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服度,则六亲固”,统治者自己要履行法度,有节制。那么“六亲”就会团结在你的周围。上面的人言行不一,还想让人们团结在你的周围;自己贪污二三十亿,却让别人“走社会主义道路”,根本做不到。国家富足了,如果君主挥霍无度,为所欲为,不知道爱惜民力,还是无法实现天下大治。所以说,“上无量,则民乃妄。”统治者欲望如果没有限制,老百姓就会造反。我们现在很多观念都颠倒了。曾有人写文章嘲笑伦敦奥运会,说他们只花那么一点钱,寒酸。但你可知晓,伦敦市市长是要向纳税人负责,不能乱花钱的。我们办奥运会可以让周围工厂全部停工,净化空气,英国的市长敢这么做吗?他花的每一元钱都是纳税人的,市长有责任看好纳税人的口袋。为什么要强调“上服度”?管子在《权修》篇有详细论 述:
上身服以先之,审度量以闲(间)之。……
地之生财有时,民之用力有倦,而人君之欲无穷。以有时与有倦养无穷之君,而度量不生于其间,则上下相疾也。是以臣有杀其君,子有杀其父者矣。故取于民有度,用之有止,国虽小必安。取于民无度,用之不止,国虽大必危。地之不辟者,非吾地也。民之不牧者,非吾民也。凡牧民者,以其所积者食之,不可不审也。其积多者其食多,其积寡者其食寡,无积者不食。或有积而不食者,则民离上;有积多而食寡者,则民不力;有积寡而食多者,则民多诈;有无积而徒食者,则民偷幸。故离上,不力,多诈,偷幸,举事不成,应敌不 用。
这段讲的是,君王要以身作则,花钱要适度,留余地,不能挥霍无度(“闲”,错讹,应为间,空间,余地)。地里的庄稼收成不是一年四季都有的,百姓的力气也是有限的,不可能让他们日日夜夜不睡觉,但君王的欲望是无穷的。以有限去养无穷,如果没有法度的话,那么官民的关系一定会对立。现在县太爷都想做政绩工程,今年建高速公路,明年修政府大厦。我去过江西的一个贫困县,老百姓要讨救济,县政府大楼豪华到超过亿万富翁的办公室。房间多到大概保洁人员都可以每人有一间办公室,还用不完。这是不是“无度”?民间的不满就是这么产生的。“上下相疾”,就会出现臣杀其君,子杀其父的现象。所以花老百姓的钱一定要有限度,要有底线。这样做,虽是小国也能保持安定。相反,挥霍无度,虽是大国也势必危 险。
《权修》接下来说,“地之不辟者,非吾地也。民之不牧者,非吾民也。”有很多地,但不去开辟,等于不是你的。有很多百姓,但不好好去管理,等于不是你的人民。怎么管呢?百姓能够消费的就是自己积累起来的,所以必须非常审慎。“其积多者其食多,其积寡者其食寡,无积者不食。”储备多少,消费多少。如果储备很多,但不让百姓消费,还要他们勒紧裤带,那么老百姓一定和你离心离德。储备很多,但给百姓的很少,他们就不肯出力。也有储备很少,但消费过度,那百姓就会狡诈。甚至没有积累,还白吃白喝,坐吃山空的,那么百姓一定会成为懒汉、骗子。就像希腊,国家经济一般,但民众的福利非常好。老百姓只想躺着享受,这就难治理了。国家面临破产,但老百姓谁都不肯放弃福利,动辄把总理轰下台。欧债危机给政治学家很多启示,比如民主政治是否等于一人一票的普选制?权利和义务是否应该一致?一人一票能选出好人来吗?既然人性是趋利避害的,谁给我福利,我就选谁。纳几百万税的人只有一票,不纳税靠别人养活的人也有一票。于是政客就用承诺去买选票,反正是纳税人的钱,不是从总统、总理、部长口袋里掏出来的。这个社会能长治久安吗?管子几千年前就看得清清楚楚了。这样的国家一定没有凝聚力,什么事都做不成,敌人来了也打不了 仗。
回到《牧民》,“上服度,则六亲固”,这里的“六亲”和平时说的“六亲不认”的“六亲”不同,指家(家族)、乡(乡亲)、国(国家)、天下(人类)、天地、日月。六者是和睦相处的关系,不是征服的关系。管子的六亲不仅讲人与人关系的和睦,而且主张人与自然关系的和平共处。这比儒家的六亲高明多了。大自然赐予人类阳光、雨露、粮食,人也要回报自然的。如果为上者不“服度”,天地日月也不会和你亲;你与之为敌,它也势必报复。你把湖泊里的水抽干了去开垦种地,洪水就来了,这都是有关系的。所以不要以为科技进步了,人就越来越聪明。很多时候可能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大家都不去考虑长时段的历史问题,人和自然相处的问题。我们还以为,古人无所事事在那里空想,但他们想的是哲学。我们现在哪有哲学?全国大概有几十个哲学系吧,但其实都是哲学史系,都是研究前人的哲学思想。真正的哲学是要思考时代的问题,个人和社会、人类与自然、地球与宇宙的关系问题。如果一个时代的哲学家对人类没贡献,怎么过了几千年还会留下他的思想?真正的哲学家的贡献是长时期的,比如说管子,过了两千多年,你还是不得不服膺他的思 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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