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统治者也认识到儒家伦理纲常的丧失对社会风气,尤其是士风败坏所造成的影响。为此,他们尊儒重教,大兴教育,培养人才,重振晚唐五代以来萎靡不振的士风。
太祖建隆二年(961)令贡举人到国子监拜谒孔子并成定例。次年,又用一品礼仪祭孔子。太祖、太宗多次亲临国子监,“宋因增修之,塑先圣、亚圣、十哲像,画七十二贤及先儒二十一人像于东西庑之木壁,太祖亲撰先圣、亚圣赞,十哲以下命文臣分赞之。建隆中,凡三幸国子监,谒文宣王庙。太宗亦三谒庙。诏绘三礼器物、制度于国学讲论堂木壁。又命河南府建国子监文宣王庙,置官讲说及赐‘九经’书”。[36]
真宗则更甚,于大中祥符元年(1008),率文武百官集僧道3万余人登泰山封禅,拜祭孔庙,加谥号“玄圣文宣王”,并撰《文宣王赞》《崇德述论》,推崇儒学,掀起尊孔崇儒的新高潮。真宗重视儒学,曾对名儒邢昺说:“勤学有益,最胜它事,且深资政理,无如经书。朕听政之暇,惟文史是乐,讲论经艺,以日系时,宁有倦耶?”[37]真宗还喜读儒家经典,多次带近臣观书龙图阁,对宋初宗室藏书颇为在意,曾说:“朕自幼至今,读经典其间。有听过数四。在东宫时,惟以聚书为急,其间亡逸者多方搜求,颇有所得,今已类成正本,除三馆秘阁外,又于后苑龙图阁各存一本。但恨校对未精,如《青宫要纪》《继体治民论》,此一书二名,并列篇目。盖收书之初,务于数多,不嫌重复,甚无谓也。”[38]又命冯元定期讲解《易经》,下诏孙奭、杜镐、舒雅、李慕清等人校点《周礼》《公羊》《穀梁》《春秋传》《孝经》《论语》《尔雅义疏》等,到北宋后期的哲宗,甚至“幸太学,先诣国子监至圣文宣王殿行释奠礼,一献再拜”,[39]成为一项制度,延续到南宋末。统治者的尊师行为有利于形成整个社会的尊师风尚。
帝王十分重视儒学研究,大批儒学之士得到朝廷的重视与推崇,如著名儒学家邢昺,就得到太宗称赏与重用,《宋史》记载:
(邢昺)太平兴国初,举“五经”,廷试日,召升殿讲《师》《比》二卦,又问以群经发题,太宗嘉其精博,擢“九经”及第,授大理评事、知泰州盐城监,赐钱二十万。……上(太宗)尝因内阁暴书,览而称善,召昺同观,作《礼选赞》赐之。昺言:“家无遗稿,愿得副本。”上许之。缮录未毕而昺卒,亟诏写二本,一本赐其家,一本俾置冢中。[40]
重视儒学在科举制度上也有反映,《宋史·选举志一》:“初,礼部贡举,设进士、‘九经’‘五经’、《开元礼》、‘三史’‘三礼’‘三传’、学究、明经、明法等科,皆秋取解,冬集礼部,春考试。合格及第者,列名放榜于尚书省。”[41]在宋初,虽然与儒学密切相关的诸科地位不及进士科,但录取人数并不少于进士科,这些考试科目直接以儒家经典为内容,自然成为士子研读儒家经典的直接推手。
宋初尊儒与重教是紧密联系的,钱穆先生说:“宋学最先姿态,是偏重在教育的一种师道运动。”[42]宋代大兴学校也是宋代崇文的重要举措。宋代教育十分发达,官学之中的国子学和太学,其入学门槛不断下降,凡七品官员子弟均可入国子监就学。仁宗庆历四年(1044)太学设立,其生源的范围更广,成为一般仕宦子弟学校。同时,宋代太学生人数激增,达数万之多。地方上有州学、县学,分别设教授两人与一人,大多由地方宿学名儒担当。太学、国子学则以时贤掌教,他们对士风的转变乃至整个社会风气的好转都有重大的意义。
宋代私学性质的书院极为兴盛,宋初有“四大书院”“六大书院”之说,真实数量远甚于此,白新良先生统计:两宋书院共有515所,其中73所可以确认为北宋书院,317所为南宋书院,其余125所书院只能笼统称为宋代书院。[43]著名的如石鼓书院、白鹿洞书院、岳麓书院、应天书院、嵩阳书院、茅山书院等,以弥补官学的不足。书院与科举密切联系,许多考中功名的士人都有入私学读书的经历,如范仲淹曾读书于应天书院多年,状元冯京、郑獬曾求学于笙竹书院等等。朝廷通过赐田、赐额、赐书、封官等措施褒扬扶植私人书院,书院也自觉承担起儒家道德教化的功能,如太平兴国年间,邓晏建秀溪书院,设崇礼堂,祀孔子及颜、曾、思、孟四哲,尊儒崇道,重视传统士风的恢复与重建。
不管是官学还是私学性质的书院,其教育的主要内容都以儒家五经为基本教材。宋初各学校经学教材继续使用唐代注本,如孔颖达的《五经正义》、徐彦的《公羊传疏》、杨士勋的《穀梁传疏》、贾公彦的《周礼注疏》和《仪礼注疏》等。至真宗咸平四年(1001),朝廷颁布“九经”于各级官学,并成为官方经学教材。学校教育成为转变士风、推进道德建设的主要阵地,“宋初三先生”之一的胡瑗在《松滋县学记》中曾说:“致天下之治者在人才,成天下之才者在教化,教化之本者在学校。”[44]孙复、胡瑗、石介等饱学耿介之士聚众讲学,培养大批儒学士子,北宋中期名臣范仲淹、欧阳修,儒学名流都受其影响,尤其是名臣范仲淹“每感激论天下事,奋不顾身,一时士大夫矫厉尚风节,自仲淹倡之”。[45]并出现一大批尚忠义、重名节、富有责任感的新型士人群体,“真、仁之世,田锡、王禹偁、范仲淹、欧阳修、唐介诸贤,以直言谠论倡于朝,于是中外缙绅知以名节相高、廉耻相尚,尽去五季之陋矣”。[46]
宋初统治者也积极参与士风建设,如以陈桥驿兵变篡夺帝位的赵匡胤,在坐稳帝位后大肆封赏反对他的人,推崇精忠节义,对此《香祖笔记》卷九记载:
宋太祖自陈桥拥兵回,长入,祗候班乔、陆二卒长率众拒于南门,乃入自北,解衣折箭,誓不杀。咸义不臣宋,自缢。太祖亲至直舍,叹曰:“忠义孩儿!”赐庙曰忠义,易班曰孩儿。终宋之世,孩儿班帽后垂粉青头巾,为周世宗持服,直舍正门以黄罗护之,傍穿小门出入,用以旌忠。南渡景定间,又命撰二侯加封碑文。惜二侯之名无考,碑文见《随隐漫录》。据此,则宋历朝之褒忠可谓至矣。《五代史》乃不为韩通立传,何所忌讳耶?王子融作《唐余录》,载韩通于《忠义传》,且冠以宋初褒赠之典,有见哉![47]
而太祖对早已怀揣“周帝禅代制书”的先朝翰林学士陶穀却十分鄙视,《邵氏闻见录》记载说:“太祖将受禅,未有禅文,翰林学士承旨陶穀在旁,出诸怀中进曰:‘已成矣。’太祖由是薄其为人。”[48]就连宋初名臣范质,太宗都说他:“但欠世宗一死,为可惜尔。”[49]可见帝王也有意提倡忠义以补世风的浇薄。
五代宋初士风中的鲜廉寡耻、因循守旧,甚至混世顺时的士风在宋初的文化重建中慢慢得以改变,由五代顺延而来的宗白诗风也随着士风的改变而发生变化。从徐铉到二李再到王禹偁,其白体名家的诗作也暗合这士风的演进。同时,这种量的积累至仁宗庆历前后得到一次质的飞跃,如前文所说大批新型士人群体集中涌现,可以说没有宋初三朝官学与私学对儒学及其传统道德的艰难恢复,仁宗朝是很难形成彬彬之盛的庆历士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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