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与中国文化的起源

首先要关注的，就是在目前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境内最早的人类起源问题。讲述文化，就必须探究文化的发生。探究文化的发生，首先涉及的就是人类的起源。在中国境内，人类起源问题包含三个内容：一是最早的人类遗迹，二是最早的人类遗迹是否可以证明中国人的起源问题，三是最早的人类遗迹释放出的文化信息。

史学界最新的通史是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简明中国历史读本》编写组编写的《简明中国历史读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2年版），此书采用了最新的研究成果，虽曰简明，其实体例新颖，内容丰富，乃目前通史论著中不可忽视之作。在第一章《中国的原始社会与文明起源》中讲到了人类起源与中国人的起源，“以往大多认为，人类起源于非洲，而后向世界各地扩散。我国古人类学家根据腊玛古猿的材料提出，人类的起源地以‘亚洲南部更可信’。禄丰古猿的发现使我们更有理由相信，中国是世界上人类起源的重要地区之一”^[2]。也就是说，不再采信单一地区人类起源说，而采用了多地区进化人类起源的学说，与苏秉琦先生的“满天星斗”说有异曲同工之妙，可以称为人类起源的“满天星斗”说！

关于中国境内的人类起源，目前较为典型的有两种说法。一是不涉及时间早晚的问题，而用“最著名”的提法。许倬云在《万古江河——中国历史文化的转折与开展》中即用此说，“旧石器时代早期，在中国地区发现的古代人类遗迹，最著名的是北京附近周口店的‘北京人’。‘北京人’的遗址，曾出土古代猿人的骨骸化石及其生活遗迹。在这一遗址，有多层堆积，依据活动遗存的判断，北京人当是从50多万年前开始生活于此，前后经历30多万年”^[3]。许倬云先生的这一说法，完全抛开了中国境内最早人类活动的早晚问题的争论，而直接切入北京人这一典型的人类遗迹。毫无疑问，北京人遗迹蕴藏丰富，有人的骨骼化石，还有动物化石、工具，以及用火的痕迹。但是抛开了早晚问题的讨论，似乎也就远离了历史讲述的模式，因为历史本身就是追根溯源的，而人类遗迹的早晚问题则是不可回避的首要问题。这一点需要注意。

二是直接采用时间早晚的说法，主要有三种。

其一，继续沿用长久以来元谋人为中国人起源的说法。《中国文化概论》中即用此说：“1965年5月，考古学者从云南元谋上那蚌村发现了距今170万年的猿人化石，定名为元谋猿人，这是中国境内最早的人类活动的历史确证”^[4]。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最新编制的《中国历史年表》中也采用了此说，“元谋人，发现于今云南元谋，有人牙化石，距今约170万年，地质时代属更新世早期”^[5]。《文物史前史》也采用此说，“元谋人是迄今为止在中国境内发现的最早的直立人，距今约170万年”^[6]。

其二，作为最新出版的权威版通史，《简明中国历史读本》对此问题做了较为全面的总结：“旧石器时代早期的人类，称直立人，也称猿人。直立人大约生活在距今200万—20万年。我国发现许多直立人化石，其中较重要的有巫山人、元谋人、北京人等。我国境内已知最早的人类是巫山人。巫山人化石是1985年在重庆巫山县龙坪村龙骨坡发现的……巫山人生活在距今204—201万年，属于旧石器时代早期。……比巫山人稍晚的是距今170万年的元谋人……在全世界的晚期直立人中，北京人是最著名的。”^[7]将中国人的起源从元谋人提前到了巫山人，并且也点出了北京人的历史地位。

其三，日本汉学家研究古代中国历史文化也颇有见地，《讲谈社·中国的历史》第一册《从神话到历史：神话时代夏王朝》中则以质疑、存疑的态度提及了人类的起源与中国人的起源，“目前在中国发现了多处属于相当古老的地质年代的石器遗址。主要包括：安徽人字洞遗址，其年代为240万到200万年前；四川巫山龙骨坡遗址，其年代为215万到187万年前；云南元谋遗址，其年代为160万前，或160万到110万前……”并且进一步探讨了石器遗址的关键问题，“问题是从这些遗址中出土的石器是否能确认为真正的石器。关于人字洞遗址的石器的人为性曾因有可能被认定为自然石而受到质疑。这类问题与年代的确认等还需要凭科学依据进一步论证……受到质疑的还有元谋出土的人类牙齿化石。被命名为元谋人的人类骨骼与北京猿人类似，但更为原始。元谋人作为东亚最古老的人类，经地磁年代测定后也受到怀疑。有学者认为，人骨化石的年代最远只能上溯到60万到50万年前，因此尚难以断定。但是在1984年的再度考察中，元谋人的出土层位的年代据古地磁年代测定，为距今187万到167万年之间。关于中国最古的石器和人类化石的年代，今后还需充分的科学论证”^[8]。

讨论中国人的起源，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尚待解决，就是中国人从什么时候起开始长成现在这个模样？在地球上生存的人类，根据皮肤的颜色、头发的颜色和形状，眼、鼻、唇的形状划分为三种，分别是蒙古人种（又称黄种人或亚美人种）、高加索人种（又称白种人或欧罗巴人种）、尼格罗人种（又称黑种人或赤道人种）。而蒙古人是什么样的特征呢？蒙古人有如此特征：头骨前部正中有矢状脊，后部有缝间骨（印加骨），宽阔的鼻骨，前突颧骨，上颌骨的额蝶突；圆钝的眶下缘，铲形的上门齿，股骨的极度平扁和肱骨极发达的三角肌粗隆。从中国境内发现的直立人到智人化石，可以看出其特征明显的一脉相承，“例如蒙古人种特有的铲形门齿，从最早的元谋人，经过北京人、金牛山人、丁村人到山顶洞人都是一脉相承的。一些重要的体质特征，如面部较扁、鼻部较宽、鼻骨较直，上颌骨颧突与颧骨交接处有显著转折等，在各个阶段的化石标本中都可以见到”^[9]。

在讨论了中国人的起源之后，接下来我们继续探究中国文化的起源。这一问题相对来说难度较大，要在熟知了考古材料与文献材料的基础上做进一步的思考，融会贯通之后有了一定的认识之后才有探究的可能性。所以，从这个角度讲，限于能力，我只能做一抛砖引玉的简单介绍。

中国旧石器时代的文化主要包含以下内容。

第一，弓箭的发明。在峙峪遗址发现了石镞，说明在当时已经发明了弓箭，标志着古人类在征服自然方面的一大进步。人类学家路易斯·亨利·摩尔根在《古代社会》中谈到，高级蒙昧社会始于弓箭的发明，终于制陶术的发明。^[10]对于弓箭发明的意义，王玉哲先生在其《中华远古史》中评价道：“以前人们对于天空中的飞鸟，对于距离较远的兽类很难猎取，有了弓箭就可以射杀了。弓箭的发明和使用，在当时正如铁剑对于野蛮时代和火器对于文明的时代一样，乃是决定性的武器。”

第二，就是原始宗教和原始审美的产生。在旧石器时代中晚期就出现了埋葬同伴的习俗，这也是人类自我认知的出现。伴随埋葬习俗，出现了认识“死”的仪式，也就产生了原始宗教。原始宗教最主要表现在对“死”的认识以及由此延及对“生”的感受，朦胧之中感觉会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支配着人，所以也产生了对“神”的认识。在很多文化遗迹中出土了不单是项链之类的装饰品，还有纯粹的艺术品，这些都表明了原始审美的产生。原始审美是对生活与自然的思考，思考人生，思考人存在、活着的价值，于是有了对生活的记录与夸张。^[11]

中国新石器时代的文化主要包括：

第一，农业的发明。在旧石器时代，人类主要依靠采集与渔猎来获得食物。随着人口的增加，生存圈的扩大，更由于人类对于生活经验的积累，发现了一些植物的生长规律，可以耕耘，可以收获，更可以食用，最终发明了农业。所以说，农业的发明其实是人类对于自然的认识，对生活的积累的结果。我国处在北方的黄土地带，温差与土壤条件适合农业种植，最早是粟的栽培。在半坡遗址中发现了粟的遗迹，即可证明这一点。在磁山、裴李岗等遗址中发现了加工谷物所用的磨棒和磨盘。

第二，畜牧业的起源。人们在狩猎的过程中，有了余下的猎物，于是饲养了起来，于是就出现了畜牧业。在世界范围来看，最早出现的动物饲养是狗。在中国的仰韶文化遗址中，出土了少量的猪、狗、羊、牛、马、鸡的骨骼，说明了中国畜牧业的起源。宋兆麟等著的《中国原始社会史》（文物出版社1983年版）与严文明的《仰韶文化研究》（文物出版社1989年版）中的一些章节集中讨论了这一问题，可以参阅。

第三，陶器的发明。陶器的烧制是新石器时代最有特色的手工业。陶器的出现是定居生活的需要，也是适应生活需要而产生的。神农氏“耕而作陶”就是如此。由于制作材料与制作工艺的不同，陶器可以分为细泥陶、夹砂细陶、夹炭黑陶等种类。此外，陶器还分为很多品种，炊具、饮食器、汲水器、盛储器、生产工具等。在陶器的制作中还出现了刻画在陶器上的图形与符号，有人认为是中国艺术的起源或者是中国文字的起源。

在中国文化的起源中，还需要关注一些问题，如中国古代文明的产生［关于中国古代文明产生的问题，需要特别关注李学勤的一些论述，特别是《通向文明之路》（商务印书馆2010年版），开篇就讲到了《辉煌的中华早期文明》，从中华早期文明的长度、广度、高度探究了此问题，值得一读］、中国文化产生的相关问题，如地理背景、经济土壤等，目前可见的最有见地的表述即为冯天瑜、何晓明、周积明著的《中华文化史》（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可资一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