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 解:
篇名“颜渊”取于《论语》第十二篇第一章首句“颜渊问仁”前二字。该篇共24章,选用18章,主要是写学生及他人向孔子问仁、问政、问君子等,孔子据情予以具体恰当地回答。孔子通过指导学生与对他人答疑,阐述了“克己复礼为仁”;“视、听、言、动”皆须合乎礼;“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民无信不立”;“百姓不足,君孰与足?”;“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子帅以正,孰敢不正?”;“仁者爱人”等影响后世两千多年的光辉思想。
12.1原 文:
颜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颜渊曰:“请问其目。”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颜渊曰:“回虽不敏,请事斯语矣。”(原12.1)
译 文:
颜回问什么是仁。孔子说:“克制非分之欲,按礼办事就是仁。一旦做到克制非分之欲,按礼办事了,天下人就会赞许你是仁人了。修养仁德在自己,哪里是在别人呢?”颜回说:“请问细目。”孔子说:“不合乎礼的不要看,不合乎礼的不要听,不合乎礼的不要讲,不合乎礼的不要动。”颜回说:“我颜回虽愚钝,一定照老师话去做。”
评 论:
克,克制。复,践行。仁,是孔门师生共同为之奋斗的最高道德境界、最高的修养境界,将之用于行政,政治就升华为仁政。《论语》一书有109处关涉仁,可见孔门师生对仁非常重视。其中孔子对仁有多种解释,对学生问仁有多种回答,但最重要的、最具纲领性的、最强调内在修养境界的回答就是此章对颜回问仁的回答。孔子说:克制自己种种非分之欲求,严格按礼制规范自己的言行,这就是仁。孔安国、朱熹把复礼之“复”讲成反,即返。其实“复”应讲成按照。目,有人讲成纲目,纲。其实“目”就是目,与纲相对,是在纲统摄下的目。上文孔子讲“克己复礼为仁”,这就是纲。是大原则、大道理。而颜渊进一步问的是具体行仁的具体做法。颜回问得有分量,非孔子大师难于即时回答。概括地说,人的一切活动都必须合乎礼,但孔子从视、听、言、动四方面回答颜渊,显得头绪清晰,容易具体把握。孔夫子指导学生方法之妙,诸生不可企及。颜渊最后表态说:我颜回虽有些愚钝,不那么机敏,但一定努力照老师的话去修养、行事。此章在指导人生方面影响极大,历朝历代留得好名声的官员、学者、文人无不奉此为圭臬。毛泽东曾以批孔者自居,但其对将去天津任职的关系最为密切的卫士长李银桥嘱说:“要夹着尾巴做人。”夹着尾巴,即不张扬自己,谨慎不犯错误。其实仍是克制自己的欲望,按着所处环境的“礼”去办事。无论何朝何代,凡有大作为者,实质无不曾奉行“克己复礼”之原则。迄今“克己复礼”一语仍可以作为为人处世的座右铭。作为一名法官,一定要克制自己种种非分的欲望,坚决以法律为准绳,公正、廉洁地处理工作问题。
12.2原 文:
仲弓问仁。子曰:“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邦无怨,在家无怨。”仲弓曰:“雍虽不敏,请事斯语矣。”(原12.2)
译 文:
仲弓问什么是仁。孔子说:“出外办事好像去接待高级宾客,使役人民好像承担祭祀典礼。自己不想要的,不要强加于人。在诸侯国当差,没有怨愤;在大夫之家做事,没有斥责。”仲弓说:“我冉雍虽不机敏,但一定努力地去践行老师的话。”
评 论:
仲弓,即冉雍,孔子弟子。仲弓问仁,以及其他诸弟子问仁,孔子回答得都比较具体,也有因人而异的成分在其中。总之,都不是纲,都是具体的做法。孔子针对仲弓问仁回答说:出外办事如同接待高贵的宾客,深怀敬慎之情意,尊敬对方,审慎而严格节制自己的不合乎礼仪的思想;使役人民,犹如祭天祭祖一样庄重严肃,不是轻而易举之事。要重视人民,不要随便使役民力。《左传·僖公三十三年》:“晋臼季曰:‘臣闻之,出门如宾,承事如祭。仁之则也。’”刘宝楠引此语以说明孔子此章回答仲弓内容古已有之。可见,孔子思想中的部分内容也是继承发展其先贤思想的。《左传·僖公十九年》:“民,神之主也”;《谷梁传·桓公十四年》:“民者,君之本也”;《尚书·五子之歌》:“民惟邦本,本固邦宁”。足见孔子说“使民如承大祭”是有历史优秀传统根据的。此章更着重提出重视民、重视民力,诚惶诚恐地对待使民的问题。2500年前能积极倡导此论,真是难能可贵。能做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任职于诸侯国,会做得好,不会有什么怨愤;任职于大夫之家,也会做得很好,不会招致别人的反对。《韩诗外传》说:“己恶饥寒焉,则知天下之欲衣食也。己恶劳苦焉,则知天下之欲安佚也。己恶衰乏焉,则知天下之欲富足也。知此三者,圣王所以不降席而匡天下。故君子之道,忠恕而已矣。”《韩诗外传》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做的阐释很好,恰如其分。以此去治国治家,当然就无怨无悔。此章着重讲了仁主要是对待人的态度与修养问题。
12.3原 文:
司马牛问君子。子曰:“君子不忧不惧。”曰:“不忧不惧,斯谓之君子已乎?”子曰:“内省不疚,夫何忧何惧?”(原12.4)
译 文:
司马牛问何谓君子。孔子答道:“君子能做到不忧不惧。”司马牛又说:“不忧不惧,这就叫做君子了吗?”孔子说:“内省毫无愧疚,有什么忧愁、有什么害怕的呢?”
评 论:
此章是孔子既针对司马牛因兄桓魋谋反而忧惧的具体情况而作以具体地指导,又是非常恰当地指导司马牛具体的修养方法。此章孔子讲的“不忧不惧”是建立在“内省不疚”的基础之上的,所以,此章“内省不疚”是为君子之根本。这也是很有针对性的,因司马牛兄桓魋于宋谋反,司马牛唯恐殃及于身,奔鲁求学,时常悬忧兄长祸患于内心,孔子了如指掌。孔子说:你自己“内省无疚”,心中无病,从未做过坏事,有什么害怕的。而一般人修养,关键的也是“内省无疚”。所以说孔夫子回答弟子之问是高水平的,既对学生极有针对性、切中要害地进行指导,又具有普遍意义,也能对一般人做以普遍指导。
12.4原 文:
司马牛忧曰:“人皆有兄弟,我独亡(音无wú)。”子夏曰:“商闻之矣: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君子何患乎无兄弟也?”(原12.5)
译 文:
司马牛忧愁地说:“人家都有兄弟,就我没有。”子夏说:“我听说过,死生关乎性命,富贵在于天意。君子谨慎地行事而无所闪失,与人相处恭敬而重礼仪,那么四海之内到处都是兄弟,君子怕什么没有兄弟呢?”
评 论:
前章“司马牛问君子。子曰:‘君子不忧不惧。’”孔子指导弟子从来都是极富针对性,极能因材施教,极能对症下药。正因为司马牛有忧闷的心绪,难以排解,孔子才教他说:“君子不忧不惧。”此章司马牛终于道出了他忧愁的真谛,“人皆有兄弟,我独亡。”此指其兄桓魋造反,乖逆常理,违礼背亲,司马牛则失去了亲兄长,感到孤独忧愁。这次没用孔夫子开导,子夏本着老师的指导思想,直接对司马牛进行了开导。子夏的口吻完全是老师的语气,或说是传达老师对此类问题的看法,正中司马牛的症结。可见,子夏对此深得孔子之道,帮助司马牛的语言,很有说服力。亦可见孔门师生已认识到亲疏远近不只取决于血缘,也取决于共同的追求、共同的伦常。孔门确有天下一理、四海一家的大见识,这为增强中华民族的凝聚力,加强民族大家庭的思想道德建设奠定了基础。
12.5原 文:
子贡问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三者何先?”曰:“去兵。”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二者何先?”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原12.7)
译 文:
子贡问如何治理国家。孔子说:“要有充足的食粮,要有雄厚的军备力量,要有人民的信任。”子贡说:“一定要去掉一项,这三者之中,去掉哪一项?”孔子说:“去掉军备。”子贡说::“一定要去掉一项,这二者之中,去掉哪一项?”孔子说:“去掉粮食。自古及今,人都是要死的。没有人民的信任,国家就立不住。”
评 论:
要有充足的食粮,要有雄厚的军事力量,要有人民的信任。这三点要真正做到了,这个国家将是一个强大的国家,有发展潜力的国家。子贡问话极其巧妙,他不说:三者之间哪一点更重要?而是用排除方法,一点一点地排去必不得已而去掉的两项,剩下的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去掉的一条,即人民对国家的信任。孔子认为宁可“去食”,也得立信于民。理由是自古以来,人人都有死的时候,但人民不信任治国者的话,国家就根本立不起来。国家不存在了,那么治国的其他措施都将无处可用,所以“足食、足兵、民信之矣”,三者之中最重要的是“民信”。仔细琢磨治国之方,确实是“民信”最为重要。《尚书·五子之歌》:“民为邦本,本固邦宁。”《谷梁传·桓公十四年》:“民者,君之本也。”《左传·僖公十九年》:“民,神之主也。”《左传·定公十四年》:“民保于信。”可见,有些早于《论语》的典籍也认为民是国家的根本、统治者的根本,甚至是神的灵魂,所以民是极其重要的。把民的问题处理好了,才能治好国。如何才能把民的事办好?第一要务就是取信于民,保民于信。所以孔子教子贡治国行政,民信最为重要。如失信于民,粮食再多,兵将再多,也无所作为。有了民信,就是有了民心,有了民心就什么都会有;失了民心就什么都会失去。当然,孔子不是不懂粮食、军备的重要性,非常懂,没有粮食是不可以的,但没有人民的信任就更不可以了。此章为了突出强调“民信”,在不得已而去之的情况下,可以去掉兵、食,但“民信”绝不可少。
12.6原 文:
哀公问于有若曰:“年饥,用不足,如之何?”有若对曰:“盍彻乎?”曰:“二,吾犹不足,如之何其彻也?”对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原12.9)
译 文:
哀公向有若问政:“饥荒年景,国家用度不足,怎么解决呢?”有若回答说:“何不采取十抽一的的税法?”哀公说:“十抽二我还不够用呢?怎能用十抽一的办法呢?”有若回答说:“百姓富足了,您哪能不富足?百姓不富足,您哪能富足?”
评 论:
古通常税制是十一税,谓之徹。统治者欲望无度,较好一些的鲁国,也用起了十二税。遇上荒年,民不堪重负,交不上税,国君很觉用度不足。向有若求教,而有若并未为君找出使君手头钱财增多的办法,反而告诫哀公,要少收税,变为十一税。哀公不理解,本来十二税都不够用,十一税不更不够用了吗?这引出了有子的一番治国兴邦的大道理。这也是孔子及儒家学派的大道理。而这个足与不足的道理,根本问题则在于统治者要以万民忧苦为念。老子说:“圣人常无心,以百姓之心为心。”志在利民,解民倒悬,君岂有不足之理?善治国者,藏富于民,民足当然即君足。所以孔子提出“庶、富、教”的治国理论(《子路》)。欲达与民同富之目的,则统治者必须节欲,必须制奢。诚能如此,天下国家就会丰衣足食了,统治者也就会安居治人之位了。
12.7原 文:
齐景公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虽有粟,吾得而食诸?”(原12.11)
译 文:
齐景公向孔子求教治国之策。孔子告诉他说:“为君者要尽君的义务,要有君的权威;为臣者要尽臣的职分,也要享有臣的待遇;为父者要尽父的义务,要作儿子的表率,当然也要有父亲的权威;为子者,要尽子的义务,也要享有子的待遇。”齐景公说:“讲得好!真的君不像君,臣不像臣,父不像父,子不像子,就是有粮食,我能吃得到吗?”
评 论:
此章系孔子正名思想的具体化。是时齐景公政衰,陈氏日盛,齐景公深感“黑云压城城欲摧”,在与老臣晏婴探讨治国方略的前提下,又与孔子探讨治国方略,借此验证、补充晏婴之论。《左传·昭公二十六年》载:“齐侯与晏子坐于路寝,公叹曰:‘美哉室,其谁有此乎!’晏子曰:‘敢问何谓也?’公曰:‘吾以为在德。’对曰:‘如君之言,其陈氏乎!陈氏虽无大德,而有施于民。豆区釜钟之数,其取之公也薄,其施之民也厚。公厚敛焉,陈氏厚施焉,民归之矣。’”晏婴接着又讲:“礼之可以为国也久矣,与天地并。君令臣共,父慈子孝,兄爱弟敬,夫和妻柔,姑慈妇听,礼也。”陈氏威胁齐国久矣,齐景公刚一上台就感到危机,于是求教于晏婴,晏子道出了治国以礼的论点。《史记·孔子世家》载孔子三十五岁时鲁乱,鲁昭公奔齐,而后孔子到齐国“为高昭子家臣,欲以此通乎景公”。而齐景公继位是鲁昭公二十六年,所以孔子见齐景公时,是其三十六岁那年,正值壮年,颇有治国信心之际。齐景公问政于晏子后,又得以见到大思想家孔子,自然又询问治国图强之策,“景公问政孔子。孔子对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虽有粟,吾得而食诸?’”他日又复问政于孔子,孔子曰:“政在节财。”此与《论语》此章仅几字之别。可知齐景公问政的背景是齐姜氏政权受到陈氏威胁的形势下,齐景公确实在求救国之方。但无论晏婴讲的礼,还是孔子讲的礼,他只知道礼的作用与意义,就是不能实施。《左传·昭公二十六年》晏婴讲了以礼治国的方略后,景公说:“善哉!我不能矣!吾今而后知礼之可以为国也。”可见历史上的统治者不是不明白治国兴邦之道理,而是用了治国兴邦的良方就阻止了自己的欲望,就障碍其自专无度,所以政策、方略再好,他们口头讲一讲可以,行动起来就非常之难。两千多年的历史事实说明了,推行利于民、利于国之策,就限制了统治者的权限,就使统治者欲望不能完全得逞。所以对统治者一般的制约,其总是自觉、不自觉地摆脱,直至灭亡。而国家欲治理得好,对统治者总是应有一套强而有力的制约机制的。这个制约的机制就应是法律。
12.8原 文:
子曰:“片言可以折狱者,其由也与?”子路无宿诺。(原12.12)
译 文:
孔子说:“通过其只言片语就可以判断其是非曲直的人,那大概只有仲由吧!”仲由答应的事当天一定办完。
评 论:
此章多家注释均不甚妥善。从孔安国到近代康有为等先生,再到当代杨伯峻先生,均将其讲成据单方面语言或话未讲完即下判词作结论,这样做的,只有子路了。如此讲,与下句“子路无宿诺”就根本联不拢。有人认为这是串简的结果;有人认为这是编写者写进自己观点的一句话等等。多位先贤则不考虑联得拢、联不拢,就是照字讲,其实也是明知其讲不通,故意回避矛盾罢了。而综观孔子对子路的一贯看法与评论,诸如《论语·先进》:“求也退,故进之。由也兼人,故退之”,“子路率尔而对曰:‘千乘之国,摄乎大国之间,加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由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夫子哂之”。这都说明子路在孔子心目中既有莽撞草率的一面,也有勇猛过人、直截了当、坦率无邪的一面。其言为心声,毫不掩饰,表里如一。所以此章记孔子评论子路说,通过其只言片语即可剖判其是非曲直的人,那大概只有仲由吧!仲由其人,爽快朴实,答应的事当天一定要办完,没有隔宿的诺言。《商君书·垦令》篇有“无宿治”,即无隔夜的政事,有事要当天办完。子路容易使人了解,使人很快就能判断其是非曲直。这是水晶般的人品,坦荡的心胸。其本身去处理问题是雷厉风行的,答应的事,当天就办完,决不留到以后的时日。此章系表彰子路正直、坦率,雷厉风行的人品与工作作风。
12.9原 文:
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原12.13)
译 文:
孔子说:“听诉讼,我如同别人一样。重要的是一定要使社会不产生争讼。”
评 论:
《周礼·小司寇》:“以五声听狱讼,求民情。一曰辞听,二曰色听,三曰气听,四曰耳听,五曰目听。”一般听讼断狱均需此几步。孔子表明在此问题上他没有什么高明之处。但其学说与主张是一定要使天下缓和矛盾,不产生狱讼。《大戴礼·礼察》篇“凡人之知,能见已然,不能见将然。礼者,禁将然之前;而法者,禁于已然之后。是法之用易见,而礼之所为生难知也。若夫庆赏以劝善,刑罚以惩恶,先王执此之正,坚如金石,行此之信,顺如四时,处此之功,无私如天地尔,岂顾不用哉。然如曰礼云,贵绝恶于为萌,而起敬于微渺。使人日徙善远恶,而不自知也。”《潜夫论·德化》篇:“是故上圣,故不务治民事,而务治民心。”孔子贵礼重德之道理即在于“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所以孔子的结论是“必使无讼乎!”而不去深入研究百姓违法后的处理方式。
12.10原 文:
子张问政。子曰:“居之无倦,行之以忠。”(原12.14)
译 文:
子张问政事。孔子说:“居其位要敬其事而勿懈怠,行其事则需尽心竭力。”
评 论:
刘宝楠引《管子·形势》解:“懈惰简慢,以之事主则不忠;以之起事则不成。”即为官施治,必须首先严格要求自己,振作精神,兢兢业业于公务。思想上不能有丝毫松弛,不能小有成就就忘乎所以。一定要做到“慎独”,永不放松对自己的要求,“临事而惧,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而此处之“忠”,非确为忠于君主之忠,而是忠于政事,即尽力基础上尽心,尽心尽力地去办理政务即忠。当然,尽心尽力于政务也含有对国君之忠,而主要是忠于事、忠于政务。此章着重阐发了孔子正定名分思想在居官者身上的具体要求。作为法官一定要经常振作精神、忠诚于人民,执法如山。
12.11原 文:
子曰:“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小人反是。”(原12.16)
译 文:
孔子曰:“君子帮助别人成就美德,决不促成别人的罪恶。而小人恰与此相反。”
评 论:
君子立于天地间,修己以利人,修己以利天下;要安人,要达人,要以自己的美德善行去影响周围的人;要帮他人排忧解难,要引导他人摆脱不义乃至罪恶,要促成他人的进步与发展,诚能如此者,才是君子。此章“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的美,主要指美德;恶,主要指罪恶。成就他人的美德,促成他人的美德,诸如:一位贫穷之士,一心孝敬父母,可是无力满足父母的基本生活费用,甚至于父母挨饿受冻。君子见此情景,助其解决工作问题,使其有一些收入。正因为君子之义举,使两位老人有了生存的保障,这年轻人能尽孝奉养父母,使其成就了孝亲之美德。从而亦可有助于社会持续安定。这样的助人之法就是“成人之美”。如果穷困而道德修养差的人、有不满社会之倾向,君子绝不会借给他刀枪,以防其作恶;君子对有暴力倾向者,总是循循善诱地导之从善,以免其为非作歹,这就是“君子不成人之恶”。而道德欠缺,修养很差的人,即小人的做法与君子恰相反。其唯恐天下不乱,专事挑拨离间,搬弄是非,设圈套使别人与之同臭,或陷于罪恶,心地险恶,出发点就是坏的,这样的人就是小人。
12.12原 文:
季康子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原12.17)
译 文:
季康子向孔子问如何为政。孔子回答说:“政就是正,您率先为正,谁敢不正?”
评 论:
季康子,鲁国权臣、上卿,众臣均在其辖下。季康子向孔子请教为政之方,孔子答得绝妙:政治、管理,就是使人正,就是让人民走正道,按规章制度办事;你季上卿率先为正,遵循君臣父子之名分行事,“孰敢不正”。谁还敢于不守国法王章呢?政,其原本意是一个人用手拿着一个带刺的木棍——,督教别人走正道——,正上边一横代表正道、直道,下边“止”是脚意。所以“政”字本身就是叫人走正道,因此说“政者,正也”。政治是执政者自身端正,做大众的榜样,而后去使民正。《为政》:“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礼记·大学》:“一家仁,一国兴仁;一家让,一国兴让;一人贪戾,一国作乱。其机如此。此谓一言偾事,一人定国。尧舜帅天下以仁,而民从之。桀纣帅天下以暴,而民从之。其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从。是故君子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无诸己而后非诸人。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诸人者,未之有也。”总之,自身不正,焉能正人?所以统治者的表率作用至关重要。先从自身作起,随之自家要作风范,而后号令所统辖的民众,方可见效。《老子·四十九章》:“以正治国,以奇用兵。”亦强调治国以正。
12.13原 文:
季康子患盗,问于孔子。孔子对曰:“苟子之不欲,虽赏之不窃。”(原12.18)
译 文:
季康子恐惧强盗,向孔子求教。孔子回答说:“如果您不贪求,即使奖赏他们行窃,他们也不去偷盗。”
评 论:
季康子执政时鲁国多盗,难于控制,索性问孔子治盗之策。孔子回答的对策是假如你季康子对他人的物资财富,无所欲求,各级官吏自然节制欲望。百姓被盘剥的程度自然会减轻,老百姓“乐岁终身饱,荒年免于死亡”(《孟子·见梁惠王》)。那么,谁还能“冒天下大不韪”去肆意行盗呢?鼓励行窃,他们也不会去偷盗。所以,社会盗贼之兴亡,在于鲁国最高权势者季康子的贪婪或无欲。另一种理解:如果他们(子)不贫穷,丰衣足食,根本就不想去偷,即使鼓励、奖励他们去偷,他们也不会去偷。两种讲法的根本在于解决国家安定,无盗贼则必须统治者先正己,正己而后正人。正如《汉书·董仲舒传》所说:“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四方,四方正,天下莫敢不一于正。”所以治天下有道,统治者先把自己治理好。
12.14原 文:
季康子问政于孔子曰:“如杀无道,以就有道,何如?”孔子对曰:“子为政,焉用杀?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原12.19)
译 文:
季康子向孔子问如何为政说:“如杀掉暴虐无道之人,接近有道君子,怎么样?”孔子回答说:“您执掌政令,怎能用杀呢?您追求善政,而民自然随之而善。君子的德好像风,小人的德好像草;草随风转。”
评 论:
本篇载季康子连续三问其政,孔子之答概莫能外,自正正人。孔子层层具体深入而又形象地阐述了为政之道。第一对策是“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这是为政之大纲、大原则,要先正己,后正人。第二对策:“苟子之不欲,虽赏之不窃。”正己之要是自身节制欲望。要寡欲,让利于民,民方服从。第三对策即此章孔子之答,“子为政,焉用杀?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此章则更深入地阐述了为政之要在于统治者先正己的道理。就因为统治者影响太大了,其修养、其道德,犹如风;百姓的德性就是草,是根据风的方向而确定自己的方向。风怎么吹,草就怎么动。草的方向受风的方向制约。欲使百姓趋善去恶,则必须使统治者给其以良善影响。所以孔子说,“子欲善,而民善矣”。孔子于此连续三次强调正己治民,足见孔子非常注重统治者的模范表率作用,认为这是行政施教的根本。那么,他人问政,为何未如是答呢?这就是孔子针对具体人具体情况而作的具体回答的原因。当然,虽未给他人讲正己正人的道理,但此为政之大纲也是不可少的。只有具体在此为政大纲的基础上,其他方法措施才好用。“正己”是为仕者的基本素质,不具备“正己”的素质是不能做法官的,因为他不能作民之表率。
12.15原 文:
子张问:“士何如斯可谓之达矣?”子曰:“何哉,尔所谓达者?”子张对曰:“在邦必闻,在家必闻。”子曰:“是闻也,非达也。夫达也者,质直而好义,察言而观色,虑以下人。在邦必达,在家必达。夫闻也者,色取仁而行违,居之不疑。在邦必闻,在家必闻。”(原12.20)
译 文:
子张问:“读书人怎么样才能称之为达呢?”孔子说:“你说的达指什么?”子张回答说:“在国家有名声,在大夫家有名声。”孔子说:“这是闻,不是达。达是内在正直,行事正义;审视别人的表情,斟酌别人的言语,谦恭地去对待人。这种人在国家一定行得通,在大夫家一定行得通。至于闻啊,是表面行仁,实质是违背仁的,且又居于虚伪而不以为非。其在国家、大夫之家都会有名声(但都是骗来的假名声)。”
评 论:
孔子一般对学生所问都做正面回答,可此次例外,他先反问子张,你所说的达指什么?接着,孔子又针对子张对达的理解阐明了自己的观点。其实,此章是孔子借题发挥地阐发了做人要表里如一地思仁、求仁、行仁,而绝不要为求仁德名声而只在表面上下功夫,一定要在实质上去追求仁德。虑以下人,《说苑·尊贤》:“孔子曰:‘吾闻之,以众攻寡,而无不消也;以贵下贱,无不得也。其在周公旦制天下之政,而下士七十人;岂无道哉!欲得士之故也。夫有道而能下于天下之士,君子乎哉!’”《庄子·徐无鬼》:“管仲曰:‘以贤临人,未有得人者也;以贤下人,未有不得人者也。’”即屈己待人,“就贤体远”,礼贤下士。概而言之,即谦恭地对待别人,重视他人的见解。
12.16原 文:
樊迟问仁。子曰:“爱人。”问知。子曰:“知人。”樊迟未达。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樊迟退,见子夏。曰:“嚮(音向xiàng)也,吾见于夫子而问知,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何谓也?”子夏曰:“富哉言乎!舜有天下,选于众,举皋陶(音高摇gāoyáo),不仁者远矣。汤有天下,选于众,举伊尹,不仁者远矣。”(原12.22)
译 文:
樊迟问何谓仁,孔子说:“爱人”。樊迟问何谓智,孔子说:“知人”。樊迟没有明白。孔子解释说:“选举正直之士且将其放在邪枉之徒上边,那么邪枉之徒也逐渐会变为正直。”樊迟退出后,见到子夏说:“方才我见到老师请教智的问题,老师说:‘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是指什么呢?”子夏说:“老师讲的话含义很丰富啊!舜取得天下时,从众人中选拔正直之士,选出了皋陶,所以周围没有不仁之人。商汤治理天下时,从民众中选出伊尹,所以不仁之人都远去了。”
评 论:
嚮,即向。未达,未明达,未明白。“不仁者远矣”,即没有了不仁者,远矣,远了,远去了。此章讲了两件大事:一是仁的实质,核心定义就是爱人,爱人是仁德的根本。欲修德成仁者,必须很好地由衷地关爱别人,不然不能成仁。二是智的问题,知人,知贤人而善用就是智。《老子》三十三章:“知人者智,自知者明”,亦是此意。仁者爱人盖源于此。此定义简捷鲜明,又集中体现了孔子仁说的核心内容。有关仁的定义多种,此种最为本质、最为深刻、最为易解易记。盖因樊迟愚朴,孔子因人而宜,不能与之讲些高远的体悟,或不易辨析之理论;只好直揭仁的本质以告知,所以孔子告知仁即爱人的回答是颇具针对性的。
12.17原 文:
子贡问友。子曰:“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则止,无(音勿wù)自辱焉。”(原12.23)
译 文:
子贡问交友之道。孔子说:“忠言告知,以善引导,实在听不进去就不要勉强,不要自取其辱。”
评 论:
古人对交朋友,如何处理好与朋友的关系,非常重视。《礼记·学记》说:“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同时先贤又郑重指出要“择友慎交”,可知古圣先贤对交友问题多有自己的看法。但此问题的最核心、最基本的观点还是孔子的观点。交朋友的必要性是什么?所谓朋友作用是什么?就是要相互劝勉上进,防患未然,改恶扬善。对朋友的缺点、毛病,一定要以肺腑之言劝告之以改正,以仁义道德开导之、引导之,以共同进步。如此尽心尽力去做了,朋友仍听不进去,这样要给他一个自悟的时间,就不要再勉强劝告了。更不要琐碎地无休止地指点人家。凡事做过了头就会走向反面。孔子处事一贯本中庸之道。劝戒朋友也得恰到好处,不然将关系破裂,劝导者将被侮辱,进退赧颜。
12.18原 文:
曾子曰:“君子以文会友,以友辅仁。”(原12.24)
译 文:
曾子说:“君子通过文章结交朋友,依靠朋友助成仁德。”
评 论:
君子会见朋友,绝不是讲追名逐利,讲掩饰自己过失的方法等等。而是通过对诗书礼乐的研习、理解,求得志同道合。以今日语言讲,即通过诗书礼乐的道德伦理统一、规范朋友们的思想。朋友之间均能以仁义礼智信衡量是非了,那么彼此间就能辅助成仁了。凡朋友应有个共同追求仁德的目标,应以切磋诗文作为交游的途径。用朋友优长之处辅助自己,以成就仁德。孔子所生活的时代是“春秋无义战”,战争频仍,杀人盈野,苍生涂炭的时代。对此,孔子主张“和为贵”。人与人之间交往以求友善,其途径不应是使枪弄棍,而应是“以文会友”。交朋友的目的是辅助以成仁德。孔子讲的“以文会友”只是交友的一个方面,或是重要的一个方面,但其不是全面。因习武过程中亦可交友、生产劳动中亦可交友。只不过当时时代背景使孔子如是言。而无论“以文会友”,还是以武会友、以技艺会友,其指导思想应是一个,即“以友辅仁”。不能以交友之名拉帮结伙,影响甚至破坏社会的安定和谐,而要利于朋友们的修养,有利于国泰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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