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体意识，成人成圣

孟子认为人自身的条件使公共价值可以成为可能。人不是孤立的人，而是社会关系中的人，还是世界中的人，人不仅仅是一个自然公民，还是一个社会公民，还是一个宇宙公民。人与“禽兽”明显不同，具有主体自觉意识，人都想成为一个真正的君子人，也想成为儒家圣人。

首先，儒家讲要成为一个君子之人，言必称君子，孟子思想符合这种理念，孟子处处提到君子，君子与人为善。“子路，人告之以有过则喜。禹闻善言则拜。大舜有大焉，善与人同。舍己从人，乐取于人以为善。自耕稼、陶、渔以至为帝，无非取于人者。取诸人以为善，是与人为善者也。故君子莫大乎与人为善。”[1]孟子大量运用“君子”语式，君子的标准是一个人成为人的基本标准。德国哲学家马克斯·韦伯认为君子是一种理想，他说: “‘君子’‘高雅之人’，后来亦称‘勇士’，在士大夫时代是达到了全面自我完善境界的人: 一件堪称古典、永恒的灵魂美之典范的‘艺术品’传统儒学正是把这种典范植入蒙生的心灵中的。”[2]君子之人是一个具有普世性标准的人，孟子当然赞同这一标准。君子具有主体自觉性，君子具有公共价值观念。

接着，儒家讲要成为一个圣人。圣人是“天地圣人”，圣人不是一般的人，圣人就是一个宇宙公民的体现者。冯友兰说: “儒家认为，处理日常的人伦世务，不是圣人分外的事。处理世务，正是他的人格完全发展的实质所在。他不仅作为社会的公民，而且作为‘宇宙的公民’，即孟子所说的‘天民’，来执行这个任务。他一定要自觉他是宇宙的公民，否则他的行为就不会有超道德的价值。他若当真有机会为王，他也会乐于为人民服务，既作为社会的公民，又作为宇宙的公民，履行职责。”[3]圣人的性质具有自觉性、为天下人民服务，心境达到宇宙。从价值观念上看，具有公共理性的特征。孟子说: “有天民者，达可行于天下而后行之者也。”[4]“天民”具有公共理性，以“道”在天下行动。天民具有自觉性，先知先觉，“天之生此民也，使先知觉后知，使先觉觉后觉也。予，天民之先觉者也，予将以斯道觉斯民也，非予觉之，而谁也?”[5]天民有主体自觉意识，使公共价值成为可能。汉代贾谊说: “故守道者谓之士，乐道者谓之君子; 知道者谓之明，行道者谓之贤，且明且贤，此谓圣人。”[6]圣人明白事理并且能付诸行动。孟子的“天民”和圣人具有同等的自觉性。

孟子对主体的自觉意识进行了高扬，他说: “人皆可以为尧舜”[7]。意思是主体的自觉性使人人都可以成为圣人，人人都有这种可能性。主体的自觉使人人实现平等，即都可以成为圣人，荀子也说: “涂之人可以为禹”[8]。意思是圣人离现实并不遥远，只要努力地去实现，人人都能成就为圣人，关键在于人要能够尽量彰显自己的良知、良能，去追求仁义，实现尽心、知性、知天的认知效果。孟子说: “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殀寿不贰，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9]主体的自觉性使人成为人，成为君子人、圣人。君子、圣人都具有公共价值上的特性，因此公共价值就是人成为人的基本观念标准。

主体的自觉说明人是一个理性人，而不是一个感性人，追求美的、高雅的人格是理性人的必然心理。孟子认为人的本质是理性的，人是理性人，必然追求一种美的、高雅的人格。孟子论述心、性、善、天道、人道，都是为了将人上升为一个理性人的目的。这个理性就是达到仁义，成为一个真正的人，还可以成为圣人。人有最基本的生存理性，必须有吃喝穿住，孟子说: “民之为道也，有恒产者有恒心，无恒产者无恒心”[10]。基于人的生存理性，君子仁人、君王大人都必须以苍生为念，实现主体自觉，关照每一个人的生存，使每一个人成为一个主体的人。孟子提出“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11]，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人有基本的价值理性，即成为一个实实在在的人，这种人区别于动物。孟子说:“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庶民去之，君之存之。舜明于庶物，察于人伦，由仁义行，非行仁义也。”[12]人有道德价值，上层统治者必须考虑到人的价值需要，以价值培育为方式，做出表率，得民心者得天下。人有比较高雅的精神理性，美的艺术是人类精神的家园，张立文教授说: “艺术是人类精神家园的一种形式”[13]。人在追求艺术的过程中提升了自身的人格魅力，丰富了自我人格力量，铸造了人格禀性。儒家艺术人格的中心是崇高和儒雅，一种高雅的气质形象内化为儒家心灵的一部分。孟子追求至圣的思想较好地展示了儒家的这一理性。孟子说: “可欲之谓善，有诸己之谓信，充实之谓美，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14]美是一种充实的美，即是说仁义充实在心中，不充实不能称为美。人人都追求美的理性，成为圣人是人的美好愿望，达到高雅是精神的寄托，君王统治者要实现与民同乐。

孟子对主体自觉意识的论述说明，人之所以为人，是一个具有主体理性的人，而不是道家所说的人是一个自然而然的所谓的“真人”。人生活在社会人，必然是一个现实的人，这个现实的人有主体意识，主体意识是成人成圣，成人成圣的目标是与社会相融合，个人是社会中的一员，统治者需要有“圣”王的意愿，为天下苍生服务。总起来看，孟子的主体意识实际上阐明了成为人的目的是为了成就一个具有公共价值导向的社会人，而不是一个超脱现实的自然人，主体意识使公共价值成为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