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化的发展历程

叙述中国文化的发展历程，有几个问题需要注意。一是中国文化的发生。发生的时间，什么样的标准或者什么样的标志性事件可以称之为发生，这些问题都至关重要。这里涉及文化与人类起源的关系、文化与文明的关系、文化与国家的关系等。二是中国文化的时间单元划分。从中国人的起源一直到鸦片战争前，这么长的时间该如何划分？王朝政权时段中的文化历程该怎么划分？如秦与汉、隋与唐一定要放在一起讨论吗？三是在中国文化的历程中体现什么样的史观。首先必须要体现辩证唯物史观，这一点毋庸置疑。是否要体现进化史观呢？就是要在王朝的递嬗中体现出明天比今天更美好吗？如果要体现这一点，该如何体现？四是在各个文化时段中应该包含什么样的内容？不能简单地说物质文化与精神文化，但是还必须具有这两者的文化因子。文化名人、文化事件、文化论著？这些文化内容该如何选择？

以上所罗列的只是叙述中国文化史必须思考的基本问题，不一定非要解决，非要有明确的定论，但是在写作的过程必须要思考这些问题。有时候思考远比表达重要。

在这一章中，有几本书对我个人对中国文化认识的形成产生过影响（这几本书肯定不能代表可以全面解读中国文化，或者说读了之后就完全了解了中国文化，只可能起到一个作用，就是可以从不同的角度去了解中国文化），现在我介绍给大家，希望对诸位学习有所裨益。

张岱年、方克立主编的《中国文化概论》（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4年版），这是目前关于中国文化理论性表述最为精到的一本书，可以说是唯一的一本书。规范了中国文化的理论性架构，也提出了较为完整、专业的术语表达。如果学习中国文化，就必须研读此书。如果想要对中国文化的若干问题做不断、深入的思考，此书具有极强的启发意义。庞朴的《中国文化十一讲》（中华书局2008年版）。庞朴先生在中国文化界、学术界的地位，自不待言，他的这本书汇集了其多年的思考所得，带有极强的理论色彩，探究了“太一”“阴阳”“五行”“一分为三”等一般学者难以企及的问题，其意义之大，正如在《前记》中所说，“均系中国古代文化与哲学的基本命题。它们彼此呼应，共同勾勒出中华文化传统的逻辑思路，编织着中国传统文化的文采风流”。还有《万古江河——中国历史文化的转折与开展》（上海文艺出版社2006年版），该书作者许倬云是一位具有国际视野的学者，此书以文化展示历史，以历史诠释文化，将古代中国置于世界范围之内，看其变化，观其特性。而且将中国文化化为多个议题，每一议题都落在实处，使读者可以充分感觉到作者研究的具体性，而且还涉及了一般通史或者文化史忽略的内容，如民间社会组织、通俗文化等。知识性与思想性并重，中国性与世界性共存，乃其特征。

知晓中国文化，必须追根溯源，而想要达此目的，须从考古学入手。当今学术界以考古为手段探究中国文化之学者大有人在，有一位学者当属其中翘楚，此人便是苏秉琦先生。苏秉琦先生有一专著，《中国文明起源》（辽宁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值得一读。其中对于人类的起源、国家的起源、古代中国文化的区域性形成，以及涉及中国文化的一些关键问题都有探究，被称为“中国考古学的世纪之作”^[1]。

还有一本书不得不提，此书出版至今已过了十六年，学界褒贬不一，但经过多年的沉淀之后，发现其中涉及的问题依然存有魅力，读来有着别样的韵味。这就是葛兆光的《七世纪前中国的知识、思想与信仰世界》（《中国思想史》第一卷）（复旦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此书一改以前思想史以人物、著作为中心的思想分析的写法，采用了全新的叙述方法，以时代的思想命题为主要着眼点，以宏阔的眼光，大历史的视野进行深刻挖掘。将思想史以三部分进行阐述，一般知识、思想与信仰，知识与思想相分，思想与信仰互动。在读了葛兆光这本书之后，其实还可以参照阅读另外一本书：《思想史的写法——中国思想史导论》（复旦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此书是对葛氏思想史模式的回顾与总结，也提出了一些更深刻的问题，如思想的平庸时代该如何解读，思想史是否是发展史等，都发人深省。

其实学习研读中国的典籍、论著多年，每隔几年都会有新的认识，而每一次认识竟然都是对以前认识的否定。如在2015年历史系本科班的中国文化史课程中，讲述中国文化与西方文化（外国文化）的区别时，我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伪命题。外国有多少国家？哪些国家可以代表西方文化或外国文化？此为其一。外国文化亦分古代文化、近代文化与现代文化，我们是用古代中国文化和外国的哪个时段的文化做比较呢？此为其二。哪些内容可以代表外国文化，中世纪？宗教文化？文艺复兴？都不是，这些仅仅是其文化长河中的一个事件、一朵浪花而已，此为其三。照此推论，中国文化该如何表达，该如何叙述？实为一大难题，前述张岱年、方克立主编的《中国文化概论》确实是一范本，开一代先河，可是又不得不承认，该书中探究的都是宏大的问题，讲起来汹涌澎湃、激情高昂，可是仔细一想，也无法代表中国文化的全部，或许只是“概论”吧！

所以探讨或者讲述中国文化，只能采取不同角度、不同视野，不能展现全部，也无法穷尽所有。以上我罗列出的几本书，就是出于这一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