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 解:
篇名“公冶长”取于《论语》第五篇第一章首句后三字。该篇共27章,选用11章,大略是论识别人、评价人的问题。其中可见,孔子观人洞察秋毫,能深入人的内在品质,做出深刻的判断,然后决定取舍。无论历史或现实中,均有人只凭眼前的财势取人,仅因一时窘迫而弃人,而忽略一贯的为人道德、品格。此章反映出孔子力矫时弊,琢璞求玉的方正风貌,为后世观人求才树立了楷模。孔子于此章还提出了观人的标准、方法,“枨也欲,焉得刚?”;“敏而好学,不耻下问”;“恭、敬、惠、义”;“听其言而观其行”等。
5.1原 文:
子谓公冶长,“可妻也,虽在缧(音雷léi)絏(音泄xiè)之中,非其罪也。”以其子妻之。子谓南容:“邦有道,不废;邦无道,免于刑戮(音路lù)。”以其兄之子妻之。(原5.1)
译 文:
孔子说公冶长“可以把女儿嫁给他,虽然他在监禁之中,并不是他的罪。”于是把自己女儿嫁给了他。孔子说南容:“国家政治好时,会受到重视;国家政治昏暗时,能够不受伤害。”于是把自己侄女嫁给了他。
评 论:
缧绁,捆绑犯人的绳索,此指监禁。公冶长、南容,均为孔子弟子。不废,被朝廷所用。孔子察人于道德、品格之根本,不以世俗风云作权衡。公冶长虽在缧绁之中,孔子把女儿嫁给他,因深知其贤,其无罪也。孔子认为南容合乎他一贯要求“有道则见,无道则隐”,不以名利为重,重道行道,明哲保身。所以孔子把侄女嫁给了南容。由此选择女婿的事,可见孔子观人洞察秋毫,能深入人的内在品质,做出深刻地判断,然后决定取舍。无论历史或现实,均有人只凭眼前的财势取人,仅因暂时的窘迫而弃人,而忽略其一贯的为人道德、品格。这便易使“黄钟毁弃,瓦釜雷鸣;谗人高张,贤士无名”(《楚辞·卜居》)。此章体现出孔子力矫时弊,石中选玉,琢璞求玉,为后世观人求材树立了楷模。
5.2原 文:
子谓子贡曰:“女与回也孰愈?”对曰:“赐也何敢望回!回也闻一以知十,赐也闻一以知二。”子曰:“弗如也。吾与女弗如也。”(原5.8)
译 文:
孔子问子贡说:“你和颜回谁更强一些呢?”子贡回答说:“我怎么敢和颜回比呢!颜回听到一件事,就可以推演知道十件事;而我听到一件事,只可以推演知道两件事。”孔子说:“你不如他。我和你都不如他。”
评 论:
此言孔子对颜回的赞赏,也言孔子的自谦。此处亦是教诲子贡找出差距以奋进。“吾与汝弗如也”,此非孔子安慰子贡语,而是真正如此认为。“圣人无常师”本身就说明了老师不是所有的方面都比学生强。而有的方面学生优于老师,孔子是深知其理的,所以才说“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这带有深厚感情的赞许就佐证了孔子是认为有些方面颜回也优于自己。这体现了孔子作为一位优秀教师,既深刻认识学生,也深刻认识自己,从而找出各自不足,以利再进。
5.3原 文:
宰予昼寝。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杇(音污wū)也。于予与何诛!”子曰:“始吾于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于予与改是。”(原5.9)
译 文:
宰予大白天睡觉。孔子说:“腐朽的木头不能用来雕刻了,粪土似的墙壁也不能再涂抹了。对于宰予我还能责备他什么呢?”孔子又说道:“最初我对别人,听到他的话,便相信他做的事;今天我对别人,听到他的话,还要考察他的行为。我就是从宰予的事件以后,改变了态度。”
评 论:
圬,杇同,用泥抹子抹杇,使之光滑美观。先秦时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点灯点蜡只是贵族夜宴时所用,一般人是用不起灯油的,所以事情需白天作好。孔夫子的学生尤应珍视白天时光,因为夜晚一般是不能看书学习的。白天睡觉就等于放弃了一天的学业。所以孔子对宰予白天睡觉事看得很重,且反省自己看人看事的方法。进而也说明孔子不固执,时时修正自己的看法与做法。
5.4原 文:
子曰:“吾未见刚者。”或对曰:“申枨(音成chén)。”子曰:“枨也欲,焉得刚?”(原5.10)
译 文:
孔子说:“我没有见过坚强刚毅之人。”有人对他说:“申枨(就是这种人)。”孔子说:“申枨欲望很多,怎么能刚毅坚强呢?”
评 论:
《吕氏春秋·侈乐》:“嗜欲无穷,则必有贪鄙悖乱之心,淫佚奸诈之事矣。”程子曰:“人有欲,则无刚,刚则不屈于欲。”孔子极重刚德,以此勉人。此处之刚,含有坚毅不拔、果断、刚强不屈等,即《孟子·滕文公下》所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精神。其实此精神即孟子所谓之“浩然之气”至大至强,此气需以不断修养涵养之,如多欲则碍其正。天下之人,无论贤愚,性情一也,但贤圣能节制欲望,适可而止,即寡欲。《孟子·尽心上》:“养心莫善于寡欲,其为人也寡欲,虽有不存焉寡矣。其为人也多欲,其有存焉者寡矣。”一个人的欲望大小与其修养有直接关系。孔子不但认为申枨欲望大而不刚,也认为一般人达不到刚,其原因就是节欲不够。只有严格节欲,才有成就刚德的可能。作为一个法官,必须节制欲望,才能坚毅刚正,忠诚、廉洁。
5.5原 文:
子贡曰:“我不欲人之加诸我也,吾亦欲无加诸人。”子曰:“赐也!非尔所及也。”(原5.11)
译 文:
子贡说:“我不希望别人强加于我,我也希望不强加于别人。”孔子说:“赐呀,这不是你所能做到的。”
评 论:
子贡满以为这是自己轻松可以达到的目标,而孔子看人看事非常犀利透彻,明白子贡似谦的自我评价,其实是仁德内涵的自我标榜。如前所言:“夫子之道一以贯之,忠恕而已矣。”孔子一向强调:尽己之忠,推己之恕。此仁者之事。而孔子认为“仁”至高至远,非常人所及,他的弟子都没有达到,所以此章与前面孔子说:“不知其仁”章所述一样,都是孔子对弟子的劝勉之言。此章亦倡导了凡事不要强加于人。彼此应当互尊互重。
5.6原 文:
子路有闻,未之能行,唯恐有闻。(原5.13)
译 文:
子路每得到老师的教诲,都迅疾地去践行,一旦尚未践行时,则恐怕又有新的教诲。
评 论:
此言子路恐失信诺,故于前事尚未践行时,很怕再接受一件事。此为反衬法,揭示子路重然诺,讲信誉,唯恐不能一一践行老师的教诲。此种美德扩展开来,则是子路与师与长与朋友相处,闻命奋起,雷厉风行的高尚道德风貌。
5.7原 文:
子贡问曰:“孔文子何以谓之‘文’也?”子曰:“敏而好学,不耻下问,是以谓之‘文也’。”(原5.14)
译 文:
子贡问:“孔文子凭什么得到‘文’的谥号?”孔子说:“聪敏而好学,不以向下求解为耻,所以称他为‘文’。”
评 论:
中国传统文化中,对有地位有作为的官员,甚至皇帝死后都有个总评价,且多用一个字,至多用两字来表述,即“谥”号。周文王之“文”,周武王之“武”,诸葛亮死后谥“忠武”,范仲淹死后被谥为文正,岳飞死后谥为“武穆”,曾国藩死后被谥为“文正”等,都是后来君臣对其一生的总评价。孔文子,名圉,是春秋时卫国大夫,有一定作为,为人机敏聪明,死后被谥为文,因称孔文子。孔门弟子切问深思,尤其子贡经常提出不解的问题,以求老师指教。此章即子贡未解孔文子其人为什么能得到“文”的谥号。孔子明知子贡怀疑所据,于是避开孔文子的不足,而举出孔文子之所以为文的重要原因,即“敏而好学,不耻下问。”这是孔子提倡的在陋巷奋发治学,无论如何艰难也不改求学之乐思想的概括,也是“孔子学鼓琴师襄子”等事的具体体会。孔子认为只有机敏好学、乐学,广泛地向众人学习各自长处,就是了不起的贤人。因为一般聪明人,不容易做到刻苦学习;一般有地位的人,容易丧失继续学习的精神,更不容易做到向下级学习长处。孔文子既然做到了“敏而好学,不耻下问”,那他当然可以得到“文”的谥号了。
5.8原 文:
子谓子产:“有君子之道四焉:其行己也恭,其事上也敬,其养民也惠,其使民也义。”(原5.15)
译 文:
孔子说郑子产:“有四个方面合乎君子之道:他行事时思想端正,态度恭谨;对待君上恭恭敬敬;他管理、教化人民,给人民以切实的恩惠利益;他使役人民合乎时宜,达于道理。”
评 论:
此章孔子通过赞美郑子产的君子之道,为弟子们树立一位为官执政者的楷模。这样的执政者是孔子理想中的政治枢要。即孔子认为为政者必须具有恭、敬、惠、义四种道德。含有对己的严格要求,久而不懈;对长上肃敬谨慎,久而不荒;对民众要给与实惠、安宁。如不严于律己就做不好官;不久敬长上,得不到支持,就做不了官;对民众无利,甚或有害,就失去了做官的意义与价值。
5.9原 文:
季文子三思而后行。子闻之,曰:“再,斯可矣。”(原5.19)
译 文:
季文子办事谨慎,每件事都要考虑多次才行动。孔子听到了,说:“考虑两次也就可以了。”
评 论:
季文子,鲁大夫名行父。实质此章之三思,是过分地思;再思,是一般意义的三思。一事当前,不当草率行事,需认真思考而后决定行动,但也不必反反复复地思考,而犹豫不决,当断则断,不断其乱。一旦行动,就义无反顾。朱熹云:“季文子虑事如此,可谓详审而宜无过举矣。而宣公篡立,文子乃不能讨,反为之使齐而纳赂焉,岂非程子所谓私意起而反惑之验与?是以君子务穷理而贵果断,不徒多思之为尚。”南怀瑾:“一件事到手的时候,考虑一下,再考虑一下,就可以了。如果第三次再考虑一下,很可能就犹豫不决,再也不会去做了。所以谨慎是要谨慎,过分谨慎就变成了小器。”《左传·文公六年》:“秋,季文子将聘于晋,使求遭丧之礼以行。其人曰:‘将焉用之?’文子曰:‘备豫不虞。古之善教也,求而无之实难,过求何害。’八月,乙亥,晋襄公卒。”杜预注此说:“所谓文子三思。”三思有三思的道理、益处,这也是经验之论。孔子此章不是反对三思,而是反对过分地思,优柔寡断。尤其作为一位大的管理者有时需要大气魄,当机立断,免得贻误大局之事。所以孔子针对季文子其人说再思则可,三思则过矣。
5.10原 文:
子曰:“伯夷、叔齐,不念旧恶,怨是用希。”(原5.22)
译 文:
孔子说:“伯夷、叔齐,不追究以往之恶,所以怨恨者很少。”
评 论:
伯夷、叔齐,古东北侯国孤竹君之二子,古仁人。孔子于《论语》中有四处赞美伯夷、叔齐;孟子于《孟子》中有十处赞美他们。《孟子·公孙丑上》:“孟子曰:伯夷非其君不事,非其友不友。不立于恶人之朝,不与恶人言。立于恶人之朝,与恶人言,如以朝衣朝冠坐于涂炭。推恶恶人之心,思与乡人立,其冠不正,望望然去之。若将浼焉。”于此可见伯夷、叔齐爱憎分明洁身自好,决不苟合,然而当他人改恶从善去旧图新,他们即刻乐与之共同为善,绝不念旧恶。由于其不追究旧恶,虽当初恶恶而去之,人们对其亦不怨恨。因为伯夷、叔齐讨厌的是坏事,不是那个人本身。
5.11原 文:
颜渊季路侍。子曰:“盍(音何hé)各言尔志!”子路曰:“愿车马,衣轻裘,与朋友共,敝之而无憾。”颜渊曰:“愿无伐善,无施劳。”子路曰:“愿闻子之志!”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原5.25)
译 文:
颜回、子路陪侍着孔子。孔子说:“你们何不讲讲各自的志向?”子路说:“我愿意将车马、衣服与朋友共用,用坏了也无遗憾。”颜回说:“我愿意不夸耀自己的善行善事,也绝不转移劳苦于他人。”子路说:“希望听听老师的志愿!”孔子说:“老人得到安养,朋友得到信任,年轻人得到关怀。”
评 论:
此章亦为教育上的启发诱导之方,使子路、颜渊各言其志。一是车马、衣裘愿与朋友共同享用,用坏了也高兴,生动明快地表现了子路那种欲除尽天下不平事的豪爽仗义的气概、风貌;一是决不夸耀自己的优越之处,决不表白自己的功劳,决不转移劳苦于他人。深刻地展示了颜回那种克己复礼,为德不为名的仁厚宽和的道德风范。而孔子借言志讲出了自己所追求的理想社会思想,老有所安,友有所信,少有所怀,达到“均、和、安”,事实上,孔子所言是指导子路、颜渊,使其志向更广大。要从天下大局出发,去解决天下不均、不和、不安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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