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伯时画《松下渊明》

【解题】

伯时,即李公麟。此诗作于元祐三年(1088年)。《山谷年谱》卷二十三“题松下渊明二首”下云:“按蜀本诗集:前一篇注云:皆试院作。后一篇载外集第四卷,当是初本,今并存之。后篇已注改,兼蜀本石刻真迹题云‘题李伯时所作松下渊明’,而第三、四句亦不同,云:‘平生梦管葛,把菊见南山。’”又史容《山谷外集诗注》卷十六《松下渊明》云:“此诗在前集已有注。画本今藏眉山陈氏,与板本小异,今录于此:‘南渡诚草草,长沙济艰难。夜半舟移岸,今无晋衣冠。松风自度曲,我弦不须弹。惠远香火社,遗民文字禅。虽非老翁事,幽尚亦可欢。客来欲开说,觞至不得言。’”

南渡诚草草[1],长沙慰勤艰[2]。

终风霾八表,半夜失前山[3]。

远公香火社,遗民文字禅[4]。

虽非老翁事,清尚亦可观[5]。

松风自度曲,我琴不须弹[6]。

客来欲开说,觞至不得言[7]。

【注释】

[1]南渡:指晋元帝渡江。

[2]长沙:指陶渊明的曾祖父陶侃。据《晋书·陶侃传》载,陶侃平定苏峻之乱后被封为长沙郡公,死后成帝下诏曰:“故使持节、侍中、太尉、都督荆江雍梁交广益宁八州诸军事、荆江二州刺史、长沙郡公经德蕴哲,谋猷弘远。作籓于外,八州肃清;勤王于内,皇家以宁。”勤艰:艰辛。

[3]终风:终日风。《诗经》:“终风且霾。”霾:阴霾。八表:八方之外,指极远的地方。《庄子·大宗师》曰:“夫藏舟于壑,藏山于泽,谓之固矣。然而夜半有力者负之而走,昧者不知也。”此两句言晋、宋改朝换代。

[4]远公香火社,遗民文字禅:《高僧传》曰:“彭城刘遗民、豫章雷次宗等,依远游山,远乃于精舍无量寿像前,建斋立社,共期西方,乃令遗民著其文。”香火社:佛教徒的结社。以“香火”名社,盖取“香火因缘”之意。白居易诗:“本结菩提香火社,共嫌烦恼电泡身”。苏轼《寄辩才诗》:“台阁山林况无异,故应文字不离禅。”

[5]虽非老翁事,清尚亦可观:《庐阜杂记》曰:“远师结白莲社,以书招陶渊明。陶曰:‘弟子性嗜酒,若许饮,即往矣。’远许之,遂造焉。因勉令入社,陶攒眉而去。”萧统《陶渊明传》:“时周续之入庐山,事释慧远;彭城刘遗民亦遁迹匡山,渊明又不应征命,谓之浔阳三隐。”诗意谓陶虽不入社,然常往来其间,以诸人志尚幽远,亦有可观故也。

[6]我琴不须弹:萧统《陶渊明传》:“渊明不解音律,而蓄无弦琴一张,每酒适,辄抚弄以寄其意。”

[7]客来欲开说,觞至不得言:《汉书·曹参传》:“度之欲有言,复饮酒,醉而后去,终莫得开说。”

【辑评】

诗歌前两句自陶渊明的祖父陶侃写起,言其祖上功勋卓著,得帝王褒奖。“终风霾八表,半夜失前山”写晋宋改朝换代之际的风云变化。“远公香火社,遗民文字禅。虽非老翁事,清尚亦可观。”言慧远招陶渊明入白莲社之事,渊明虽不入社,然常常往来其间,社中诸人志尚幽远,亦有可观也。末四句言陶渊明隐居时的闲逸之状,松涛送曲,美酒当前。全诗题《松下渊明》图,却不被画面所限,而是对陶渊明之身世、际遇作了相应的补充和引申,画因诗歌的加入而获得了更多的表现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