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题】
此诗作于元符二年(1099年)。据《山谷年谱》:“元符二年乙卯,是岁山谷在戎州,九月知命成都,至明年二月还戎。”与迪,即黄与迪,生平不详。
吾宗墨修竹[1],心手不自知[2]。
天公造化炉[3],揽取如拾遗[4]。
风雪烟雾雨,荣悴各一时[5]。
此物抱晚节,君又润色之。
抽萌或发石[6],悬棰有阽危[7]。
林梢一片雨,造次以笔追[8]。
猛吹万籁作[9],微凉大音希[10]。
霜兔束豪健[11],松烟泛砚肥[12]。
盘桓未落笔[13],落笔必中宜[14]。
今代捧心学[15],取笑如东施。
或可遗巾帼,选耎如辛毗[16]。
生枝不应节,乱叶无所归。
非君一起予[17],衰疾岂能诗。
忆君初解鞍,新月挂弯眉。
夜来上金镜,坐叹光景驰。
我有好东绢,晴明要会期。
猗猗淇园姿[18],此君有威仪[19]。
愿作数百竿,水石相因依[20]。
他年风动璧,洗我别后思。
开图慰满眼,何时遂臻兹。
【注释】
[1]宗:学习,效法。
[2]心手不自知:《庄子》:轮扁曰:“得之于心,而应于手。口不能言,有数存焉于其间。”
[3]造化炉:喻天地。语本《庄子·大宗师》:“今一以天地为大炉,以造化为大冶,恶乎往而不可哉?”
[4]拾遗:容易得到。《汉书•梅福传》曰:“举秦如鸿毛,取楚若拾遗。”
[5]荣悴:荣,兴盛。悴,衰萎。陶潜《形赠影》诗:“草木得常理,霜露荣悴之。”
[6]抽萌:植物发芽。弥明《石鼎联句》曰:“冻芋强抽萌。”
[7]棰:短木棍。阽,壁危欲堕。《汉书•食货志》:贾谊曰:“有为天下阽危者若是,上不惊者。”
[8]造次:仓促。《鲁论》注云:“造次,急遽也。”
[9]万籁:自然界发出的各种声音。
[10]大音希:《老子》曰:“大音希声。”
[11]霜兔:用兔豪制作的毛笔。
[12]松烟:指墨。安鸿渐《题杨少卿书后》诗:“端溪石砚宣城管,王屋松烟紫兔毫。”
[13]盘桓:徘徊。
[14]中宜:恰到好处。
[15]捧心:喻拙劣的模仿,即东施效颦。
[16]或可遗巾帼,选耎如辛毗:魏明帝青龙二年(234年),诸葛亮伐魏,两军对垒,诸葛亮送司马懿妇女服饰以激之使战,诸将欲出战,辛毗持魏明帝节以阻止。典出《晋书•宣帝纪》:“诸葛亮数挑战,帝(司马懿)不出,因遗帝巾帼妇人之饰。”遗,wèi,给予,馈赠。巾帼,古代妇女的头巾和发饰,借指妇女。耎,音义同“软”。
[17]起予:《论语•八佾》:“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与言《诗》已矣。’”何晏集解引包咸曰:“孔子言子夏能发明我意,可与共言《诗》。”后用为启发自己之意。
[18]猗猗:柔美的样子,美好的样子。《诗经•卫风•淇奥》有“瞻彼淇奥,绿竹猗猗”。
[19]威仪:仪表威严。
[20]因依:倚傍;依托。谢灵运《石壁精舍还湖中诗》:“芰荷迭映蔚,蒲稗相因依。”
【辑评】
此诗首先赞美黄与迪高超的画竹技巧,接着写黄与迪笔下竹子的高贵品格,虽近暮年,但仍然抱有崇高的节操。而黄庭坚却自嘲内心软弱,可被赠送妇人之物了。此时的黄庭坚贬谪川南,饱受左迁之煎熬,所以在诗中,黄庭坚写到若不是黄与迪用竹子来启励自己,自己以病弱老躯又怎能写出诗歌呢?故言“非君一起予,衰疾岂能诗”。在全诗中,黄庭坚一方面赞美画中的竹子,另一方面又通过画中之竹自勉。
邓椿《画继》:“黄与迪,善画竹,山谷次韵谢与迪所作竹五幅云:‘吾宗墨修竹,心手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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