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州道中①

张养浩

濯足常思万里流②，几年尘迹意悠悠③。

闲云一片不成雨，黄叶满城都是秋。

落日断鸿天外路④，西风长笛水边楼。

梦回已悟人间世⑤，犹向邯郸话旧游⑥。

［诗人简介］张养浩（1270－1329），字希孟，号云庄，又称齐东野人，济南（今山东省济南市）人。元代著名政治家、文学家。与元明善、曹元用并称为“三俊”。有《归田类稿》。

［注释］①黄州—地名，元朝为黄州路，今属湖北省。②濯（zhuó）足—语出《孟子·离娄上》：“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本谓洗去脚污。后以“濯足”比喻清除世尘，保持高洁。③悠悠—指忧思悠长。《诗经·邶风·终风》：“莫往莫来，悠悠我思。”④断鸿—失群的孤雁。⑤梦回—从梦中醒来。⑥邯郸—唐朝沈既济《枕中记》载：少年卢生在邯郸旅店住宿，遇一姓吕的道士。当卢生感慨人生有很多不满意之处时，道士借一瓷枕给卢生。卢生入睡后做了一场享尽一生荣华富贵的好梦。醒来时旅店的小米饭还没有熟，因此感悟人生如梦，富贵如云烟。后世称之为“黄粱梦”或“邯郸梦”。

赏　析

本诗为七言律诗，押尤韵，韵脚为“流”“悠”“秋”“楼”“游”。

这是一首羁旅感怀诗，抒发了诗人欲归隐田园之情。首联“濯足常思万里流，几年尘迹意悠悠”，回首以往仕宦生活，不觉产生厌倦之情，而向往清高自守之生活。“濯足常思万里流”语出左思《咏史八首》其五“濯足万里流”。颔联“闲云一片不成雨，黄叶满城都是秋”，秋高气爽，风清云淡，黄叶翻飞，满地黄叶，营造出一种淡远的氛围。“闲云一片不成雨”借用王安石《雨过偶书》“谁似浮云知进退，才成霖雨便归山”之句，委婉表明自己事业无成。颈联“落日断鸿天外路，西风长笛水边楼”，写道放眼天际，落日西下，红霞满天，失群的孤雁倍显孤独；水边楼上，西风阵阵，笛声悠扬，令人有山阳闻笛之伤感。诗人通过落日、断鸿、远路、西风、长笛、高楼等六种景物的组合，渲染出一种凄清悠远的意境，抒发了诗人迷惘悲凉的感情。真有辛弃疾《水龙吟·登建康赏心亭》“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之感。尾联“梦回已悟人间世，犹向邯郸话旧游”，写道已悟官场险恶，名利富贵如过眼云烟，用黄粱一梦的典故，以自嘲的语气抒发了诗人虽然看清官场险恶，希望回归田园，但功业未竟，不得不留在官场的矛盾痛苦的心情。

这首诗情景交融，意境苍凉，表现出诗人身处官场的厌倦与无奈，具有普遍的意义，引起历代身在宦途者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