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 隋唐五代赋

隋唐五代赋

时间:2023-01-0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认为唐以后赋的创作已经不值得一提。隋唐五代赋的发展,马积高先生在《赋史》中提出分四个阶段,与唐诗发展的轨迹相近而不完全相同,这是合乎其发展实际的。这时期是唐代诗歌创作的高峰,诗人辈出,而当时的著名诗人不少兼作辞赋,并且表现出不同的风格特点。这时期,韩愈、柳宗元领导的唐代古文运动取得了实质性的胜利,倡导恢复先秦两汉之古文而反对齐梁骈俪之近体,不仅成为散文创作的风气,也影响到了辞赋的创作。

明代的胡应麟在《诗薮》中曾说:“赋盛于汉,衰于魏,而亡于唐。”认为唐以后赋的创作已经不值得一提。但清代的王芑孙不这样看,他认为恰恰相反,唐代的辞赋远承周、汉,近总八代,下开三代,赋的发展至此走向高峰:“诗莫胜于唐,赋亦莫胜于唐。总魏、晋、宋、齐、梁、周、陈、隋八朝之众轨,启宋、元、明三代之支流,踵武姬汉,蔚然翔跃,百体争开,曷其盈矣。”(《读赋卮言》)

说“亡于唐”,大概因为唐代的赋有的倾向于诗甚至成为“律赋”,有的倾向于散文成为“新文赋”;说“莫胜于唐”,大概也是看到了唐赋的这些创新,以及唐代在中国文学史上的特殊位置。其实,还是袁宏道在《与江进之》一文中说的比较客观,他说:“世道既变,文亦因之,今之不必摹古者,亦势也。张、左之赋,稍异扬、马,至江淹、庾信诸人,抑又异矣。唐赋最明白简易,至苏子瞻直文耳。然赋体日变,赋心亦工,古不可优,后不可劣。”

隋唐五代赋的发展,马积高先生在《赋史》中提出分四个阶段(马积高《赋史》,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255—257),与唐诗发展的轨迹相近而不完全相同,这是合乎其发展实际的。

第一阶段,隋到唐睿宗时期(589—712)。这一时期,延续着南朝赋的创作风气,形式以骈赋为主,内容以抒情、咏物为主。如骆宾王《荡子从军赋》:

胡兵十万起妖氛,汉骑三千扫阵云。隐隐地中鸣战鼓,迢迢天上出将军。边沙远离风尘气,塞草长萎霜露文。荡子辛苦十年行,回首关山万里情。远天横剑气,边地聚笳声。铁骑朝常警,铜焦夜不鸣。抗左贤而列阵,比右校以疏营。沧波积冻连蒲海,雨雪凝寒遍柳城。

若乃地分元徼,路指青波。边城暖气从来少,关塞寒云本自多。严风凛凛将军树,苦雾苍苍太史河。既拔距而从军,且扬麾而挑战。征旆凌沙漠,戎衣犯霜霰。楼船一举争沸腾,烽火四连相隐见。戈文耿耿悬落星,马足骎骎拥飞电。终取俊而先鸣,岂论功而后殿?

征夫行乐践榆溪,倡妇衔怨坐空闺。蘼芜旧曲终难赠,芍药新诗岂易题?池前怯对鸳鸯伴,庭际羞看桃李蹊。花有情而独笑,鸟无事而恒啼。荡子别来年月久,贱妾空闺更难守。凤凰楼上罢吹箫,鹦鹉杯中休劝酒。同道书来一雁飞,此时缄怨下鸣机。裁鸳帖夜被,薰麝染春衣。屏风宛转莲花帐,窗月玲珑悲翠帷。个日新妆始复罢,只应含笑待君归。

这篇赋写的是征夫的从征苦难和离别相思,是现存辞赋中第一篇描写边塞生活的佳作。本赋采用了庾信经常使用的骈体赋的形式,以五、七言为主干,以四、六句相杂,上下句多对偶,隔句押韵,如果不是题目用“赋”和中间“若乃”的散体连接,这俨然一篇歌行体诗。所以清代的陈熙晋说此赋“借子山之赋体,抒定远之壮怀”(《骆临海集笺注》),体现的是由俳赋到律赋的过渡状态。这时期的赋作多具有这些特点,如王勃《涧底寒松赋》、东方虬《蟾蜍赋》等等都是如此。

第二阶段,唐玄宗到唐代宗大历时期(712—779)。这一时期,接近散文风格的文赋开始产生,受律诗影响、适应科举需要的律赋也已经逐渐形成;内容上仍以抒情、咏物为主,但反映的社会生活更加广阔,描写宫殿、典礼的大赋有所增加。

科举试赋在初唐时期就已经开始了,现存最早的应试之赋是王勃以“孤清夜月”为韵的《寒梧栖凤赋》。从唐中宗神龙以后,进士科试赋已经逐渐形成制度。历年可见的试赋篇目,如先天二年(713年)试《藉田赋》;开元二年(714年)试《旗赋》,以“风日云野,军国清肃”为韵;开元七年(719年)试《北斗城赋》,以“池塘生春草”为韵;天宝六年(747年)试《罔两赋》,以“道德希夷仁美”为韵等等,但其作大多已经亡佚。

唐代古文运动的先驱者如李华、萧颖士、独孤及等,他们也提倡写古文,但有时也把魏晋作“古”看待,对曹植、王粲、张华、皇甫谧、潘尼等人的创作也格外推崇,因而他们的赋中既有骈俪的成分,又经常运用散文的句法和气势,而且描写生动具体,文字通俗平易,成为一种新文赋。如李华的《含元殿赋》,这是在汉代王延寿《鲁灵光殿赋》和三国魏何晏《景福殿赋》之后又一篇著名的宫殿之赋,作者按时空顺序,铺写含元殿的结构、绘饰、四时景观、节候变化等等,既努力学习汉代大赋的散体句式,又留有魏晋南北朝时期骈赋的特征。《唐语林》曾经记载:

华作赋云:“星锤电交于万绪,霜锯冰解于千寻。拥梯为山,攒杵为林。”颖士读之,谓华曰:“可使孟坚瓦解,平子土崩矣。”幼几曰:“未若‘天光流于紫庭,测景入于朱户。腾祥灵之黯霭,映旭日之葱茏’。”华曰:“某所自得,唯:‘括万象以为尊,特巍巍于上京。分命征般石之匠,下荆、扬之材,操斧执斤者万人,涉碛砾而登崔嵬。’不让《东》、《西》二《都》也。”时人以华不可居萧、贾之间。

萧颖士、贾幼几赞美的是赋中的骈句部分,而李华自己欣赏的是类似汉大赋中散句的部分。实际上,这种骈散语言的间杂运用,正是文赋的基本特征。

这时期是唐代诗歌创作的高峰,诗人辈出,而当时的著名诗人不少兼作辞赋,并且表现出不同的风格特点。王维、李白、杜甫的赋,倾向于散体。如王维的《白鹦鹉赋》“笔意高隽”(李调元《赋话》),以鹦鹉依靠皇家为违背其本性,表现出向往自由的精神;虽用五韵,但多散句。李白的《明堂赋》写宫殿,《大猎赋》写田猎,都是上承汉代大赋体制,正如祝尧所说:“太白《明堂赋》从司马、扬、班诸赋来,气豪辞艳,疑若过之……《大猎》与《子虚》、《上林》、《羽猎》等赋首尾布叙,用事遣词,多相出入。”(《古赋辨体》卷七)李白的《大鹏赋》以大鹏自喻,抒发了他摆脱尘俗、自由翱翔的豪迈气概,虽近骚体,然多散句。李白的《惜余春赋》、《愁阳春赋》、《悲清秋赋》、《剑阁赋》既有骚体、骈赋的情韵,又有散文的气势,句式也不拘一格。高适、岑参、王昌龄的赋,倾向于骈体,如高适的《鹘赋》、岑参的《怀旧赋》等。刘长卿、元结等的赋作,倾向于追求古奥,钱起的创作则均为律赋。

第三阶段,唐德宗到唐穆宗长庆时期(779—824)。这一时期,文赋有较大发展,律赋定型和成熟,名家辈出,唐赋的创作达到高峰。

这时期,韩愈、柳宗元领导的唐代古文运动取得了实质性的胜利,倡导恢复先秦两汉之古文而反对齐梁骈俪之近体,不仅成为散文创作的风气,也影响到了辞赋的创作。取法先秦两汉辞赋,排斥魏晋齐梁骈赋,是这些古文家创作的辞赋所具有的共同特征。韩愈、柳宗元、刘禹锡等是其中的代表作家。

韩愈的赋往往句式比较整齐,但一句一意,前后相接,而不是两句相骈或数句一意。如《别知赋》是一篇送别之赋,以散文的笔法抒发知心朋友之难得、朋友来访之欢心和离去之悲哀,以六字句为主,间以一七字句、一八字句,句意前后相衔,风格简洁舒朗。

柳宗元是整个唐代辞赋创作成就最高的作家,近30篇的辞赋创作体式多种多样,有骚体赋,如《梦归赋》、《囚山赋》等;有诗体赋,如《瓶赋》、《牛赋》等;有文赋,如《骂尸虫文》、《起废答》等。其骚体赋深得屈骚精神情感和表达方式的精髓,宋代严羽就说:“唐人唯子厚精于骚学。”其诗体赋往往托物喻志,多有寄托。其文赋则就某个主题,或揭露,或讽刺,或颂扬,或赞美,句式长短不一,自由灵活。如《骂尸虫文》:

来,尸虫!汝曷不自形其形?阴幽诡仄而寓乎人,以贼厥灵。膏肓是处兮,不择秽卑。潜觑默听兮,导人为非。冥持札牍兮,摇动祸机。卑陬拳缩兮,宅体险微。以曲为形,以邪为质。以仁为凶,以僭为吉。以淫谀诬为族类,以中正和平为罪疾。以通行直遂为颠蹶,以逆施反斗为安佚。谮下谩上,恒其心术。妒人之能,幸人之失。利昏伺睡,旁睨窃出。走谗于帝,遽入自屈。幂然无声,其意乃毕。求味己口,胡人之恤!彼修蛔恙心,短蛲穴胃。外搜疥疠,下索瘘痔。侵人肌肤,为己得味。世皆祸之,则惟汝类。良医刮杀,聚毒攻饵。旋死无余,乃行正气。汝虽巧能,未必为利。帝之聪明,宜好正直。宁悬嘉飨,答汝谗慝。叱付九关,贻虎豹食。下民舞蹈,荷帝之力。是则宜然,何利之得!速收汝之生,速灭汝之精。蓐收震怒,将敕雷霆。击汝丰都,糜烂纵横。俟帝之命,乃施于刑。群邪殄夷,大道显明。害气永革,厚人之生。岂不圣且神欤!

祝曰:尸虫逐,祸无所伏,下民百禄。惟帝之功,以受景福。尸虫诛,祸无所庐,下民其苏。惟帝之德,万福来符。臣拜稽首,敢告于玄都。

这是一篇寓言性的讽刺小赋,表面上讨伐传说中的“尸虫”,实际上是揭露、批判现实中那些专门窥探别人微小失误而加以谗毁的政治小爬虫。这篇赋,前有序,后有“祝”,是散文体的结构;语言形式上,以四言居多,又间以一言、二言、三言、五言、七言、八言,句句为意,前后连属。

刘禹锡的赋有的咏叹历史事件,如《山阳城赋》就是咏叹汉献帝山阳城废墟之作;有的抒写个人的升沉哀乐之思,如《砥石赋》写于贬谪期间,以宝刀锈蚀须经砥石磨砺才能再现本质,说明人也应自我砥砺、经常打磨;有的描写景物,如《秋声赋》状写清秋之景,寄托“孤愤”之情,表达昂扬之志。他的赋说理性较强,句式自由,颇得散文之气。

此外,欧阳詹的《将归赋》、吕温的《由鹿赋》、李绅的《寒松赋》、杨敬之的《华山赋》等等,也都是文赋中的名作。

科举考试是否考诗赋,在唐代颇有些曲折。《唐摭言》卷一“试杂文”篇记载:“至调露二年,考功员外刘思元奏请加试帖经与杂文,文之高者放入策。寻以则天革命,事复因循。至神龙元年方行三场试,故常列诗赋于榜中矣。”神龙是唐中宗年号,神龙元年是公元705年,可见至迟在唐中宗时期已经实施试赋。但在唐德宗建中二年(781年)曾经停止过,不久后恢复;至唐文宗大和七年(833年)又一度停止,第二年又恢复。试赋开始是骈赋,不久之后都是律赋,这也促进了写作律赋的风气,正如李调元《赋话》中所说:“不试诗赋之时,专攻诗赋者尚少。大历、贞元之际,风气渐开;至太和八年,杂文专用诗赋,而专门名家之学,樊然竞出矣。”这时期出现了元稹、白居易、李程、王起、蒋防等不少律赋作家。律赋主要用于试赋,因而其内容都是符合专制政治和道德要求或歌功颂德的,“命题皆冠冕正大”,形式上讲究对偶和限韵,文辞讲究雅正。如李程《日五色赋》(以“日丽九华圣符土德”为韵)颂扬唐朝君主功德隆盛,开篇两句“德动天鉴,祥开日华”,既典雅肃穆,又切题韵,因而曾称誉于一时。王起的《庭燎赋》(以“早设王庭辉映群辟”为韵)歌颂王者之尊,典雅而清丽,华赡而威重,被称为律赋的压卷之作。蒋防的《姮娥奔月赋》(以“一升天中永弃尘俗”为韵)赞美嫦娥奔月,超尘脱俗,多方铺陈而对仗工整。

在律赋作家中,元稹和白居易是比较突出的。他们能够在律赋的格式之中,都有些新的创造:“驰骋才情,不拘绳尺,亦惟以元、白为然。”其创造性表现在,白居易常常有清新的长句,元稹则多典雅的巨制。对此,李调元在《赋话》中说:“律赋多用四六,鲜有作长句者,破其拘挛,自元、白始。乐天清雄绝世,妙悟天然,投之所向,无不如志;微之则多典硕之作,高冠长剑,璀璨陆离,使人不敢逼视。”如白居易《鸡距笔赋》(以“中山兔毫作之犹妙”,任不依次用),鸡距笔因形如鸡距而名,作者抓住鸡距与笔的关系而发挥,最后突出鸡恃距而争雄、儒任笔而成名。文句参差错落,多有长句,如“一毛不成,采众毫于三穴之内;四者可弃,取锐武于五德之中”、“辍翰停毫,既象乎翘足就栖之夕;挥芒拂锐,又似乎奋拳引斗之时”等等。再如《赋赋》(以“赋者古诗之流”为韵):“雅音浏亮,必先体物以成章;逸思飘飘,不独登高而能赋……掩黄绢之丽藻,吐白凤之奇姿。振金声于寰海,增纸价于京师。则《长扬》、《羽猎》之徒胡为比也,《景福》、《灵光》之作未足多之”,本身就是“华而不艳,美而有度”的。元稹的赋则一般篇幅比较长,如《观兵部马射赋》(以“艺成而动举必有功”为韵)写驰射比赛,场面宏伟,气势豪迈,写法上也是一驰一射,交织错综,正如李调元所评:“子山马射分叙(指庾信的《象戏赋》),此则马射夹写,能使争先斗捷之态跃露纸上,精锐处殆欲突过前人。”

第四阶段,唐文宗到五代时期(825—960)。这一时期,律赋的创作不仅仅是为了应试,而且形成了一种习惯、一种风气。因此人们不仅仅以此适应功名,而且把它用来表现现实生活,抒发切身感受。于是律赋的创作不仅作家有所增加、作品有所增加,而且其题材内容有了一个不小的改观。

一是对于社会腐败与黑暗的揭露与批判增强了。如上所述,此前律赋的内容主要是歌功颂德和粉饰太平,而此时的律则有些揭露了统治者的残酷、暴虐和社会的不公,如徐寅的《过骊山赋》写秦朝酷烈的专制统治,《寒赋》把帝王之“寒”与战士之“寒”、农夫之“寒”与儒者之“寒”加以对比,表现出对下层人物的同情。

二是表现悲观失望的感伤增多了。由于唐王朝逐渐走向末世,五代又纷乱不已,时代的悲音自然在文学创作中反映出来,如黄滔《明皇回驾经马嵬坡赋》:“日惨风悲,到玉颜之死处;花愁露泣,认朱脸之啼痕”、《馆娃宫赋》:“恨留山鸟,啼百卉之春红;愁寄陇云,锁四天之暮碧”,都表现出末世悲沉的情怀,而五代的试赋连格调都显得萎靡不振。

三是表现历史人物和事件的内容增加了。有的是歌颂古代的豪侠与游士,如宋言《渔父辞剑赋》写渔父渡伍子胥奔吴之事,《效鸡鸣度关赋》写孟尝君门客效鸡鸣使孟尝君得以逃出秦国之事。有的咏叹历史,暗寓教戒,如徐寅《勾践进西施赋》、黄滔《馆娃宫赋》都是以吴国覆亡暗寓教训。以唐玄宗和杨贵妃事讽喻时世,也是晚唐律赋的一个主题,如黄滔《明皇回驾经马嵬坡赋》、徐寅《过骊山赋》、王棨《玄宗幸西凉府观灯赋》均为其作。

四是开拓了一些新的题材内容。如写爱情的内容,例王棨的《离人怨长夜赋》、白敏中的《息夫人不言赋》;写风景的内容,如王棨的《江南春赋》、周针的《海门山赋》;写私家楼阁的内容,王棨的《白雪楼赋》首开其例,尚有王泠然的《薛家竹亭记》;写神话的内容,如周针的《羿射九日赋》。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我要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