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元遗山集①

赵翼

身阅兴亡浩劫空②，两朝文献一衰翁③。

无官未害餐周粟④，有史深愁失楚弓⑤。

行殿幽兰悲夜火⑥，故都乔木泣秋风⑦。

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⑧。

［诗人简介］赵翼（1729－1814），字耘松，号瓯北，江苏阳湖人，乾隆诗坛三大家之一。乾隆二十六年榜眼，授编修，历广西镇安知府，官至贵西道。晚主讲安定书院。诗有《廿二史札记》《陔余丛考》《瓯北诗集》《檐曝杂记》《皇朝武功纪盛》等。

［注释］①元遗山—即生活于金末元初的诗人元好问，号遗山，有《遗山集》。②阅—经历。兴亡—指朝代更替，此处偏指亡国。③两朝—此处指金、元二朝。衰翁—指亲历金朝灭亡之巨变的元好问，而其诗文则成为了金、元两朝的重要文献，因为它见证了历史的兴亡。④无官—金朝灭亡后，元好问在元朝并未出仕。未害—无害于、不妨碍。餐周粟—用伯夷、叔齐“义不食周粟”的典故，食周粟即意味着做了异族统治下的臣民。此句意谓元好问虽然做了元朝的百姓，却因不出仕而并不损害他的名节。⑤有史—作为金遗民，元好问十分注重保存金朝史料，并筑“野史亭”（此命名体现他与元朝官方历史记载立场相异的姿态），记录金史百万余言。失楚弓—据《孔子家语·好生》，“楚王失弓，楚人得之，又何求之？”后“楚弓”常用为典，比喻失而复得之物，又表示对得失的达观态度。赵翼谓元好问“深愁失楚弓”，意为他并不能如楚人那般忘情于史料的散佚。⑥行殿—行宫，此处指金朝宣宗时所迁都之处汴京。夜火—夜晚的磷火，又称鬼火，常出现于荒废之处。⑦故都—指金朝迁都以前的旧都中都（今北京）。⑧赋—写作，创作。沧桑—沧海桑田，比喻朝代更迭，世事变迁。

赏　析

本诗为七言律诗，押东韵，韵脚为“空”“翁”“弓”“风”“工”。诗题为“题元遗山集”，近于文艺批评和题跋，实质也是一首论诗论人之作。

在这首诗中，赵翼对元好问其人的身世表示了深切的同情，对他亡国的惨痛经历以及作品中浓郁的沧桑之感也寄寓了理解。与此同时，赵翼还以诗人和历史学家的身份，给元好问以文学与史学地位上的认定和推崇。末句非常著名，也体现了作者本人的文艺思想：王朝兴亡的惨痛经历，时代巨变带给人的心灵震撼，能够促成有些诗人在创作上的提高，以书写出无愧于时代的伟大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