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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献子戒人不可以不学

时间:2023-01-0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邢侯和雍子因为争夺田地引起诉讼,雍子嫁女给叔鱼以求胜诉。鼓人或请以城叛,穆子不受。中行穆子带领军队征伐狄人,包围了鼓国。命令鼓人各安其职,不是鼓君的亲信禁止跟从前往。范献子聘于鲁〔1〕,问具山、敖山〔2〕,鲁人以其乡对〔3〕。献子归,遍戒其所知曰:“人不可以不学。吾适鲁而名其二讳〔5〕,为笑焉〔6〕,唯不学也。人之有学也,犹木之有枝叶也。木有枝叶,犹庇荫人〔7〕,而况君子之学乎?”

卷十五 晋语九

叔向论三奸同罪

士景伯如楚〔1〕,叔鱼为赞理〔2〕。邢侯与雍子争田〔3〕,雍子纳其女于叔鱼以求直。及断狱之日,叔鱼抑邢侯〔4〕,邢侯杀叔鱼与雍子于朝。韩宣子患之,叔向曰:“三奸同罪,请杀其生者而戮其死者。”宣子曰:“若何?”对曰:“鲋也鬻狱〔5〕,雍子贾之以其子〔6〕,邢侯非其官也而干之〔7〕。夫以回鬻国之中〔8〕,与绝亲以买直〔9〕,与非司寇而擅杀,其罪一也。”邢侯闻之,逃。遂施邢侯氏,而尸叔鱼与雍子于市。

【注释】

〔1〕士景伯:士弥牟,晋国主管刑法的官。杜预注曰“士景伯,晋理官”。〔2〕叔鱼:羊舌鲋,叔向的弟弟。赞:辅助,此指代替。理:审理案件。〔3〕邢侯、雍子:二人均为晋国大夫。邢侯,楚申公巫臣的儿子,巫臣出奔到晋,晋把邢地封给他。雍子,原为楚国大夫,投奔晋,晋把鄐地封给他。文中所说的争田即是指争鄐地边界。〔4〕抑:压制。此指枉判败诉。〔5〕鲋(fù):羊舌鲋,字叔鱼,晋国大夫。鬻狱:指受贿乱法。〔6〕贾:买,收买。子:此指女儿。 〔7〕干:犯,扰乱。〔8〕回:邪僻。鬻:出卖。〔9〕直:胜,胜诉。

【译文】

士景前往楚国,叔鱼暂时代他审理案件。邢侯和雍子因为争夺田地引起诉讼,雍子嫁女给叔鱼以求胜诉。等判决的那天,叔鱼徇私枉法判邢侯败诉,邢侯在朝堂上把叔鱼和雍子杀了。韩宣子对这件事深感忧虑,叔向说:“三个奸人罪过相同,请把活着的处死,把死掉的陈尸示众。”宣子问:“为什么要这样处置?”叔向回答说:“叔鱼受贿乱法,雍子嫁女贿赂法官,邢侯不是法官却擅自动用刑罚。以不正当手段出卖国家的法规,和抛弃亲人来换取胜诉,和不是法官而擅自执行杀戮,他们的罪过都是一样的。”邢侯听到这个消息,赶紧逃跑了。于是就处罚了邢侯的亲属,并在市场上把叔鱼和雍子陈尸示众。

中行穆子帅师伐狄围鼓

中行穆子帅师伐狄〔1〕,围鼓〔2〕。鼓人或请以城叛,穆子不受。军吏曰:“可无劳师而得城,子何不为?”穆子曰:“非事君之礼也。夫以城来者,必将求利于我。夫守而二心,奸之大者也;赏善罚奸,国之宪法也。许而弗予,失吾信也;若其予之,赏大奸也。奸而盈禄,善将若何?且夫狄之憾者以城来盈愿〔3〕,晋岂其无?是我以鼓教吾边鄙贰也〔4〕。夫事君者,量力而进,不能则退,不以安贾贰〔5〕。”令军吏呼城,儆将攻之〔6〕,未傅〔7〕而鼓降。中行伯既克鼓,以鼓子苑支来〔8〕。令鼓人各复其所,非僚勿从。

【注释】

〔1〕中行穆子:晋卿,名荀吴,中行偃的儿子,又称中行伯,谥号“穆”。狄:白狄,此指鲜虞国,在今河北境内。〔2〕鼓:国名,是白狄的一支。在今河北晋县境。〔3〕憾:恨。盈愿:满足愿望。〔4〕鄙:边邑。贰:怀有二心。〔5〕贾:买。〔6〕儆(jǐng):告诫,警告。〔7〕傅:接触,这里指开战。〔8〕苑支:鸢鞮,鼓国国君。

【译文】

中行穆子带领军队征伐狄人,包围了鼓国。鼓国中有人请求献出城池变节降晋,穆子没有接受。他的军官说:“不用兴师动众就可以获得城邑,您为什么不接受?”穆子回答说:“这不符合臣子事奉君主的礼节。那些献城来叛降的人,一定是想从我们这里获得利益。镇守城池而怀有叛离之心,这是最大的奸邪。奖赏忠良,惩罚奸邪,这是国家的根本大法。如果答应他们献城投降而不给奖赏,会让我们丧失信誉;如果给他们奖赏,就是奖赏大奸之人。奸邪之人如果得到高官厚禄,那又将如何对待忠良的人呢?况且狄人中心怀怨恨的人拿城池来满足愿望,晋国难道就没有这种人吗?如果我接受了鼓人的叛降,这就是用鼓人的事例来教导我们边疆的守卫怀有二心啊。事奉君主的人,要根据自己的才智为君主效劳,能力达不到就隐退,不能以国家安危为代价来收买叛国之人。”于是就让将士对城高呼,警告他们马上就要进攻,结果还未开战,鼓国就投降了。中行穆子战胜了鼓国之后,便带着鼓国国君苑支回到晋国。命令鼓人各安其职,不是鼓君的亲信禁止跟从前往。

鼓子之臣曰夙沙厘〔1〕,以其孥行,军吏执之〔2〕,辞曰:“我君是事,非事土也。名曰君臣,岂曰土臣?今君实迁,臣何赖于鼓?”穆子召之,曰:“鼓有君矣〔3〕,尔心事君,吾定而禄爵。”对曰:“臣委质于狄之鼓〔4〕,未委质于晋之鼓也。臣闻之:委质为臣,无有二心。委质而策死,古之法也。君有烈名〔5〕,臣无叛质。敢即私利以烦司寇而乱旧法〔6〕,其若不虞何〔7〕!”穆子叹而谓其左右曰:“吾何德之务而有是臣也?”乃使行。既献,言于公〔8〕,与鼓子田于河阴〔9〕,使夙沙厘相之。

【注释】

〔1〕夙沙厘:鼓国的大臣。〔2〕执:抓获,拘捕。〔3〕君:指鼓国的新君沙陀。〔4〕委质:原指呈献礼物,表示忠诚信实。此指做臣子。委,放下。质,通“贽”,礼物。〔5〕烈名:显赫的声名。〔6〕即:就,为了。旧法:古法,自古以来的法规。〔7〕不虞:出乎意料,此指没有想到的事情。〔8〕公:指晋顷公,名去疾,晋昭公之子,春秋时期晋国国君。〔9〕河阴:晋国黄河以南地区。

【译文】

鼓国国君有个叫夙沙厘的臣子,带领妻小跟从鼓君,军官拘捕了他,他辩解说:“作为臣子我是事奉君主的,不是事奉国土的。名称为君主的臣子,难道能叫国土的臣子吗?现在君主迁徙了,我还呆在鼓国干什么呢?”穆子召见他,说:“鼓国已经立了新君,你如果忠心事奉新君,我会给你定爵授禄。”夙沙厘回答说:“我是狄族鼓国的臣子,而不是晋国鼓国的臣子。我听说:向君主献礼做了臣子,就不能再有离叛之心。委身做臣子,就要至死效忠,这是自古以来的法规。君主有显赫的声名,臣子没有背叛君主的道理。我哪里敢为了私利而触犯古法来烦劳法官定罪呢?如果都这样,晋国又将如何处理意料不到的祸患呢?”穆子感叹地对随从人员说:“我如何修德才能拥有这样忠贞的臣子呢?”于是就让夙沙厘跟随鼓子同行。穆子汇报了战功之后,把这件事告诉了晋顷公,顷公便将黄河以南的田地赏赐鼓子,让夙沙厘辅佐鼓子治理。

范献子戒人不可以不学

范献子聘于鲁〔1〕,问具山、敖山〔2〕,鲁人以其乡对〔3〕。献子曰:“不为具、敖乎?”对曰:“先君献、武之讳也〔4〕。”献子归,遍戒其所知曰:“人不可以不学。吾适鲁而名其二讳〔5〕,为笑焉〔6〕,唯不学也。人之有学也,犹木之有枝叶也。木有枝叶,犹庇荫人〔7〕,而况君子之学乎?”

【注释】

〔1〕范献子:范鞅,名鞅,范宣子之子,晋国卿大夫。〔2〕具山、敖山:鲁国的两座山名。〔3〕乡:乡名。指二山所在的地名。〔4〕献、武之讳:鲁献公名具,鲁武公名敖。讳,名讳,尊、长者的名字。〔5〕适:到……去。名:称呼。〔6〕为笑:被人嘲笑。〔7〕庇荫:遮蔽。

【译文】

范献子到鲁国访问,问到具山和敖山,鲁国接待人员用两山所在地名来作答。献子说:“不是叫具山和敖山吗?”鲁人回答说:“那两个山名是我们先君鲁献公、鲁武公的名讳啊。”献子回国后,告诫他所认识的每个人说:“人不可以不好好学习礼法。我到鲁国去了一趟就称呼他们两位先君的名讳,被人嘲笑不懂礼法,这只因为我没有好好学习啊。人有学问,就好比树木有枝叶一样。树木有了枝叶,还可以遮阳庇护人,更何况是君子的学问呢?”

董叔欲为系援

董叔将娶于范氏〔1〕,叔向曰:“范氏富,盍已乎〔2〕!”曰:“欲为系援焉〔3〕。”他日,董祁愬于范献子曰〔4〕:“不吾敬也。”献子执而纺于庭之槐〔5〕。叔向过之〔6〕,曰:“子盍为我请乎?”叔向曰:“求系,既系矣;求援,既援矣。欲而得之,又何请焉?”

【注释】

〔1〕董叔:晋国大夫。范氏:指范祁,范宣子的女儿,范献子的妹妹。〔2〕盍:何不。已:止。〔3〕系援:攀附。〔4〕董祁:董叔的妻子,即范宣子的女儿祁,因嫁给董叔,故称董祁。愬:同“诉”。〔5〕纺:捆绑。〔6〕过:拜访。

【译文】

董叔将要娶范献子的妹妹做妻子,叔向劝谏说:“范氏是富贵人家,这门亲事还是算了吧!”董叔回答说:“我正想靠着婚姻关系来攀附范家呢。”有一天(结婚之后),范祁对范献子诉苦说:“董叔对我不敬。”献子便把董叔抓起来捆绑后吊在院子里的槐树上。叔向前去拜望他,董叔说:“你何不给我求求情呢?”叔向说:“你想要缔结婚姻,现在已经缔结上了;你想要攀援权贵,现在已经攀援上了。你想要的都得到了,还有什么要请求的呢?”

赵简子欲有斗臣

赵简子曰〔1〕:“鲁孟献子有斗臣五人〔2〕。我无一,何也?”叔向曰:“子不欲也。若欲之,肸也待交捽可也〔3〕。”

【注释】

〔1〕赵简子:赵鞅,原名鞅,后名志父,谥号“简”。史称赵简子,春秋末年晋国正卿。〔2〕孟献子:仲孙蔑,春秋中期鲁国大夫。斗臣:勇士。〔3〕肸:叔向的名。交捽(zuó):对抗,敌对。此指搏斗。

【译文】

赵简子问道:“鲁国孟献子手下有五个勇士,我一个也没有,这是什么原因呢?”叔向回答说:“这是因为你不想要啊。如果你想要,就是肸我都准备去搏斗呢。”

阎没、叔宽谏魏献子无受贿

梗阳人有狱〔1〕,将不胜,请纳赂于魏献子〔2〕,献子将许之。阎没谓叔宽曰〔3〕:“与子谏乎!吾主以不贿闻于诸侯,今以梗阳之贿殃之〔4〕,不可。”二人朝,而不退。献子将食,问谁于庭,曰:“阎明、叔褒在。”召之,使佐食〔5〕。比已食〔6〕,三叹。

【注释】

〔1〕梗阳:魏氏封邑,在今山西清源南。狱:诉讼。〔2〕魏献子:名舒,晋国正卿。〔3〕阎没:名明,晋国大夫。叔宽:名褒,晋国大夫。〔4〕殃:玷污。〔5〕佐食:陪同用餐。〔6〕比:至,到。已:完毕。

【译文】

一个梗阳人有场官司,将要败讼,要用财物贿赂魏献子,魏献子想要答应他。他的部属阎没对叔宽说:“咱们一块劝谏吧!我们的主人以不受贿赂在诸侯中享有盛誉,如今因为梗阳人的贿赂而玷污了好名声,那是绝对不行的。”两人上朝,退朝后留在那里不走。魏献子要吃饭的时候,问谁在院子里,侍从回答说:“阎明、叔褒两人在院子里。”魏献子召唤他俩过来,陪自己一起吃饭。一顿饭的时间,两人先后三次叹息。

既饱,献子问焉,曰:“人有言曰:‘唯食可以忘忧。’吾子一食之间而三叹〔1〕,何也?”同辞对曰〔2〕:“吾小人也,贪。馈之始至〔3〕,惧其不足,故叹。中食而自咎也〔4〕,曰:岂主之食而有不足?是以再叹。主之既已食,愿以小人之腹,为君子之心,属餍而已〔5〕,是以三叹。”献子曰:“善。”乃辞梗阳人。

【注释】

〔1〕一食:一顿饭。〔2〕同辞:异口同声。〔3〕馈:指赠饭。〔4〕咎:责备。〔5〕属:正值,恰好。餍(yàn):满足,吃饱。

【译文】

吃饱饭后,魏献子问到这件事,说:“人们有句俗话说:‘只有吃饭可以忘记忧愁。’你们吃了一顿饭却先后三次叹息,这是什么缘故呢?”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说:“我们都是些小人,很贪心。您馈赠的食物刚端上来时,害怕不够吃,所以叹息。吃到一半的时候,禁不住自责起来,说:主人赐给的食物,怎么会不够吃呢?所以第二次叹息。等您吃完之后,我们但愿我们的胃口,和您的心思一样,只要吃饱就可以了,所以才第三次叹息。”魏献子说:“说得很好。”于是辞却了梗阳人的行贿。

董安于辞赵简子赏

下邑之役〔1〕,董安于多〔2〕。赵简子赏之,辞,固赏之〔3〕,对曰:“方臣之少也,进秉笔,赞为名命,称于前世,立义于诸侯,而主弗志〔4〕。及臣之壮也,耆其股肱以从司马〔5〕,苛慝不产〔6〕。及臣之长也,端委带以随宰人〔7〕,民无二心。今臣一旦为狂疾,而曰‘必赏女’,与余以狂疾赏也〔8〕,不如亡!”趋而出,乃释之。

【注释】

〔1〕下邑之役:指鲁定公十三年(前497),邯郸大夫赵午的舅舅荀寅与其婿范吉射,因赵简子杀赵午而作乱,简子逃到自己的封邑晋阳,家臣董安于力战,才得解围。下邑,晋国地名,在今山西太原南晋源镇。〔2〕董安于:赵简子的家臣。多:多有战功。〔3〕固:坚持,坚决。〔4〕主:指赵简子。志:记住,记着。〔5〕耆:致,招致。股肱:辅佐君上的得力人员。〔6〕苛慝:暴虐邪恶。产:生。〔7〕端委:古代礼服。端,玄端,黑赤色的礼服;委,委貌,礼帽。(bì):皮制的蔽膝。宰人:周代冢宰的属官,掌王家内外事务。卿大夫总管家务的家臣,也称宰人。〔8〕狂疾:疯病。

【译文】

在下邑战斗中,董安于多有战功。赵简子奖赏他,他却推辞不要,赵简子坚持要奖赏他,他回应说:“当我年轻的时候,在朝中负责文字撰写工作,辅佐行礼不辱使命,在前朝很受称赞,在诸侯中也有一定的威信,然而您却不记得。当我进入壮年的时候,招揽得力的人员跟随司马治理军务,杜绝了军中暴虐邪恶事情的发生。等我年纪大了,穿上礼服,带着礼帽,跟随宰官治理民事,百姓非常信服。现在我一下子像得了疯病似的参加战斗,却说‘一定要奖赏你’,这是奖赏我的疯病,还不如赶紧逃亡!”说完便小跑着出去了,于是赵简子放弃了对董安于的赏赐。

赵简子以晋阳为保鄣

赵简子使尹铎为晋阳〔1〕。请曰:“以为茧丝乎?抑为保鄣乎〔2〕?”简子曰:“保鄣哉!”尹铎损其户数〔3〕。简子戒襄子曰〔4〕:“晋国有难,而无以尹铎为少,无以晋阳为远,必以为归。”

【注释】

〔1〕尹铎:赵简子的家臣。为:治理。晋阳:赵氏的封邑,在今山西太原南。〔2〕茧丝:这里指赋税。抑:或者。鄣:同“障”。〔3〕损:减少。户数:指每户所缴的赋税的多少。〔4〕襄子:赵襄子,名无恤,赵简子之子。

【译文】

赵简子派尹铎治理晋阳。尹铎请示说:“是让晋阳提供赋税呢?还是使它成为您可靠的保障?”简子说:“当然是保障!”尹铎便减少了户税的数目。简子告诫他的儿子襄子说:“晋国如果有了祸难,你不要认为尹铎年轻,也不要觉得晋阳偏远,一定要到那儿避难。”

邮无正谏赵简子无杀尹铎

赵简子使尹铎为晋阳,曰:“必堕其垒培〔1〕。吾将往焉,若见垒培,是见寅与吉射也〔2〕。”尹铎往而增之。简子如晋阳,见垒,怒曰:“必杀铎也而后入。”

【注释】

〔1〕堕:毁坏。垒培:垒壁。指军营里的围墙。〔2〕寅:荀寅,赵午的舅舅。吉射:范吉射,荀寅的女婿。

【译文】

赵简子派遣尹铎去治理晋阳城,临行告诫他说:“去了之后一定要把军营里的围墙拆毁。我将要到那儿去查看,如果看见围墙还在,那就等于看到了荀寅和范吉射。”尹铎到晋阳后非但没有拆毁,反而加高了围墙。赵简子到晋阳,见到了围墙,愤怒地说:“一定要杀了尹铎我再进城。”

大夫辞之,不可,曰:“是昭余仇也〔1〕。”邮无正进〔2〕,曰:“昔先主文子少衅于难〔3〕,从姬氏于公宫〔4〕,有孝德以出在公族〔5〕,有恭德以升在位,有武德以羞为正卿〔6〕,有温德以成其名誉,失赵氏之典刑〔7〕,而去其师保〔8〕,基于其身,以克复其所。及景子长于公宫〔9〕,未及教训而嗣立矣,亦能纂修其身以受先业〔10〕,无谤于国,顺德以学子,择言以教子,择师保以相子。今吾子嗣位,有文之典刑〔11〕,有景之教训〔12〕,重之以师保,加之以父兄,子皆疏之,以及此难〔13〕。夫尹铎曰:‘思乐而喜,思难而惧,人之道也。委土可以为师保〔14〕,吾何为不增?’是以修之,庶曰可以鉴而鸠赵宗乎〔15〕!若罚之,是罚善也。罚善必赏恶。臣何望矣!”

【注释】

〔1〕昭:彰显,炫耀。〔2〕邮无正:邮良,字伯乐,晋国大夫。〔3〕文子:赵文子,即赵武,赵简子的祖父。衅于难:遭受祸患。〔4〕姬氏:庄姬,赵文子的母亲,晋景公的女儿。〔5〕公族:指公族大夫。〔6〕羞:晋升。〔7〕典刑:法规,常法。〔8〕师保:古代辅导教育帝王和王室子弟的官员,有师有保,合称“师保”。〔9〕景子:赵成,赵文子的儿子,赵简子的父亲。〔10〕纂:继续。〔11〕文:指赵文子。〔12〕景:指赵景子。〔13〕疏:疏忽。此难:指荀寅和范吉射作乱。〔14〕委土:堆土,此指加高围墙。〔15〕庶曰:几乎可以说。鉴:借鉴。鸠:安定。

【译文】

大夫们进行劝阻,简子不同意,说:“这是在炫耀我的仇敌啊。”邮无正进见,说:“过去先主赵文子年轻时遭遇灭门灾祸,跟随母亲姬氏在晋宫中长大,因为富有孝敬的德行而出任公族大夫,富有恭顺的德行而位列为卿,富有勇武的德行而晋升为正卿,富有温良的德行而成就了美好的声名,虽然他没有赵氏的常法可以学习,又没有得到师保的教诲,但是依靠着自身的努力,却能恢复先人的地位。到您的父亲景子,也在公宫中长大,还没来得及接受师保的教导,就继承了先主的爵禄,他也能加强道德修养来继承先人的德业,国中没有人对他不满,又能遵循德行来引导儿子,选择善言来教育儿子,挑选好师保来辅导儿子。如今您继承了卿位,有祖父赵文子的常法可以学习,有父亲景子的教诲可以参考,再加上师保的教诲,加上族内父兄的引导,而您却把这些都忽略了,才遭受到荀寅和范吉射作乱的祸难。尹铎说:‘想到欢乐的事就高兴,想到危难的事就恐惧,这是人之常情。围墙可以作师保来保护、教导我,我为什么不把它增高呢?’因此他修高了围墙,这样几乎可以说是一个借鉴而能够安定赵氏宗族啊!如果要惩罚尹铎,那就是惩罚善举。处罚善举就必定奖赏恶行,那我们这些臣子还有什么指望呢!”

简子说〔1〕,曰:“微子〔2〕,吾几不为人矣!”以免难之赏赏尹铎。初,伯乐与尹铎有怨〔3〕,以其赏如伯乐氏,曰:“子免吾死,敢不归禄。”辞曰:“吾为主图,非为子也。怨若怨焉。”

【注释】

〔1〕说:通“悦”,高兴。〔2〕微子:没有你。〔3〕伯乐:邮无正,伯乐是其字。

【译文】

简子听了非常高兴,说:“如果没有你,我差点干了件不是人做的荒唐事了!”于是就用免主于难的功劳来奖赏尹铎。当初,邮无正和尹铎结下了怨恨,尹铎带着赵简子的奖赏到邮无正那里,说:“您救了我的命,怎敢不把这奖赏送给你呢。”邮无正推辞说:“我这是为君主考虑,不是为了你。怨恨还是怨恨。”

铁之战赵简子等三人夸功

铁之战〔1〕,赵简子曰:“郑人击我,吾伏弢衉血〔2〕,鼓音不衰。今日之事,莫我若也。”卫庄公为右〔3〕,曰:“吾九上九下,击人尽殪〔4〕。今日之事,莫我加也。”邮无正御,曰:“吾两鞁将绝〔5〕,吾能止之。今日之事,我上之次也。”驾而乘材,两鞁皆绝。

【注释】

〔1〕铁之战:指鲁哀公二年(前493),赵简子率军拦阻齐国给晋国的范吉射运粮的队伍,双方在铁丘进行的战役。铁:卫地名,在今河南濮阳北。〔2〕弢(tāo):藏弓的袋子。衉(kè):吐血。〔3〕卫庄公:名蒯聩(kuǎikùi),卫灵公之子。做太子时,谋杀灵公宠幸的夫人南子,失败后逃至晋国,投奔赵鞅门下。右:车右。〔4〕殪(yì):杀死。〔5〕鞁(bèi):古代套车用的器具。此指马肚带。绝:断。

【译文】

铁丘之战后,赵简子说:“郑国军攻打我们时,我趴在弓袋上吐血,但仍坚持不断地敲打战鼓。今天战斗胜利,我的功劳最大。”卫庄公担任战车的护卫,说:“我多次跳上跳下,被我击倒的敌人都毙命了。今天的战局获胜,没有比我的功劳再大的了。”邮无正为赵简子驾御战车,说:“我车子马匹的肚带就要断了,我却能控制它。今天的战事取胜,我的功劳也是很大的。”于是他驾车轧过一根横木,瞬间两根马肚带一起断开了。

卫庄公祷

卫庄公祷〔1〕,曰:“曾孙蒯聩以谆赵鞅之故〔2〕,敢昭告于皇祖文王〔3〕、烈祖康叔〔4〕、文祖襄公〔5〕、昭考灵公〔6〕,夷请无筋无骨〔7〕,无面伤,无败用,无陨惧,死不敢请。”简子曰:“志父寄也〔8〕。”

【注释】

〔1〕祷:祷告,祈祷。〔2〕谆:辅佐。赵鞅:初名鞅,后名志父,谥号简。史书中多称之赵简子。〔3〕皇祖:君主的祖父或远祖。此指远祖。文王:周文王。〔4〕烈祖:指建立功业的祖先。古多称开国君王。康叔:周文王的儿子,卫国的始祖。〔5〕文祖:指有文德之祖。襄公:指卫襄公,卫庄公的祖父。〔6〕考:对死去父亲的称呼。灵公:指卫灵公,蒯聩之父。〔7〕夷:伤,创伤。〔8〕志父:指赵简子。

【译文】

卫庄公祷告,说:“曾孙蒯聩由于辅佐赵鞅的原因,斗胆向皇祖文王、烈祖康叔、文祖襄公、先父灵公祈祷,请保佑我不要让我断骨伤筋,不要损伤我的脸面,不要打败仗,不要跌落车下,至于生死,就不敢奢望祖宗保佑了。”赵简子说:“拜托你也一块为我祈祷一下吧。”

史黯谏赵简子田于蝼

赵简子田于蝼〔1〕,史黯闻之〔2〕,以犬待于门。简子见之,曰:“何为?”曰:“有所得犬,欲试之兹囿。”简子曰:“何为不告?”对曰:“君行臣不从,不顺。主将适蝼而麓不闻〔3〕,臣敢烦当日〔4〕。”简子乃还。

【注释】

〔1〕田:通“畋”,打猎。蝼:晋君的园囿。〔2〕史黯:史墨,晋国的太史,时为赵简子的史官。〔3〕麓:主管苑囿的官员。〔4〕当日:值班。

【译文】

赵简子要到晋君的园囿蝼地打猎,史黯听说了这件事,牵着一条狗在园门外面等赵简子。赵简子看见他,问道:“这是干什么?”史黯回答说:“我新得了条狗,想到这园囿中试一下。”简子说:“那你为什么不事先向我禀告呢?”史黯回答说:“君主出行,臣下不跟着,那是不符合礼法的。如今您将要到蝼地园囿打猎,而掌管园囿的麓官却不知道这件事,所以我怎敢麻烦当班的人员呢。”于是赵简子就回去了。

少室周知贤而让

少室周为赵简子之右〔1〕,闻牛谈有力〔2〕,请与之戏,弗胜,致右焉〔3〕。简子许之,使少室周为宰〔4〕,曰:“知贤而让,可以训矣〔5〕。”

【注释】

〔1〕少室周:赵简子的家臣。右:车右。〔2〕闻:听说。牛谈:赵简子的另一个家臣。〔3〕致右:辞去车右的职务。〔4〕宰:家宰,卿大夫家中总领家务的家臣。〔5〕训:此指法则、榜样。

【译文】

少室周为赵简子驾车,听说牛谈很有力气,要求和他比划一下,没有胜牛谈,就将车右的职务让给了牛谈。赵简子答应了这件事,便任命少室周为家里的总管,说:“知道别人贤于自己而能让位,这就足以作为学习的榜样了。”

史黯论良臣

赵简子曰:“吾愿得范、中行之良臣〔1〕。”史黯侍〔2〕,曰:“将焉用之?”简子曰:“良臣,人之所愿也,又何问焉?”对曰:“臣以为不良故也。夫事君者,谏过而赏善,荐可而替否〔3〕,献能而进贤,择材而荐之,朝夕诵善败而纳之。道之以文〔4〕,行之以顺,勤之以力,致之以死〔5〕。听则进,否则退。今范、中行氏之臣不能匡相其君〔6〕,使至于难;君出在外,又不能定,而弃之,则何良之为?若弗乘,则主焉得之?夫二子之良,将勤营其君,复使立于外,死而后止,何日以来?若来,乃非良臣也。”简子曰:“善。吾言实过矣。”

【注释】

〔1〕范:范吉射。中行:中行寅,即荀寅。二人均为赵简子的仇敌。〔2〕侍:侍从。〔3〕荐:进献,推举。替:废除,去除。〔4〕道:通“导”,引导。〔5〕致之以死:以死效命。〔6〕匡:匡正。相:辅助。

【译文】

赵简子说:“我想得到范吉射、中行寅手下的贤良臣子。”史黯侍从,说:“将用他们做什么?”简子说:“贤良的臣子是每个君主所想得到的,又有什么要问的呢?”史黯回答说:“我觉得他们不能算是良臣,所以才有此一问。事奉君主的人,对君主的过失要劝谏,对君主的善行鼓励,进献好的,去除不好的,推举引荐有才能的贤人,根据才能的高下推荐职务,早晚拿善恶成败的例子来告诫君主。贤良臣子要以文德来引导君主,让君主遵行正道,竭尽全力为君主效劳,豁出生命来捍卫君主。君主听从劝谏,就事奉他,不听从劝谏,就辞职隐退。如今范氏、中行氏手下的臣子,不能匡正辅助自己的君主,让他惨遭祸难;君主在外出逃,不仅不能安定他,反而抛弃他,那么他们又算得上什么良臣呢?如果他们不抛弃自己的君主,那么君主又如何能得到他们呢?如果他们真是良臣,就该勤力为君主谋划,使君主在国外立足,至死方休,如果是这样,什么时候能到你这儿来呢?倘若来投靠你,那也就不是贤良臣子了。”赵简子说:“说得好,我的话确实错了。”

赵简子问贤于壮驰兹

赵简子问于壮驰兹曰〔1〕:“东方之士孰为愈〔2〕?”壮驰兹拜曰:“敢贺!”简子曰:“未应吾问,何贺?”对曰:“臣闻之:国家之将兴也,君子自以为不足;其亡也,若有余。今主任晋国之政而问及小人〔3〕,又求贤人,吾是以贺。”

【注释】

〔1〕壮驰兹:晋国大夫。〔2〕孰:谁。愈:贤能。〔3〕主:春秋时,卿大夫的家臣称其为主。任:执掌。

【译文】

赵简子问壮驰兹说:“东方的士人中哪一个更贤能呢?”壮驰兹下拜行礼说:“祝贺您!”简子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祝贺什么呢?”壮驰兹回答说:“我听说:一个国家将要兴盛的时候,君子自以为还有许多不足的地方;一个国家将要衰亡的时候,便觉得自己不可一世。如今您执掌晋国的政务,却向我这样的小人询问,又求访贤能之士,我因此祝贺您。”

赵襄子使新稚穆子伐狄

赵襄子使新稚穆子伐狄〔1〕,胜左人、中人〔2〕,遽人来告〔3〕,襄子将食,寻饭有恐色〔4〕。侍者曰:“狗之事大矣,而主之色不怡〔5〕,何也?”襄子曰:“吾闻之:德不纯而福禄并至,谓之幸〔6〕。夫幸非福,非德不当雍〔7〕,雍不为幸,吾是以惧。”

【注释】

〔1〕赵襄子:赵简子的儿子赵无恤,谥号襄,史称赵襄子,晋国正卿。新稚穆子:新稚狗,晋国大夫。“穆”是其谥号。〔2〕左人、中人:狄国的两个城邑,在今河北唐县附近。〔3〕遽人:驿卒,即驿站传送消息和命令的人。〔4〕寻饭:指抟饭,将饭捏成团。寻,当作专,通“抟”。〔5〕怡:高兴。〔6〕幸:侥幸。〔7〕雍:和谐,和乐。

【译文】

赵襄子派新稚穆子征伐狄人,攻占了左人、中人两个地方,传信的人来汇报了这件事,赵襄子正要吃饭,把手里的饭捏成团,面带恐慌之色。侍从人员说:“新稚狗获胜是大喜事,而您却面带不悦,是什么原因呢?”赵襄子答道:“我听说:德行不纯厚,而福禄却一齐到来,这叫做侥幸。侥幸不是福,没有德行的人难以享受和睦快乐,和睦快乐不是侥幸得来的,我因此感到恐慌。”

智果论智瑶必灭宗

智宣子将以瑶为后〔1〕,智果曰〔2〕:“不如宵也〔3〕。”宣子曰:“宵也佷〔4〕。”对曰:“宵之佷在面,瑶之佷在心。心佷败国,面佷不害。瑶之贤于人者五,其不逮者一也〔5〕。美鬓长大则贤〔6〕,射御足力则贤,伎艺毕给则贤〔7〕,巧文辩惠则贤,强毅果敢则贤。如是而甚不仁。以其五贤陵人,而以不仁行之,其谁能待之?若果立瑶也,智宗必灭。”弗听。智果别族于太史为辅氏〔8〕。及智氏之亡也,唯辅果在。

【注释】

〔1〕智宣子:名甲,晋国正卿。瑶:即智伯,名瑶,智宣子之子。〔2〕智果:晋国大夫。〔3〕宵:智宣子的庶子,名宵。〔4〕佷(hěn):毒辣,凶残。〔5〕逮:及,赶得上。〔6〕长大:指身材高大。〔7〕伎:通“技”,技艺。毕:都,全部。给:精通。〔8〕别族:另立一族,和智宣子一族断绝关系。太史:官名,掌管起草文书,记载史事等。

【译文】

智宣子要把儿子智瑶确立为继承人,智果说:“不如立智宵。”宣子说:“智宵性格凶残。”智果回答说:“智宵凶残在外表,智瑶的凶残在内心。内心凶残将会败坏国家,表面凶残没有多大害处。智瑶与别人比有五点优长,却有一点不如别人的。须发美观,身材高大是一个长处;擅长射箭驾车,力气过人是一个长处;各种技艺无所不通是一个长处;巧于文辞,善辩聪慧是一个长处;刚毅果敢是一个长处。具备这么多长处却很不仁义。用这五种优长去欺凌别人,而去做不仁义的事,谁又能宽容他呢?如果真的立智瑶继承爵位,智氏家族一定被毁灭。”智宣子不听劝告。智果于是到太史那里另立一族,改姓为辅氏,和智宣子一族断绝宗亲关系。等到智氏灭亡时,只有辅果一支因改姓得以保全。

士茁谓土木胜惧其不安人

智襄子为室美〔1〕,士茁夕焉〔2〕。智伯曰:“室美夫!”对曰:“美则美矣,抑臣亦有惧也。”智伯曰:“何惧?”对曰:“臣以秉笔事君。志有之曰:‘高山峻原,不生草木〔3〕。松柏之地,其土不肥。’今土木胜,臣惧其不安人也。”室成,三年而智氏亡。

【注释】

〔1〕智襄子:智伯,襄是其谥号。为室:建造房屋。〔2〕士茁:智伯的家臣。夕:傍晚。焉:于之,兼语词。即“到襄子家去”。〔3〕高山峻原,不生草木:言处势太高、太显,草木都不安心生长。峻原,陡峭的陆地。

【译文】

智襄子建造房屋,装饰得很漂亮,士茁傍晚到襄子那里去。智伯说:“这房子漂亮吗?”士茁回答说:“漂亮确是漂亮,但是我还是有些忧惧。”智伯说:“有什么好忧惧的呢?”士茁回答说:“我掌管文书为您效劳。史志上有句话说:‘山过高、陆地过于陡峭,就不长草木。松柏生长的地方,土地往往都很瘠薄。’如今房屋过于华美了,我担心它不能让人安享啊。”房屋建成,三年后智氏就灭亡了。

智伯国谏智襄子

还自卫,三卿宴于蓝台〔1〕,智襄子戏韩康子而侮段规〔2〕。智伯国闻之〔3〕,谏曰:“主不备,难必至矣。”曰:“难将由我,我不为难,谁敢兴之!”对曰:“异于是。夫郤氏有车辕之难〔4〕,赵有孟姬之谗〔5〕,栾有叔祁之愬〔6〕,范、中行有亟治之难〔7〕,皆主之所知也。《夏书》有之曰〔8〕:‘一人三失,怨岂在明?不见是图。’《周书》有之曰〔9〕:‘怨不在大,亦不在小。’夫君子能勤小物,故无大患。今主一宴而耻人之君相,又弗备,曰‘不敢兴难’,无乃不可乎?夫谁不可喜,而谁不可惧?蜹蚁蜂虿〔10〕,皆能害人,况君相乎!”弗听。自是五年,乃有晋阳之难〔11〕。段规反,首难,而杀智伯于师,遂灭智氏。

【注释】

〔1〕还自卫:智伯讨伐郑国,返回途中经过卫国。三卿:指智襄子、韩康子、魏桓子。蓝台:晋国地名。〔2〕韩康子:韩庄子之子,名虎。段规:魏桓子的相。〔3〕智伯国:晋国大夫。〔4〕车辕之难:指郤_和长鱼矫争田,郤氏把长鱼矫抓了起来,并将其父母妻子绑在车辕上,后长鱼矫受到晋厉公的宠幸,设计杀害了三郤。〔5〕赵:指赵同、赵括。孟姬:赵文子之母庄姬。庄姬和赵婴私通,赵婴的哥哥赵同、赵括把他放逐,庄姬向晋景公进谗言,把赵同、赵括杀了。〔6〕栾有叔祁之愬:指栾盈的母亲叔祁与人私通,栾盈不满,叔祁便向她父亲范宣子诉说栾盈欲作乱,后阳毕向晋平公献策,灭了栾氏。〔7〕范:范吉射。中行:中行寅。亟治之难:亟治是范臯夷的封邑,臯夷不受范吉射的宠爱,想在族中作乱,因中行寅和范吉射关系密切,臯夷就设法驱逐他们二人,最后灭掉了范氏和中行氏。〔8〕《夏书》:指《尚书·夏书·五子之歌》。〔9〕《周书》:指《尚书·周书·康诰》。〔10〕蜹(ruì):古同“蚋”,蚊子类的小虫。虿(chài):蝎子类的毒虫。〔11〕晋阳之难:指周贞定王十六年(前453)智伯联合韩、魏攻赵,赵襄子退保晋阳,三家围之,后韩、魏又与赵联合共灭智伯,瓜分了他的土地,史称三家分晋。

【译文】

从卫国返回晋国途中,智襄子、韩康子、魏桓子三位卿在蓝台宴饮,智襄子戏弄韩康子还侮辱魏桓子的相段规。智伯国听说了这件事,劝谏说:“您如果不加提防的话,灾难一定就要临头了。”智襄子说:“有没有祸难我说了算,我不制造祸难,谁还敢对我发难!”智伯国说:“不是这样的。郤氏灭族于车辕之难,赵氏死于孟姬谗言之下,栾盈丧命于母亲叔祁的诉说,范氏、中行氏在亟治被杀害,这些都是您所熟知的。《夏书》上有这样的话,说:‘一个人多次犯下过错,怨恨哪里会摆在明处?要在没有显露时就加以提防。’《周书》上有这样的话,说:‘怨恨不在于大,也不在于小。’君子能为小事情劳心,所以也就没有大的忧患。现在您一次宴饮就羞辱了人家的君主和国相,又不加提防,还说他们‘不敢发难’,这样恐怕不可以吧?谁不可以让人高兴,谁又不可以让人害怕呢?即使蚊子、蚂蚁、黄蜂、蝎子等小昆虫都能害人,何况是君主和国相呢!”智襄子没有听从智伯国的劝告。五年之后,便发生了晋阳之难。段规回国后,率先发难,在军中杀死智伯,继而灭掉了智氏一族。

晋阳之围

晋阳之围,张谈曰〔1〕:“先主为重器也〔2〕,为国家之难也,盍姑无爱宝于诸侯乎?”襄子曰:“吾无使也。”张谈曰:“地也可〔3〕。”襄子曰:“吾不幸有疾〔4〕,不夷于先子〔5〕,不德而贿。夫地也求饮吾欲,是养吾疾而干吾禄也。吾不与皆斃。”襄子出,曰:“吾何走乎?”从者曰:“长子近〔6〕,且城厚完。”

【注释】

〔1〕张谈:也称孟谈,赵襄子的家臣。〔2〕先主:指赵襄子的父祖辈。重器:指国家的贵重礼器。韦昭注“重器,圭璧钟鼎之属”。〔3〕地:赵襄子的家臣。〔4〕疾:指失误,缺失。〔5〕不夷:不及,赶不上。夷,平。先子:指赵襄子的父亲赵简子。〔6〕长子:晋国地名,在今山西长子西南。

【译文】

晋阳被围前夕,张谈说:“先主置备的贵重的礼器,就用于解救国家危难的,何不姑且拿出财宝,向诸侯求助呢?”襄子说:“我没有使者可派遣。”张谈说:“地就可以做使者。”襄子说:“不幸的是我德行不足,不及我的先人,不能修德却要贿赂诸侯请求支援。地这个人只会迎合我的贪欲,这是滋养我的坏毛病而求取我的俸禄啊。我不能跟他一块垮台。”襄子打算出奔,说:“我该到哪里去呢?”随从人员说:“长子城离这里近,而且城墙厚实完好。”

襄子曰:“民罢力以完之〔1〕,又斃死以守之,其谁与我?”从者曰:“邯郸之仓库实〔2〕。”襄子曰:“浚民之膏泽以实之〔3〕,又因而杀之,其谁与我?其晋阳乎!先主之所属也〔4〕,尹铎之所宽也,民必和矣。”乃走晋阳,晋师围而灌之,沈灶产蛙〔5〕,民无叛意。

【注释】

〔1〕罢:通“疲”,疲惫。〔2〕邯郸:晋国地名,在今河北邯郸市。〔3〕浚(jùn):压榨,剥削。〔4〕属:通“嘱”,嘱咐。〔5〕沈:淹没。

【译文】

襄子说:“百姓竭尽全力修筑了它,又让他们拼命守卫它,还有谁会帮助我呢?”随从人员说:“邯郸的粮仓和府库很充实。”襄子说:“榨取了民脂民膏来充实粮仓府库,现在又因为这些东西使他们面临杀戮,谁还肯帮助我呢?还是去晋阳吧!那是先主赵简子嘱咐逃难的地方,尹铎政令宽和,百姓一定能团结一心。”于是便逃到了晋阳。晋军将晋阳围住,并掘开汾水灌城,水淹没了百姓家的炉灶,生了虾蟆,百姓仍没有背叛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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