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的怀念

子曰：“从我于陈、蔡者，皆不及门也。德行：颜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言语：宰我，子贡。政事：冉有，季路。文学：子游，子夏。”

——《先进第十一·二章》

困厄于蔡、绝粮于陈，是孔子很不得志的生活里比较重大的事件，直到老年他仍不能忘却。但对于久经沧桑而且已经年迈的孔子来说，回首不堪的往事，最让他不能忘情的，不是困厄和绝粮带给他心灵上的重创和悲凉，而是在困境中紧紧追随他的弟子们带给他的温暖和情谊。

人生不如意事七八九，苦难磕碰曲折应是常态，甚至还有危险和不测。61岁的孔子“厄于陈、蔡之间”，人身不自由，挨饿受冻，确实是“累累若丧家之狗”。当岁月的风雨让一切往事都渐行渐远的时候，回忆，就成了最有价值的切入点。

在困厄于蔡、绝粮于陈时，孔子也许有过“知人事而听天命”的感慨，有过“莫知我也夫”的遗憾，但那些迷离的梦境已不再完全地占据着他的心灵与时光。此刻，能够照亮他生命的阳光却是与弟子们相从于患难之中彼此间拥有的真情。

苦难对于任何人来说，都能从中汲取营养，以长养精神，磨砺意志，但是人世间除了“自我”而外，更为宝贵的东西，是困境中的帮助，并由此而建立起来的心与心的相知和依偎。它，是灯，是火，是电，能让步入黑暗中的人走向光明，能让身在寒冷中的人走向温暖，能使你和我行走在这个世界上不觉得孤独，不觉得如浮萍漂零。

所以，孔子才不厌其烦地一一絮叨着那时跟着他的弟子的名字：“德行好的，有颜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会办外交的有宰我，子贡；能办政务的有冉有，季路；熟悉礼仪文献的有子游、子夏”。这样集中的对弟子例举，在《论语》一书仅此一现，足见孔子追思往事，情不自胜。况且，这些弟子现在都不在跟前了，更令他无限地怀念与怅然。

“无情未必真豪杰”。最能让心灵久久不能忘怀或者永远铭记的，往往是困厄中那一双温暖的手、一缕灿烂的阳光，甚至只是一抹无言的深情凝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