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文化史而言,“中国文化史”不好界说,因为有了限定词,而上文中我们提到过,“中国”这一概念内涵特别丰富。我们准备探究“中国文化史”的基本内容、历史脉络、研究方法与研究价值。
钱穆先生对中国文化史有着非常独到的见解:“然中国改进,其事亦不易。使中国人回头认识以往文化之真相,必然为绝要一项目。中国文化问题,近年来,已不仅为中国人所热烈讨论之问题,抑且为全世界关心人类文化前途者所注意。然此问题,实为一极当深究之历史问题。中国文化,表现在中国已往全部历史过程中,除却历史,无从谈起文化。我们应从全部历史之客观方面来指陈中国文化之真相。”[36]钱穆实际上讲了三个问题,一是中国文化对于人类前途与世界格局之重要性,这是当时的“中国向何处去”的历史际遇造成的。其实对于人类前途,中国文化远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重要,我们中国只是世界的一分子,无论地域与人口,其实与其他民族文化一样,都一起发挥着作用。二是中国人对于自身文化的认识的途径,是“回头望”,就是从历史中发现文化,在历史中认识文化。这是中国独有的知识体系造成的认识方法,但是我们必须得承认,这一认识方法是有局限的。历史与现实相结合,才能真正认识文化。文化必须从沉淀的历史中与鲜活的现实中获得,这样文化才具有规律性,才可以担当精神象征,而且文化必须在现实中激活,文化才有时下性,“文化涟漪”才会出现,也可以识别某些文化的特质。
冯天瑜撰写了多部文化史著作,而我最推崇的还是《中国文化史纲》,大气而流光溢彩。他在《导言》中这样写道,“本书所要探究的‘文化’,涉及器用、制度、行为、观念诸层面,其重点则在观念层面。观念文化记录着人类累代的文化创造和文化传播的内容,是不停流逝的广义文化的摹本”。其中“流逝”一词打动了我,也给我以启迪。我们讨论中国文化史,其实就是探究这“不停流逝”的文化创造。冯天瑜认为文化史研究的重点是观念层面。
金观涛、刘青峰夫妇在2008年撰写了一部著作,名为《观念史研究:中国现代重要政治术语的形成》。在《导论》中主要解释了为什么从思想史转向观念史研究,足见观念史的重要性。他们认为:
顾名思义,所谓观念史就是去研究一个个观念的出现以及其意义演变过程。……简单说来,观念是指人用一个(或几个)关键词所表达的思想。细一点讲,观念可以用关键词或含关键词的句子来表达。人们通过它们来表达某种意义进行思考、会话和写作文本,并与他人沟通,使其社会化,形成公认的普遍意义,并建立复杂的言说和思想体系。[37]
观念,只是一个个独立的名词,是思想的初始,或者是文本的单元,但观念一定不会孤立存在,观念会在社会中运动、抟结起来,观念就具有了完全不同的力量。金观涛、刘青峰继续分析,观念社会化之后,就显示出必思想更为强大的力量,比思想更确定,有更明确的价值方向。
人类生活中的社会行动十分庞杂,而要将各种社会行动互相协调,组织成整体的改造社会的行动,其前提是需要把各种不同的社会行动的观念整合起来,互相协调,形成某种具有整体结构的观念系统。这种观念系统,就是意识形态。具有整体结构的意识形态,可以指向更高层次的目标,转化为大规模改造社会的行动。只有在这一角度来看,才能理解意识形态的形成,以及它和改造社会的社会行动之间的关系。[38]
有必要继续介绍论述观念史的研究,研究者通过数据库的建立,选取了近百个现代政治术语进行分析,最后得出了与通行的思想史研究完全不同的结论,突破了以思想家及其著作为代表的分析依据,而以文献中的关键词、例句相替代,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新方法,纯粹以事实为依据进行研究,使得历史研究成为有先验性的对象。但是因其工作量巨大,且需强有力的工作团队与经费支持,要不然以此法对中国古代文献进行一次大规模的分析,其结果肯定会改写通行的说法与结论。不过还有一问题,就是思潮或者风气,是一种无法感觉的、但无处不在的存在,就像1995年开始流行的陈寅恪热,大家纷纷以谈陈寅恪为时尚,不管是不是学文史的,都非常热衷,陆键东的书确实是个诱因,但仅凭一本书能让陈寅恪流行中国二十年?有多流行呢?最后易中天都不得不出来说“劝君莫谈陈寅恪”!风气怎么来用数据统计、分析?风气一开,才有关于陈寅恪的书籍纷纷出版,也就是说,风气在先,出版物在后。所以,还是需要慎重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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