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其七）

左思

主父宦不达，骨肉还相薄①。

买臣困采樵，伉俪不安宅②。

陈平无产业，归来翳负郭③。

长卿还成都，壁立何寥廓④。

四贤岂不伟，遗烈光篇籍⑤。

当其未遇时，忧在填沟壑⑥。

英雄有屯邅，由来自古昔⑦。

何世无奇才，遗之在草泽⑧。

［注释］①主父—复姓，这里指主父偃，汉武帝时，官至齐相。宦不达—仕途坎坷。据《史记·主父偃传》载，主父偃游学四十余年，也没有做官的机会，以致穷困于燕、赵。骨肉相薄—据《史记·主父偃传》载，主父偃没有能做官，他父母不把他当儿子看待，兄弟也鄙弃他。这两句是说主父偃由于未做高官，而受父母兄弟的轻蔑。骨肉，指父母兄弟。薄，轻鄙。②买臣—即朱买臣，汉武帝时人。樵—柴。伉俪—配偶，夫妻。据《汉书·朱买臣传》载，朱买臣未做官时，家里很穷，以打柴维持生计，但好读书，一边担柴，一边诵书，他的妻子引以为耻，遂改嫁而去。这两句是说朱买臣穷困之时，他的妻子也要离开他。③陈平—汉高祖的功臣。据《史记·陈丞相世家》载，他少年时家里很穷，喜好读书，住的地方是背着城郭的偏僻小巷，用席做门。翳负郭—以背靠城郭的破房子蔽身。翳，蔽。负，背。郭，外城。④长卿—即司马相如，字长卿，成都人。据《史记·司马相如列传》载，司马相如游临邛（今四川邛崃县），在富人卓王孙家喝酒，卓氏女文君见了，心悦而好之，夜间私奔相如。相如和她同归成都，家中空无所有。壁立—即家里只有四壁。寥廓—空洞。⑤四贤—指以上列举的四人。遗烈—遗业。光篇籍—光照史册。这两句是说他们四个人的业绩流传后世，光照史册，岂不伟大！⑥未遇时—穷困的时期。忧填沟壑—有身死沟壑的忧虑。沟壑，溪谷。这两句是说当他们穷困的时期，却有饿死填沟壑的可能。⑦屯邅—处境艰难。屯，通“迍”。这句和下句是说英雄的处境艰难，不是今天才有，而是自古就如此。⑧草泽—犹草野，指穷乡僻巷。这两句是说哪个时代没有奇才？不过是被遗弃在草野中罢了。

赏　析

这首诗通过对主父偃、朱买臣等四人早年困顿不得意的描写，感叹贤才经常遭遇困顿，寄托自己不得志的激愤心情。

诗歌前八句分别描写了四个耳熟能详的历史人物。主父偃曾经出仕无门，被至亲看不起。朱买臣当初家境贫穷，以砍柴为生，他的妻子以此为耻辱，改嫁离开了他。陈平年幼的时候家里也很贫穷，居住在背靠着城墙的破房子里，以简陋的草席作门。司马相如和卓文君回到成都时，家徒四壁，一无所有。这四个人的相同之处在于早年都贫穷不被重用，后期都通过自己的努力步入仕途，成为名垂后世的人物。所以诗人发出感叹：“四贤岂不伟，遗烈光篇籍”。诗人突出这四个人早期的遭遇，是为了引出全文的主旨：“当其未遇时，忧在填沟壑”。当他们还没有闻达显赫之时，也常怀着对于穷困而死、弃尸沟壑的忧虑。从古至今，英雄都有着更为艰难的处境。每朝每代，多少经天纬地的奇士不被赏识，随便遗弃在荒野之中。诗人希望自己能有像主父偃等四人一样早期困顿、后期青云直上的际遇，但是因为当时的门阀制度，注定只能沉沦在下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