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典】
王仲宣好驴鸣①。既葬,文帝临其丧②,顾语同游曰:“王好驴鸣,可各作一声以送之。”赴客皆一作驴鸣。
【注释】
①王仲宣:王粲,字仲宣,魏国人,建安七子之一。②文帝:魏文帝曹丕。
【译文】
王仲宣生前喜欢听驴叫。到安葬时,魏文帝曹丕去参加他的葬礼,回头对往日同游的人说:“王仲宣在世的时候喜欢听驴叫,因此我们每个人应该学一声驴叫来送他。”于是去吊丧的客人都一一学了一声驴叫。
【原典】
王濬冲为尚书令①,著公服,乘轺车②,经黄公酒垆下过③,顾谓后车客:“吾昔与嵇叔夜、阮嗣宗共酣饮于此垆④,竹林之游,亦预其末。自嵇生夭、阮公亡以来,便为时所羁绁。今日视此虽近,邈若山河。”
【注释】
①王濬冲:王戎,字濬冲。②轺(yáo)车:用一匹马拉的轻便马车。③酒垆:酒店里放酒瓮的土台子,这里借指酒店。④嵇叔夜:嵇康。阮嗣宗:阮籍。
【译文】
王濬冲任尚书令时,穿着官服,坐着轻车,从黄公酒垆旁边经过。触景生情,他回头对坐在车后的客人说:“我以前和嵇康、阮籍一起在这家酒店畅饮过。竹林中的游玩,我也参加过。自从嵇康早逝、阮籍亡故以来,我就被时势给缠住了。”今天看着这间酒店虽然很近,但是追怀起往事,它却又像隔着山河一样离我那么地遥远。”
【原典】
卫洗马以永嘉六年丧①,谢鲲哭之,感动路人。咸和中②,丞相王公教曰③:“卫洗马当改葬。此君风流名士,海内所瞻,可脩薄祭④,以敦旧好⑤。”
【注释】
①卫洗马:卫玠,官任太子洗马,故称。②咸和:东晋成帝年号。③教:诸侯王公的文告。④薄祭:菲薄的祭品,这里是对死者的谦词。⑤敦:增强,增加。
【译文】
太子洗马卫玠在永嘉六年去世,谢鲲前去吊丧,哭声感动了路人。咸和年间,丞相王导发表文告说:“卫洗马今当改葬。此君是风雅名流,受到天下人的仰慕,大家应该整治薄祭,来增加我们与昔日好朋友之间的情谊。”
【原典】
顾彦先平生好琴①,及丧,家人常以琴置灵床上。张季鹰往哭之②,不胜其恸,遂径上床③,鼓琴,作数曲竟,抚琴曰:“顾彦先颇复赏此不?”因又大恸,遂不执孝子手而出。
【注释】
①顾彦先:顾荣,字彦先,东吴丞相顾雍之孙,吴降晋后,任尚书郎等。②张季鹰:张翰,字季鹰,与顾荣同乡,相友善。③径:直接。
【译文】
顾彦先在世的时候喜欢弹琴,当他死后,家人总是把琴放在灵座上。张季鹰去吊丧,非常悲痛,便径直坐在灵座上弹琴,弹完了几曲,抚摩着琴说:“顾彦先还能再欣赏这个曲子吗?”于是又哭得非常伤心,竟没有握孝子的手就出去了。
【原典】
庾亮儿遭苏峻难遇害。诸葛道明女为庾儿妇①,既寡,将改适,与亮书及之。亮答曰:“贤女尚少,故其宜也。感念亡儿,若在初没。”
【注释】
①诸葛道明:诸葛恢。
【译文】
庾亮的儿子庾会在苏峻的叛乱中被杀。诸葛道明的女儿是庾会的妻子,守寡后,将要改嫁,诸葛道明写信给庾亮谈到这件事。庾亮回信说:“令爱还很年轻,这样做自然合适。只是感念我那死去的孩儿,就像他刚刚去世时那样。”
【原典】
郗嘉宾丧①,左右白郗公“郎丧”,既闻,不悲,因语左右:“殡时可道。”公往临殡,一恸几绝。
【注释】
①郗嘉宾:郗超,字嘉宾。
【译文】
郗嘉宾死了,手下的人禀告郗惜说“大郎死了”,郗愔听了,并不悲伤,只是告诉手下的人说:“入殓时可以告诉我。”临到入殓,郗愔去参加大殓礼,一下子哀痛得几乎气绝。
【原典】
戴公见林法师墓①,曰:“德音未远②,而拱木已积。冀神理绵绵常,不与气运俱尽耳!”
【注释】
①戴公:戴逵。林法师:支道林。②德音:对他人言辞的敬称。
【译文】
戴逵看见支道林法师的坟墓,说:“您那高明的言谈如今还像飘荡在耳边,可是您墓上的树木现在都已经连成一片了。但愿您那精湛的玄理能够绵延不断地流传下去,不会和人的寿命一起完结啊!”
【原典】
王子猷、子敬俱病笃,而子敬先亡。子猷问左右:“何以都不闻消息?此已丧矣!”语时了不悲。便索舆来奔丧,都不哭。子敬素好琴,便径入坐灵床上,取子敬琴弹,弦既不调,掷地云:“子敬!子敬!人琴俱亡。”因恸绝良久,月余亦卒。
【注释】
①王子猷:王徽之,字子猷,王羲之第五子。②了:完全。③调:协调,和谐。
【译文】
王子猷和王子敬都病得很重,子敬先去世。一天子猷问伺候他的人说:“为什么一点也没有听到子敬的消息?他是不是已经去世了!”说话时一点也不悲伤。于是就要车去奔丧,一点也没有哭。子敬平时喜欢弹琴,子猷便一直进去坐在灵座上,拿过子敬的琴来弹,琴弦怎么也调不好,他就把琴扔到地上说:“子敬,子敬,你现在人和琴都不在了!”说完就悲伤过度晕了过去,很久才醒过来。过了一个多月他也去世了。
【原典】
羊孚年三十一卒,桓玄与羊欣书曰①:“贤从情所信寄②,暴疾而殒,祝予之叹③,如何可言!”
【注释】
①羊欣:字敬元,是羊孚同曾祖的堂弟,善隶书。②贤:令堂兄。信寄:信赖寄托。③祝予:断绝我。
【译文】
羊孚三十一岁时死了,桓玄给羊欣的信上说:“贤堂兄是我所信赖的,友情所寄托的人,突然暴病而死,这是天将亡我之兆啊,内心的悲伤怎么能用言语来表达清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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