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自古将一年之中的立春、立夏、立秋、立冬的前一日作为节气的划分日,称之为节分(Shetsubun)。每年二月四日左右是大寒的最后一天,立春的前日,被看成如同“年三十”一样重要的日子。节分之日主要的行事是驱鬼招福。
我们现在所称的妖魔鬼怪都是古人为自己假设的与崇拜的神相反的形象, 以便将超出自己想象范围的灾害都归罪于鬼,再想出各种驱鬼、打鬼的方式来消灾。人类在这里体现出了聪明智慧。
节分祭事是来自中国的古老风习,至今还有很多地方保留着[破五]、[送穷]等讲究。
日本从平安时代开始,宫中皇族都要举行追傩(Tsuina)的古典礼仪,以驱赶魔鬼。但那时魔鬼还只是一种虚化的存在,仪式也是一种抽象的形式。后来,佛教美术中渐渐出现了为教化大众而针对鬼神的具象描写,民间艺能受其影响也出现了有魔鬼形象的内容。
到了室町时代,宫中追傩礼仪衰消,开始由各地的寺院神社通过各种通俗的方式来传播节分礼仪。最有代表性的方式是撒豆驱鬼招福。日语中[魔灭]的发音Mame与[豆]的发音相同,抛豆驱鬼被看成是农耕民族信仰富有生命力及驱魔力的农作物而演化出来的形式。
室町时代文安四年(1447)的《卧云日件録》中记载有“散熬豆因唱鬼外福内” 。这成为今天抛豆以驱鬼,吃豆以招福的[福内鬼外]之说的最早记录。
如今,在节分之日,著名的寺院会聚集起各界知名人士前来助兴,将装有黄豆的小纸袋抛撒给来寺院参拜的人们,意味着驱鬼。得到黄豆则意味着招来福气。一豆两用,合理经济。
人们讲究将得到的黄豆按自己的年龄数再多加一个吃掉,这样便会驱掉未来的灾邪,求得一年的健康吉运。我们经常可以看到,在寺院接受抛撒豆的人群最前面,经常是老年人为多。这一个是因为年轻人的谦让,另一个原因是,一包黄豆只有二十几粒,如果得到超出自己年龄的数量,一定要很多包。这样就需要尽可能的站在前面以便增加机会。
如果没有机会去寺院也大可安心,为了这一天,从元月中旬便到处都有包装精美的熟黄豆可买。将该抛的抛掉,将该吃的吃掉,自己来解决问题。
传统绘画[吉田神社追儺]
鬼瓦,能面福娘。菩提果作豆。
柳枝上装饰黏米团作豆驱鬼,新年茶花
当人们在外面抛豆打鬼之时,茶人则以自己的方式来度过节分。
“立春大吉祥”、“福寿”、“千秋万岁”等吉语佳句是此时壁龛挂轴的首选。床柱挂上青竹花器,插上红白梅。或以水仙配红梅、红梅配春兰……。
年初茶事道具的装饰图案中,多以梅、雪、椿等体现季节感,以福、寿、吉祥等体现祝福。
抛豆打鬼的习俗在茶事中则体现得更为讲究,以各种鬼面及福娘的形象作主角,配合各种象征豆的形象,演出着独自的节分趣味。
备炭火、焚练香、赏香盒、听松风、品浓茶、驱魔鬼。这是多么浪漫的节分风情。
可茶人的风雅还不止这些。
自古奈良东大寺在每年正月都举行迎接主司本年丰穰平安的岁神的行事,同时在寺内的二月堂举行取水的礼仪。在僧房向本尊礼拜时,僧人们用牛玉杖(用细柳树杆作成)挑着除厄难的护符牛玉札祭挂在墙上以降魔。由于牛玉杖具有的这种特殊的价值,每年由知名的传统茶杓师用牛玉杖加工成茶杓,在正月的三日里赠送给被招待来参加大茶会的参拜者。
真言宗大本山所在的高野山,在新年正月的1、2、3日于奥之院和金堂,5日于根本大塔三个地方也举行类似的参拜祭事。每逢这时,高野山所在的117所寺院的住职们都要集中举行大法会。这最早是作为僧人们忏悔罪过的佛礼,现在成为每年祈祷除灾招福、五谷丰登、国家安泰的重要仪式。
在大法会的终盘,众僧丈同时用牛玉杖敲打地面(敲堂),一是为撼神佛,求一年息灾。二是为造声威,以驱赶鬼邪。大法会结束后,依传统要当将这些牛玉杖按先后顺序赠送给当天来寺院的参拜者。喜好茶的人再模仿东大寺的做法将牛玉杖削制成茶杓。
寺院里,牛玉杖的使用方式虽然各有千秋,但最终都与茶结下了不懈之缘。
佛教中有千手千眼观音、药师观音及杨柳观音,他们有一个共同之处就是手中都拿着一条柳枝。柳枝是消病除灾的象征。若祈求幸福,首先就要消除灾难。
高野山的牛玉杖
大法会中僧丈们用牛玉杖敲打地面,祈念一年的息灾
茶道若使人们在精神境界上达到升华,赋予道具以特殊的象征意义就显得无比重要。而这些象征意义的历史由来则更具有迷人的说服魅力。
茶,自古就作为一味中药由寺院禅房繁衍到民间。以同样具有药性的柳木作为茶杓的传统,说明佛教禅宗在说教的同时,也将施医治病作为一个主要辅助手段,以此来博信于众生。
茶道中所承传的是禅的精神,不是教义。这种精神通过各种道具中所涵盖的象征性传达给修行者。在这里,对茶道具的执著与讲究,如同佛教信物的开光。不论这种结缘的起源如何,茶席中使用这样一柄茶杓,茶怎不因此而更具禅风!
二月,虽然水仙已舒展开玉颜寒香,梅花也绽放起孤高红晕,但晚冬枯萧瑟,寂雪尚绸缪。茶道的生发之地京都东西北环山,冬季并没有东日本那样的长久积雪。从日本海吹来的冷空气促生成飞雪,沉积不久就又会被东南方的太平洋暖风溶化。
因此,以春花、秋叶闻名于世的千年古都,却很少有机会披露其冬雪的美艳。人们珍惜樱花数日、半月红枫的短暂时光,而瑞雪舒覆的京都更是瞬间绝景。
每当降雪之日,就是本地住民也会黎明即起,踏雪东寺,观赏一回因白皑皑的冠雪而减轻了平日具有的厚重压抑之感的五重塔。或赶往金阁寺,拜览一眼稀有的飞雪扬花中的金银合璧。足下矫健的,更不会错过伏见稻荷神社那蜿蜒壮观、瞬间即逝的红白绝配。
只要时间充分,准备万端,还可北上大原,到雪更深、境更幽的三千院,将樱花、红叶时的残像叠加在白色无垢的世界,去寻找四季风情中的牧谿、雪舟。
正因为有这般的境界,爱茶之人将雪见(Yukimi)茶事作为这个季节最抢头又珍稀的风物诗。为此,在冬季的瑞雪黎明,茶人便会早早掸雪飞石,绚炭驱香,约朋唤友,伴着梅影松风,观赏最佳雪姿。这境界,堪称是天人合一的一期一会。
对于茶人,这是只有在冬寒雪降之日才得以试练的修业。作为来客,更是一生也难得遇到的经历。
吉祥懿荡风雪舞,红白相吻醒冬眠。一服浓绿化千古,万盏澄心兆丰年。
金银合璧的金阁寺
京都伏见稻荷神社的红白绝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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