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禅的精神在茶空间得到完美的体现是茶人们追求的最终境界,千利休则是在这个路上走到至极的茶人。他最终将茶室的空间由标准的四个半塌塌米甚至精缩到一个半榻榻米,使茶室空间除道具以外只能容下一主一客!
中国明末清初的水墨画异色画家八大山人将本来就是减法表现的水墨写意笔法墨意精简到极至,使画面空到极点。这是他身为明朝皇室后裔所具有的弃世愤俗之心,又身为僧人道士所怀修禅悟道之境所致。其在画中达到的境界,与千利休对茶道的追求异曲同工。从这个意义上,可以说千利休是日本茶道界的八大山人。
这种外在的、终极性的艺术追求,体现了一种共通的内在精神,也昭示出在可感、可观的世界里存在着无限的潜在可能性。这个可能性可以是最大,又可以是最小。同时也验证了物极必反这个自然发展中的必然现象。
对于禅境,茶道与水墨画有着疏路同归的追求。但水墨画体现在平面的境界,人们需要展开想像的飞翼从黑白世界中寻找与现实的共感。而茶道则直接体现在3D甚至4D的体感中。
我们一旦从茶室最神圣的壁龛中书画的平面世界移转开视线,几乎就可以随处感触到茶空间里存在着的素朴自然及莫测幽深。与露地所追求的纯自然境界有所区别的,是这里经过再创造提炼出来的半遮半掩的自然。
透过竹秸和纸的障窗浸渗进室内的,是控制在最小限度的自然柔和的间接光线。黯淡斑驳的黑墙土壁使人联想起深奥悠远的天际。支撑着四壁、从土墙角中半露的原木立柱,向上延伸到不那么规则且低矮的竹木构架的屋穹,将人的思绪引向不知什么时代的旷古。遍体疙结、表情丰富的中柱立在几乎是茶室中间位置的壁龛旁侧,作为茶主座及客座的界限。地面塌塌米的每一条边缘皆分担割划着室内的各种空间:茶事中主客的位置、道具的区间、礼仪的尺度、进退的回路。榻榻米细细的草桔,每一根都凝聚着自远古迩来的人类智慧。作为背景的土墙,一部分好似没有抹上京土而无意留露出内里用麻绳编固的不规则的竹片,显露出茶人无拘无束的内在精神。这里没有丝毫无谓的浪费,在无造作的每一个细节中都凝结着对自然的想往。
俭朴,使身心集中修行。暗淡,至思考到达深刻。
在这样的空间里,茶事为人们展现一个异样的旅程。
沉香轻缈、釜咤松风。当来客尚沉浸在香音和煦中朦胧未醒,茶主已默默的宽袖神点,呈献上几乎融进黯淡空间里的乐烧黑茶碗,看得到的几乎仅仅是其中浓浓抹茶呈现出的荧荧绿色。
相信此时在这个低暗的空间里,肉体已经脱落得只剩下一颗可以感悟的心。虽身不在深山幽林,周围也没有苍松云海,但谁的精神能不被导引到清寂炯永的境界呢。
去过教堂的人一定会有这样的经历:进得门里,通过两边排列的撑天立柱来到中间大厅,时时的会从高高的拱顶彩窗透射进一道光线,划破幽深昏暗的空间直射地面。似一股神光,导引出一条光明的、通往上天的路。这充满神秘又使人倍感神圣的氛围,显然是教堂建筑设计刻意索要的重要一环。这种感受来得博大,直指上天,怎使人无动于衷!
如果将教堂建筑设计达成的这种光感看成是一种在极大空间中追求对精神的感染力的话,从草庵茶室的纸窗透进来的含蓄幽明,则可以使人在极小空间中感悟出对最大限的可能性的追求。
具有鲜明外现对照的两者对人心的启悟、震撼及导引作用可以说几无异样。
相信千利休面对茶室的土壁,悟到的一定是达摩禅中“凝注壁观”的精髓。
从平面角度看,茶室的营造都是以塌塌米的数量及尺寸作为标准。自村田珠光考案出四个半塌塌米的茶室后,千利休又究极出两个半甚至一个半塌塌米大小的茶室。自然,一个半塌塌米大小的茶室是一个极度的案例,但却使人窥视到千利休预想探究的茶道终极。
清寂炯永的禅茶境界
对于千利休的反传统做法,他的弟子山上宗二在《山上宗二记》中有如下说:
“宗易(利休)在京都做一畳半的茶室,在当时很新奇。就好像将山变成谷,将西变成东。破掉茶汤的法度,将物予与自由。但这只是宗易一个人的世界,常人如果这样模仿便会被当成邪道。”
在世界史上,古今东西都曾出现过各种各样的所谓邪道,也有无数的人为此殉葬、献身。
相信第一个喝茶的人也会是冒着献身的精神的。千利休也是此道的献身者。
由一叶茶演化为一个道,需要的不仅是时间,更需要的是这种精神。
标准茶室的构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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