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学笔记】
★讲哲理绝不可像天文家讲日与地球的距离一样,测成某距离为已精确了。因为日的距离,事实上是不能量的,只能用理论计算的,那心像是在吾人的精神界,自己应该觉得的。
★王阳明辈内证于心,功夫深浅各有不同,所得见解,也彼此歧异,这也是事实上必有的。理,仿佛是目的地,各人所由的路,既不能尽同,所见的理,也必不能尽同;不尽同和根源上并无不合呢!
【品读大师】
清代国学的形态,以经学考据为中心,是国学全面总结的时期,三百年学术精深而博大,分量重而价值高。到了清末,曾国藩、张之洞等学者都认为一切学问都已被前人说尽,到了清代就已经是登峰造极,后人绝不可能再超过了。对于这种论断,章太炎先生不以为然。学问哪里是能够穷尽的,后来的人想要了解国学中的普通知识,大可以从前人的研究中得到,但是,如果要真正做学问,恐怕是不够的。清代考据学最发达,先生就以考据学为例,他说清代考据学的成就虽然很多,但是我依着他们的路径引申开来,也还可以得到许多的知识,还有许多未开辟的宝藏等待我们去发掘,怎么能说已经穷尽了呢?由此,章太炎先生呼吁:“我们若不故步自封,欲自成一家言,非但守着古人所发明的于我未足,即依律引申,也非我愿,必须别创新律,高出古人才满足心愿。”
章太炎先生具体提出了国学进步的三点:一是经学,以比类知原求进步;二是哲学,以直观自得求进步;三是文学,以发情止义求进步。
对于经学,先生认为,清代治经学较历代为尤精,但是“温故知新”仅仅是“足以为师”,谈不上是进步,治经必须要比类知原,才能有进步。前人治经,流于臆测妄断,而清人治经,又仅求一字、一句的妥当明白。因此我们后人再来治经,古书上的疑难问题已经由前人讲明白了,我们就不必再做那些“擘绩补苴”的事情,可以在前人治经的基础上做到融会贯通,由此便可以使经学进一步发展。
如何能够做到融会贯通呢?章太炎先生强调说,治经不可不读史。从根本上讲,经史是绝不可以分的,经是古代某一时期的历史,因此也可以说是断代史。我们研究历史,都知道要先看通史,再研究断代史,这样才能通透高远,不至于眼光狭隘。同样,我们治经,也必须先研究通史,治经若不与研究通史相结合,就相当于研究断代史而不看通史一样糟糕,如何能有成果?因此,先生提出治经要比类求原,以求经史的融会贯通。那么究竟什么叫作比类求原呢?简单地说,就是“把经看作古代的历史,用以参考后世种种的变迁,于其中看明古今变迁的中心”,先生认为,这样一来,经学家最忌讳的武断和琐屑的毛病,就可以避免了。而从中可以得到的新知识,也将不可限量。
至于哲学,章太炎先生认为要“直观自得”,先生强调说:“要知哲理非但求之训诂为无用,即一理为人人所共明而未证之于心,也还没有用处的。必须直观自得,才是真正的功夫。”先生这番话是针对前人所说的,晋代哲学为清谈,嘴上说说但并无根据;宋明理学,渐有所证;而清代专门在文字上下功夫,也没有多少可取之处。
章太炎先生所说的“发情止义”出自《诗序》,文章里所讲的“情”是指喜怒哀乐的“情”,而“义”是指礼义的“义”,而先生将这句话的含义引申了,“情”指“心所欲言,不得不言”的意思,“义”指“作文的法度”。先生举例说,桐城派的文章,细细读来总觉得无味,原因在于他们的文章虽止乎义,却非发乎情;苏东坡境遇不佳,诗中写抑郁不平的还多,而随便应酬的诗也很多,就损失他的价值了;杜甫身遇乱世,又很穷困,诗中有情之作,可居半数,其他也不免到一处写一首的。这样的例子还有许多,总之,文学不但要“止乎义”,还要“发乎情”,我们学文学诗,初步当然要从法上走,然后从情创出。
章太炎先生提出的国学进步的三点,在今天看来并不觉得新鲜,然而如果回到先生所在的年代,就可以知道其中的意义了。声势浩大、成果辉煌的“乾嘉学派”,标志着国学的鼎盛期,然而到了清朝末期,国学渐渐走向衰落,文人学者故步自封,在学术上少有进步和创新,章太炎先生由此提出追求进步的口号,无论在什么年代,这种求进步、求创新的精神都是治学所不能缺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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