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珠朶尔保

远在很多很多年以前，上天的天国里，住着一个白梵天王。白梵天王的妻子，名字叫作绷迥姐毛。他们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叫顿朶，一个叫顿雷，一个叫顿珠朶尔保。顿珠朶尔保是三个儿子当中最小的一个。他聪明英俊，膂力过人，诸般武艺，样样精通。这时候，下界人间正是一个非常混乱的时期，妖魔鬼怪，到处横行，各个地方差不多都被他们霸占着，善良无辜的老百姓，遭受他们的欺凌迫害，没有一天好日子过。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看到这种情况，顿生不忍之心，就和白梵天王商量，想什么法子去拯救人间灾难。商量的结果，决定派遣一位能降服妖魔的天神下界。大家都说，顿珠朶尔保这个孩子虽然很小，却聪明伶俐，英勇异常，如果派他去降服妖魔，必能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白梵天王虽然也同意派一个儿子下界去降服妖魔，但派哪个去呢，心里还是犹豫不决。于是他就把三个孩子一起叫来问道：“顿朶、顿雷、顿珠，你们三个听着！现在下界人间有妖魔出现，老百姓天天遭受蹂躏迫害，真是太苦了。你们三兄弟，都像我的眼珠儿一般，哪一个我不心疼呢！虽然这样，但人间老百姓有了灾难，能坐视不救吗？所以，无论如何，也得派一个去降服妖魔，抑强扶弱，救护生灵，做黑头人的君长。你们三个，究竟谁去好呢，自己去商量吧！”

三个孩子听完爸爸的一席话，就在一起互相商量起来。人间不如天上，何况下界还得死去另行投胎呢！他们商量来商量去，除了你叫我去我叫你去互相推脱以外，谁也不愿自告奋勇，下界临凡，斩妖除怪。推来推去，到了最后，小弟弟顿珠朶尔保说道：“我们三个都不听爸爸的话，那怎么办呢？让我们来比运气吧！我们来个比赛，头一次比射箭，第二次比抛石头，第三次比掷骰子。比完了，看这件事落在哪个头上，哪个就得下界临凡，到人间去！”两个哥哥听了小弟弟这番话，都高兴地说道：“好啊，就这样吧！”

到第二天天一亮，三弟兄就先比射箭。比的结果，下界的事落到小弟弟顿珠朶尔保的头上。到了中午再比抛石头，比的结果，下界的事又落到顿珠朶尔保的头上。到了晚上比掷骰子，比的结果，下界的事还是落到顿珠朶尔保的头上。

这件事被妈妈绷迥姐毛知道了。妈妈说道：“心一般的孩子顿珠朶尔保啊！如果真的需要你到人间去，你得先去看看下界平安不平安。要是平安哪，你可真的下界投生，要是不平安哪，我想，可另找别个替你去。”

妈妈说完这话以后，马上用神力把顿珠朶尔保变成了一只鸟儿。这只鸟儿，上身是黄灿灿的黄金做成的，下身是绿油油的绿松儿石做成的，腰是雪白雪白的白海螺做成的，四个爪子是漆黑漆黑的黑铁做成的，两只眼睛是花花的花玛瑙做成的。这样的鸟儿，真是天上难找，地下难寻，谁也没见过。接着妈妈向小儿子叮咛道：“你飞到下界去吧，到下界看看平安不平安！”鸟儿一展翅，便离开天上，直向人间飞去。一飞飞到了一个大地方，这个地方叫做上岭朶。上岭朶这个地方，一看真好啊！这里是一个平坦坦的大草原，像金盆里凝满了酥油一般地平。这个地方的中央，散布着牧民们的黑牛毛帐篷，像蓝天上万点金星一样多。他一落就落在一个名叫超同的人的帐房门外。

超同看到这样奇怪的鸟儿，心里很是不愉快，唱道：

阿隆吉，你听着！

阿隆吉，快来呀！

快到花箭筒里去拿箭，

快到宝弓袋里去把宝弓拿！

快快走到三脚灶，

把灶里的灶灰满把抓！

现在来了三七二十一个不吉祥，

我要一箭射死他！

阿隆吉立刻拿来弓箭，递给超同。超同拉满了弓，搭上毒箭，正待要射的时候，鸟儿却飞走了。他一飞飞到巴亚梅僧达的帐房门外，落了下来。

僧达一见这只鸟儿，便知是个吉祥之兆，唱道：

尊钦和尊琼，

仔细听我言！

门前飞来一只鸟，

这样的神鸟真少见。

快拿来白哈达，

快拿来羽毛箭！

箭杆杆系上白哈达，

再把供品来奉献。

酥油的供品高一箭，

米粉的供品高一矛，

三甜的供品高一肘，

供品献给鸟儿吃，

并献给天神眷属三百六。

鸟儿的上身是黄金，

那是哥哥黄金蟾。

鸟儿的下身是绿松石儿，

那是弟弟绿玉蟾。

鸟儿的腰杆是白螺，

那是天上的梵天大帝。

鸟儿的四爪是黑铁，

那是花雕七兄弟。

鸟儿的眼睛是花玛瑙，

那是格卓的保护神在那里。

总之一句话，

这个鸟儿是预兆，

这个预兆大吉祥。

我们的世界上，

要出好君长，

尤其是岭国里，

要出圣明王。

扶助弱小者，

打击的是强梁。

黑头老百姓，

将过好时光。

僧达献完供品以后，鸟儿又飞到僧唐王的帐房门前落下来。僧唐王心里想，这个鸟儿，祥光瑞气，奇异非常，一定是大吉大利的预兆。他的妻子朶擦拉毛正在帐房外边，看见这只鸟儿，也很喜欢，她想供上一点儿东西。手头不硬，就把自己的奶挤了又挤，居然挤出一点儿奶来，向鸟儿洒去。鸟儿吃到这一滴奶，就想：这就是我将来下界投生的妈妈呀！于是就离开人间，飞回天上，向爸爸妈妈禀报说：

爸爸和妈妈，

请听孩儿说。

孩儿情愿离开天上，

投生下界去降魔。

我到下界去，

要得东西可是多。

爸爸和妈妈，

一定要答应我。

我要白雪神做马童，

我要赤兔马为坐骑。

我要红绒方垫的好鞍鞯，

我要光艳夺目的金鞍子。

我要胜利白额好头盔，

我要世界披风好战袍。

我要朱砂降魔剑，

我要白把水晶的斩妖刀。

我要红鸟七兄弟神羽箭，

我要弯如牛角的硬宝弓。

我要金制银镶的好弓袋，

我要大鹏展翅的好箭筒。

我要黄金蟾，

让他做哥哥。

我要绿玉蟾，

让他做弟弟。

我要巩闷姐毛跟随我，

我要天上的好神医，

我更要美丽的白天女，

一同临凡结夫妻。

总之我的需要多，

爸爸妈妈得允许。

现在我要离天上，

投生下界降魔去。

降服四方四种魔，

让他们给我做奴隶。

第一个呸〔1〕是爸爸，

第二个呸是妈妈，

第三个呸是孩儿我，

这样的吼声谁不怕！

顿珠朶尔保这样禀报以后，就立刻死去。这就是格萨尔王降生以前的一段故事。据说，格萨尔大王在天上死去的时候，天上给他修了一座宝塔，把他的尸骨安放在里边。这个宝塔如今还在天上保存着呢。（贵德分章本《格萨尔王传》〔2〕第一章）

【注释】

〔1〕呸：与福善有关的咒词。

〔2〕《格萨尔王传》系目前所知世界上篇幅最长、内容最为丰富的史诗。它的产生年代目前尚未有定论，大约经历了上年之久的传承、丰富和演变。一般认为在11世纪前后，史诗《格萨尔》的基本框架开始形成，并因为僧侣的介入而出现了最早的手抄本。手抄本主要有两种人来传承，一是主要是宁玛派（俗称红教）的僧侣，一是所谓的“掘藏大师”，后者也被称为“伏藏”的抄本。《格萨尔王传》版本、异文很多，不过其基本故事框架却大同小异，主要故事包含三个部分：第一，降生，叙述格萨尔的神奇出世，以及下凡除魔的使命；第二，征战，叙述格萨尔降伏妖魔征战四方的故事；第三，升天，叙述格萨尔完成人间使命重返天界。三部分中，以“征战”为核心叙事，除著名的四大降魔故事——《北方降魔》《霍岭大战》《保卫盐海》《门岭大战》之外，还有十八大宗、十八中宗和十八小宗，每个重要故事和每场战争均构成一部相对独立的史诗。从目前搜集整理的情况看，《格萨尔王传》共有120多部，100多万诗行，2000多万字，而藏文版本就有50多部。流传于世经常演唱而又比较重要的大约有30部，诸如《天岭卜筮》《英雄诞生》《十三轶事》《赛马称王》《世界公桑》《降服妖魔》《霍岭大战》《姜岭大战》《丹马青稞国》《门岭大战》《大食财国》《蒙古马国》《中华与岭国》《松岭大战》《安置三界》等，主题主要是降服妖魔伸张正义、保家卫国、追求幸福等。这里所选的为青海贵德分章本，共分五章：天神章、降生章、结婚章、降服妖魔章和降服霍尔章。研究者以为其只是早年的算是一个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