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学嬗变与魏晋文风建构》序

林家骊

有关中国文学与儒学关系的探讨，是近些年学界较为关注的话题。不过，就目前的相关成果来看，还没有专门针对魏晋儒学和文学进行宏观论证的著作问世。本书对魏晋文学与儒学进行多层面的复合式研究，有助于恢复对魏晋历史原貌的理解，可开拓当前学界相关研究的视野和空间。

本书揭示了魏晋文学改变两汉以来一直作为儒学附庸的屈从地位，进而走向与儒学并峙、互融的历史进程。其首先弄清了魏晋文学与儒学发生关联的条件及表现，然后分上、中、下三编各有侧重地进行阐述。上编集中探讨魏晋王室的兴儒举措及对士风的督导作用，中编集中探讨魏晋文士的儒学思想及创作中的儒学意蕴，下编则主要从儒家文艺批评思想中汲取若干命题，考察其在魏晋时代演化及对文坛的影响。全文骨架坚实，叙述眉目清晰，尤其中编对于个体作家的儒家思想及文风特色的解析实为全书写作的基础，其详尽分析了21位魏晋作家的儒学思想构成和文风样貌，在此基础上对魏晋儒学环境、兴儒举措、私学发展、儒家文艺批评理论等对士格、士风、文风的建构作用，进行了宏观又客观的叙述，因此其立论是比较扎实的。没有对魏晋个体作家的分析解读，就谈不上对魏晋文学规律总体上的把握，本书正是以此为切入点，把上编的儒运兴替、士风迁转与下编的儒学文艺观的渗透有力的绾结起来。

魏晋儒学与文学间的相互推动和制约，是书中始终围绕的重心。在对汉末、三国、两晋儒学嬗变的历时叙述中，书中没有简单的征引正史儒林传、艺文志、经籍志、文苑传等资料，进行平面化罗列陈述，而是从众多的经史材料中加以悉心甄别，将魏晋不同历史阶段的儒学变迁和士人的价值选择、文艺趣尚及文风特质有机结合，归纳出了许多令人深受启发的结论。如书中在“汉末儒风转换与建安文坛”、“魏、吴、蜀易代之际的儒风与文风”、“东晋儒学文化型态与士风”、“儒学融通与东晋文运的演进”等章节的写作中，就不乏精到的见解。本书下编从儒家“情性论”、“山水自然观”、“诗言志”观、《周易》情辞观、意象论、王道正统意识、“比德”观等范畴，考察上述儒家文艺思想对于魏晋诗、赋及应用文体创作的深刻影响，并通过大量的作品解读，论证上述影响的积极性和阻抑性，分析细致入微，又不失纵贯魏晋全局的把握，体现出作者运用这一阶段经、史、子、集等各类材料的较为纯熟的能力。

本书的创新之处较为明显，其以魏晋儒学史与文学史交叉研究的复合视野，通过翔实的材料与众多的个案分析予以印证，归纳出魏晋文学发展的若干规律。历来关注较少的魏晋颂、诔、箴、铭等几十种应用文体的儒学内涵和艺术特色在书中得到集中探析；其立足魏晋儒学政治化、学术化、个体化、生活化、艺术化等多重特质，多视角、多维度的搭建起儒学与文学相互影响的宏阔景观。这既有利于对魏晋作家的思想面貌与文学创作的关系作出全面评价，也有助于加深对这一时期各种思潮的多层面及文学发展的复杂性的认识，可拓展魏晋乃至六朝思想与文学交叉研究的新领域。这也正是本书的价值所在。

孙宝自2003年9月开始做我的硕士研究生，2005年5月通过本校文学所相关专家的考核将其转为我的直接攻博生。又经过三年的磨砺锤炼，其于2008年6月顺利毕业，获得博士学位。此书的前身就是他的博士学位论文。其初稿字数六十余万字，经过这几年的不断打磨，此书较之原初的样貌已有了较大的删润调整，其文笔也日趋干练谨严。《文心雕龙·风骨篇》说：“夫翚翟备色，而翾翥百步，肌丰而力沉也；鹰隼乏采，而翰飞戾天，骨劲而气猛也。”鹰隼的羽毛虽然没有野雉的富美鲜丽，但是却骨力强劲、气势刚猛，自然飞得更高。可知，繁芜总不如质朴有力。也正因如此，我对其书现在的进步是表示赞赏的。

孙宝从我问学期间，衣着简朴，待人谦和，为人正派。其讷于言，敏于行，师友间颇多好评。他于2008年6月通过答辩后，研究所拟定他留校任教，但是按照浙江大学留人的规矩要先做两年博士后。我曾就其日后规划与之长谈。近些年就业前景日趋严峻，各行各业的准入门槛相应抬高，即使高学历群体也概莫能外。我希望他当时就着手准备入站深造，以寻求将来留校工作的机会。他坦言出自农门，为家中独子，且父母年事已高，时不我待，需要他尽快自食其力，并承担相应的责任；至于深造之事，则可俟之来日。这种责任心和担当意识，不可多得，值得嘉许。2008年9月，孙宝入蜀任教。当时四川正处于汶川地震灾后重建阶段，大大小小的余震不断，着实为其担心了一番。不过，其所在西华师范大学前身为四川师范学院，曾涌现出伍非百、汤炳正、郑临川等众多学术名家，教学和科研的平台均较好；同时，他始终爱岗敬业，踏踏实实，不断提高业务水平。2011年至2013年间，他又进入山东大学高等儒学研究院师从杜泽逊先生从事博士后研究工作，其博士后报告延伸了博士论文的论题，名为“南北朝儒文互动关系研究”，其相关论述也在出站答辩中得到与会专家的认可。对于他的每一点进步，我都倍感欣慰。

现在孙宝的博士论文即将出版，嘱我为之作序。作为他的授业之师，自然是非常乐意的。我希望他能够以此书作为新的起点，顺势不骄，逆境不馁，勤耕不辍，自强不已，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不断取得更多更大的业绩。

是为序。

2014年3月于浙江大学寓所

（《儒学嬗变与魏晋文风建构》，孙宝著，人民文学出版社2014年8月出版，定价75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