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体诗在宋初的首先兴盛与统治者的喜好与有意提倡有直接的关系。太祖建立赵宋政权,虽立崇文抑武国策,但毕竟天下尚处在分裂之中,如何武力统一是摆在新生政权面前的头等大事,没有多少精力用于文教事业,最明显的例子就是连当时最高的官学机构——国子监,都破败不堪。太平兴国二年(977),太宗亲临三馆,不无感慨地对左右说:“若此之陋,何以待天下贤俊耶?”[63]随即重修三馆,招贤纳士,崇文之风日盛。
太宗自己也喜爱舞文弄墨,《全宋诗》收录其诗达560余首,相当一部分是君臣唱和之作,叶梦得说:“太宗当天下无事,留意艺文,而琴棋亦皆造极品。时从臣应制赋诗,皆用险韵,往往不能成篇;而赐两制棋势,亦多莫究所以,故不得已,则相率上表乞免和,诉不晓而已。王元之尝有诗云:‘分题宣险韵,翻势得仙棋。’又云:‘恨无才应副,空有表虔祈。’盖当时事也。”[64]
太宗统治时期,君臣唱和极为普遍,如:太宗太平兴国四年攻取北汉,基本完成统一大业,甚喜,“作《平晋赋》,令群臣皆赋;又作《平晋诗》二章,令从臣和”;[65]太平兴国五年二月,“丙申,上作《喜春雨诗》,令群臣和”;[66]雍熙元年(984)三月,“己丑,召宰相近臣赏花于后苑,上曰:‘春气暄和,万物畅茂,四方无事,朕以天下之乐为乐,宜令侍从词臣各赋诗。’赏花赋诗自此始”。[67]《续资治通鉴长编》中此类记载甚多,如:
(太平兴国二年九月)丙辰,上始狩于近郊,作诗赐群臣,令属和。[68]
——《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八
(雍熙元年)冬十月,上之即位也,召华山隐士陈抟入见,于是复至,上益加礼重,谓宰相宋琪等曰:“抟独善其身,不干势利,所谓方外之士也。在华山已四十余年,度其年当百岁,自言经五代乱离,幸天下承平,故来朝觐。与之语,甚可听。”因遣使送至中书,琪等从容问抟曰:“先生得玄默修养之道,可以化人乎?”对曰:“抟山野之人,于时无用,亦不知神仙黄白之事、吐纳之理,无术可传于人。假令白日上升,亦何益于世?主上龙颜秀异,有天人之表,博达今古,深究治乱,真有道仁圣之主也。正是君臣协心同德、兴化致治之秋,勤行修炼,无出于此。”琪等表上其言,上益喜。甲申,赐抟号希夷先生,令有司增葺所止台观。上屡与属和诗什,数月,遣还。[69]
——《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五
(淳化五年)春正月甲寅朔,上制《元旦》《除夕》诗各二章,赐近臣,俾之属和。翰林学士张洎,上表解释诗意,凡数千言。上甚悦,命宰相召至中书奖谕。[70]
——《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十五
真宗继位,延续其父的崇文国策,对白居易也十分敬仰。景德四年(1007)二月“辛巳,以唐刑部尚书致仕白居易孙利用为河南府助教,常令修奉坟茔影堂”。[71]大中祥符二年(1009)十二月,“癸卯,命江州葺唐白居易旧第。上与辅臣言及居易,嘉其能保名节,故有是命”。[72]真宗多次下诏修缮白居易坟茔、旧宅,可见对白居易的推赏。宋真宗统治期间,君臣唱和、赐宴众多,朝臣之间的诗酒唱和更是彼此不断,仅从《续资治通鉴长编》中,列举几条如下:
(咸平二年八月)丁巳,大宴崇德殿,始作乐。戊午,上作《社日》五言诗,赐近臣属和,宰执求免次韵。上曰:“君唱臣和,亦旧制也,无烦多让。”[73]
——《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
(咸平三年二月)丙子,曲宴近臣于后苑,上作《中春赏花钓鱼》七言诗,儒臣皆赋,遂射于水亭,尽欢而罢。自是著为定制。[74]
——《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六
(咸平四年)三月癸酉,枢密院言,准例春季金明池习水戏,开琼林苑,纵都人游赏,又大宴于含元殿。上以太宗忌月,命有司讨详故事以闻。史馆检讨杜镐等引晋荀讷、唐王及善、韦公肃所议,以为礼有忌日无忌月,其春宴及上巳金明池、苑,并合举乐,从之。[75]
——《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八
(咸平四年三月)己丑,宴射后苑。上言及大射、投壶、乡饮酒之礼,因命直馆各赋射宫诗。上欢甚,诏群臣极饮,恣其沉醉。凡节序赐宴,则宗室、禁军大校、牧伯、诸司使皆令习射。[76]
——《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八
(咸平四年五月)庚辰,翰林学士、吏部郎中、知制诰朱昂罢为工部侍郎,致仕。……旧制,致仕官止谢殿门外,于是,上特延见命坐,劳问久之,令候秋凉上道。复遣中使锡宴于玉津园,两制、三馆儒臣皆预,仍诏赋诗饯行。恩渥之盛,近代无比。[77]
——《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八
(咸平三年九月)丙戌,翰林学士承旨宋白等上新修《续通典》二百卷,诏付秘阁,仍赐宴以劳之,赐器币有差。[78]
——《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九
(咸平六年三月)丙午,左司谏、直昭文馆种放再表乞暂放归山,诏许之。特授起居舍人,将行,宴饯于龙图阁。又诏三馆、秘阁官宴饯于琼林苑,上赐七言诗三章,在坐皆赋。[79]
——《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五四
(景德二年五月)以起居舍人、直昭文馆种放为右谏议大夫,放谢病,乞游嵩山,诏许之。仍命河南守臣常加存抚。召对赐宴,赋诗饯行,恩礼甚厚。[80]
——《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六〇
(景德二年十二月)丙子,承天节,群臣上寿于崇德殿。旧制,中书门下枢密院文武百僚、内职既上寿,诣大相国寺行香,设会于资圣阁。至是,枢密使而下,前一日罢道场赴会,是日枢密与学士、三司使副复集。遂以为常。[81]
——《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六一
(景德三年夏四月)右谏议大夫种放有兄丧,赐告归终南,宴于龙图阁,上作诗赐放,侍臣皆赋。放每至京师,秦雍学徒多就而受业,上面奖之,放顿首谢。[82]
——《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六二
只要有空闲,真宗都召集群臣侍宴赓和,《青箱杂记》说真宗:“听政之暇,唯务观书,每观毕一书,即有篇咏,使近臣赓和,故有御制《看尚书诗》三章、《看春秋》三章、《看周礼》三章、《看毛诗》三章、《看礼记》三章、《看孝经》三章。复有御制《读史记》三章……可谓近代好文之主也。”[83]
宋初统治者坐稳江山以后,希望人们不要心存异心,而白居易的乐天知命、知足保和的人生态度自然有利于稳定统治。陈寅恪论述白居易思想中的佛道成分时说:“乐天之思想,一言以蔽之曰‘知足’。‘知足’之旨,由老子‘知足不辱’而来。盖求‘不辱’,必知足而始可也。”[84]这种知足不辱与统治者希望士人也像方外人士一样,能“独善其身,不干势利”。[85]
宋初复兴文化的政策使白体诗的创作超越五代,因而大兴,又与宋初崇文的文化背景“结合”,“惯性”得以“加速”,迅速崛起诗坛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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