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鼓的故事〔〕

人们有了火，个个身体健康，生齿日繁，东西不够吃，就发生了人吃人的事。

那时，天上雷王规定：年纪大走不动的，或者死了的，大家就要分他们的肉来吃。

有个孩子，名叫特依，他出去放牧，见母马生仔很困难，在地上滚动了半天，才把马仔生下来。他回来告诉母亲：“娘啊娘，我今天见马仔生下来时母马滚了半天，不知你生下我们兄弟时怎么样？”他母亲说：“我生下你们兄弟三个，哪一天不是死去活来的？”特依听了母亲的话，觉得人们吃老人的肉是太残忍了，便和哥哥商量，以后人家把老人的肉送来时都不要吃，把它们腊起来留着。

特依的母亲死了，人们又都争着要食人肉。特依说：“你们父母亲的肉我们都腊好风干挂在那里，就把这些东西拿来分给你们吃吧。”人们不依，都说要吃新鲜的肉，特依兄弟三人没法，便将家里的马杀了，把新鲜的马肉分给大家，大家才回家。

特依兄弟这样做却惹恼了雷王，雷王要惩罚违反人们习惯的特依兄弟。“怎么对付呢？”特依兄弟就问布洛陀。布洛陀说：“雷王凭着他的铜鼓耍威风，你们把马皮蒙在空筒上挂一边，也擂打起来，和雷王比赛，你们人多轮流敲，雷王就他一人敲，他一定比不过你们。”三兄弟就依布洛陀的话去做，果然，雷王飞下来要劈人。他刚刚敲起天上的雷鼓，三兄弟听见，也敲起皮鼓来。雷王一听，愣住了，就派了他的儿子青蛙下来打听，人间怎么也有他那样的鼓呢？

布洛陀知道了，就告诉三兄弟，一定要把雷王的儿子青蛙逮住。

三兄弟问青蛙：“你老实回答我们的问话，不然就杀死你。”青蛙被吓得发抖了。于是，三兄弟便问它雷王的鼓是什么样子。青蛙说：“你问我们雷王的鼓呀，那是一个大铜鼓，六边铸有六只我们的形象，所以敲打起来声音很洪亮。”青蛙照实回答了，三兄弟就把它放回去。

于是，三兄弟也用铜来铸铜鼓，而且在边边上也铸上六只青蛙的形象，敲打起来，不但震荡了山谷，而且天上的白云听了也发抖。从此，雷王也不敢和人间比鼓了，人们也就改掉了吃人的习惯。现在壮族老人死了，还要跳铜鼓舞来叙述这件事。人间有了铜鼓，雷王很不放心，就叫他的兄弟蛟龙和猛虎去偷。于是，铜鼓和蛟龙、猛虎又结了冤家，凡是有老虎的地方，铜鼓就要去和它打仗，弄得人民不安然。于是，便把铜鼓埋起来，只有需要时才去挖出来用。一直到现在，民间即使放在庙堂里的铜鼓，也一定要用铁链把它锁起来。（《神弓宝剑》之“布洛陀与米六甲”）

【注释】

〔1〕铜鼓故事是布洛陀神话中的一段插曲。《布洛陀》是壮族谱属叙事，它模塑了壮人生活的方方面面。“布洛陀”系壮语译音，“布”是人的量词，用于有威望的老人；“洛”意思是“知道”，“陀”意为“创造”。“布洛陀”的意思是“山里的头领”或“博古通今的老人”，他的功绩包含开天辟地、创造万物、制定礼仪等。《布洛陀》主要有四种版本：一、覃建才搜集整理的《保洛陀》（保、布系音译不同，含义一样），载于《壮族民间故事选》，广西人民出版社1982年出版；二、何承文整理的《布洛陀》，载《壮族民间故事选》，上海文艺出版社1984年出版；三、蓝鸿恩搜集整理的《布洛陀与米六甲》，载《神弓宝剑》，中国民间文艺出版社1985年版；四、广西古籍办整理、张声震主编的《布洛陀经诗译注》，广西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最后一种最为详赡。《布洛陀经诗》是壮教经文，通过唱诵壮族大神布洛陀创造天地万物的业绩，对壮民现下的生活予以规范，指导人们祈祷还愿消灾祛邪，以便达到理想的生活状态。《布洛陀》谱属叙事包含以下主要内容：天地开辟和万物的创造、现实秩序的规定及礼仪禁忌的由来，涉及开天地、造人、造日月万物、造土皇帝、制作文字和定礼仪等六个方面。通过这些叙事交代了天地日月的形成、人类的起源、各种农作物和牲畜的来历，以及远古时期人们的生活习俗等。这首万行长诗很早就以口头形式在广西区田阳县一带传承。约从明代开始，壮人开始以古壮字记录《布洛陀》，遂成为壮族民间麽教的经文。《布洛陀经诗》原手抄本全为古壮字，诗是壮族民歌五言体、押韵，蕴涵丰富，文字艰深。此处所选的铜鼓故事，和壮人的青蛙崇拜、雷神崇拜有密切关联，对了解壮族的思想情感有一定的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