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王禹偁病逝后白体诗人的分化及昆体之风兴起
真宗咸平四年(1001)五月戊子,年仅48岁的王禹偁卒于蕲州,使得真宗颇为伤感,也让宋初白体诗人失去了一面旗帜,这给本来就松散的宋初白体诗人以巨大的打击。以前与王禹偁交往密切的诗人诗风纷纷转向昆体,例如上文所提到的李宗谔、张咏、丁谓、晁迥,他们都带有白体的底子而走向昆体。
正如上文所言,白体与稍后而起的昆体并非那么水火不容,除王、杨之间的亲密关系外,从诗歌创作方式的次韵酬唱到诗歌内容闲适咏物,再到创作心态的雍容尔雅,都有一致的地方,其主要区别应是艺术上的更加典雅富赡。宋初白体诗人急剧分化转入昆体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随着王禹偁的早逝,也改变了宋诗的复古路经。杨亿、刘筠、钱惟演等迅速走向诗坛的中心,他们从王禹偁由学白进而尊杜的路径受到挫折,富丽绵邈的李商隐成为诗坛效法的主要对象,宋初白体诗则从主流诗坛迅速淡出,并渐次融入宋诗的洪流之中,成为宋诗的底色之一。
(二)宋初诗坛演进的复杂性、迂回性及其原因
王禹偁诗文在太宗朝后期影响颇大,但随着他的早逝,白体诗人纷纷转向分化,其现实品质与言志精神受到抑制甚至“挫厄”,以杨亿、刘筠、钱惟演为代表的昆体诗人走上诗坛中心,新朝又开始了规模更为盛大的颂美唱和之中。
这种带有浓厚的新朝盛世颂美的唱和、咏史之作将王禹偁所开创的诗歌之路拦腰折断,显现出宋初诗坛演进之路的迂回性与复杂性。这其中的原因除了王禹偁早逝之外,应还有其他诸多因素共同作用所致,如:
首先,缺少强有力的政治地位的保障。
王禹偁在太宗朝是当之无愧的文坛领袖,但其政治地位颇为尴尬,与之前的二李甚至宋白难以相比,与之后的欧、苏更是难以企及,政治地位与其文坛的影响不管是在什么时代都有密切的联系。
王禹偁享年不永,又屡遭贬谪,虽三入承明但都极为短促即遭到贬谪,入翰林也仅百日,太宗始终未曾大用,也从没有知过贡举以扩大阵营,团结同道。因而,他看到苏易简榜下放孙何等358人诸生时,自己有一丝复杂的心理,曾作诗赠给送别自己的新科进士们,其诗写道:“缀行相送我何荣,老鹤乘轩槐谷莺。三入承明不知举,看人门下放诸生。”[394]心中的怅然十分明显。虽然王禹偁上有毕士安、宋白等诗坛、政坛师友为盟,下有后学丁谓、孙何等青年才俊为继,同时又与田锡、张咏等人交友深厚,但与太宗朝为数众多的浅俗馆阁白体诗人相比数量还是甚少,难以形成合力,根本不能与欧阳修利用科举之力推进文风、诗风的演进可比。
其次,时机尚未成熟。
宋初经过几十年的文化重建,文学自信力得到一定的提升,但文坛的主流仍然是在“范唐”的阴影下徘徊,就连王禹偁本人也染五代之习,如林希逸曾说:“王元之又在尹、穆之前,虽未能尽去五代浮靡之习,而意已务实,但未得典则之正。”[395]更不要说其他的诗人。
因而,当王禹偁的诗歌对宋初白体有所突破时就会显得“势单力薄”,缺少更多的同道之音,正如叶適所指出的:“王禹偁文简雅古淡,由上三朝,未有及者,而不甚为学者所称,盖无师友论议之故也。”[396]时至欧、梅主盟诗坛,赵宋王朝的文化重建已经经历七八十年时间,庆历士风已然形成,崭新一代士人人格独立意识更加明显,文学自信更是空前,他们不满足于在历史堆里缝缝补补。欧阳修主持下的庆历诗坛,为宋诗的演进指明了方向。
再次,白体诗自身的不足。
宋初白体诗是“唐音”阴影下的诗歌创作,除了王禹偁、田锡、张咏、晁迥、徐铉等少数作家有自己的独特之处外,绝大多数都存在内容空泛、创作形式单调、创作情感匮乏、艺术成就低下等毛病。其通俗浅易、言尽意尽、不重技法的诗歌崇尚与乱世文人的兴趣爱好与涵养学识是一致的,但随着文化重建的推进,读书破万卷的士人普遍增多,饱学尚雅的新一代文人也自然不会崇尚浅易之风,杨亿连老杜都讥之为“村夫子”,何况更加俗气的白居易。
同时,随着赵宋王朝统治的巩固,盛世颂美的时代要求逐渐浮现出来,通俗滑易的白体诗风与雍容尔雅的盛世赞歌也难以吻合。因而,富赡典丽、高雅宏博的西昆体就在白体流行之时悄然登上诗坛,并随着白体旗帜——王禹偁的病逝而进入诗坛的中心。
宋初白体诗歌在历史遗产中摸索前行,为宋诗后来的发展积累了珍贵的艺术经验,同时也留下了令人叹惋的历史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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