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勉在孝悌上用功

时间:2023-01-0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今人读书皆为科名起见,于孝弟伦纪之大,反似与书不相关。贤弟若细思此理,但于孝弟上用功,不于诗文上用功,则诗文不期进而自进矣。五月底接连收到三月一日、四月十八日家中所发的两封家信。在“孝悌”两字上尽力一分便是一分学问,尽力十分便是十分学问。贤弟性情真挚,诗文并不见长,何不天天在“孝悌”两字上用功?贤弟如果仔细想一下这个道理,就在孝悌上用功,不必在诗文上多费功夫,那么在诗文方面的长进自然会出乎意料的。

【原文】

澄侯、叔淳、季洪三弟左右:

五月底连接三月一日、四月十八两次所发家信。四弟之信,具见真性情,有困心横虑、郁积思通之象。此事断不可求速效。求速效必助长,非徒无益,而又害之。只要日积月累,如愚公之移山,终久必有豁然贯通之候;愈欲速则愈锢蔽矣。来书往往词不达意,我能深谅其苦。

今人都将学字看错了。若细读“贤贤易色”一章,则绝大学问即在家庭日用之间。于孝弟两字上尽一分便是一分学,尽十分便是十分学。今人读书皆为科名起见,于孝弟伦纪之大,反似与书不相关。殊不知书上所载的,作文时所代圣贤说的,无非要明白这个道理。若果事事做得,即笔下说不出何妨!若事事不能做,并有亏于伦纪之大,即文章说得好,亦只算个名教中之罪人。贤弟性情真挚,而短于诗文,何不日日在孝弟两字上用功?《曲礼》《内则》所说的,句句依他做出,务使祖父母、父母、叔父母无一时不安乐,无一时不顺适;下而兄弟妻子皆蔼然有恩,秩然有序,此真大学问也。若诗文不好,此小事,不足计;即好极,亦不值一钱。不知贤弟肯听此语否?

科名之所以可贵者,谓其足以承堂上之欢也,谓禄仕可以养亲也。今吾已得之矣,即使诸弟不得,亦可以承欢,可以养亲,何必兄弟尽得哉?贤弟若细思此理,但于孝弟上用功,不于诗文上用功,则诗文不期进而自进矣。

凡作字总须得势,务使一笔可以走千里。三弟之字,笔笔无势,是以局促不能远纵。去年曾与九弟说及,想近来已忘之矣。

九弟欲看余白折。余所写折子甚少,故不付。大铜尺已经寻得。付笔回南,目前实无妙便,俟秋间定当付还。

去年所寄牧云信未寄去,但其信前半劝牧云用功,后半劝凌云莫看地,实有道理。九弟可将其信抄一遍仍交与他,但将纺棉花一段删去可也。地仙为人主葬,害人一家,丧良心不少,未有不家败人亡者,不可不力阻凌云也。至于纺棉花之说,如直隶之三河县、灵寿县,无论贫富男妇,人人纺布为生,如我境之耕田为生也。江南之妇人耕田,犹三河之男人纺布也。湖南如浏阳之夏布、祁阳之葛布、宜昌之棉布,皆无论贫富男妇,人人依以为业。此并不足为骇异也。第风俗难以遽变,必至骇人听闻,不如删去一段为妙。书不尽言。

兄国藩手草

道光二十三年六月初六日

【译文】

澄侯、叔淳、季洪三弟左右:

五月底接连收到三月一日、四月十八日家中所发的两封家信。四弟的信,真情实意漫溢于字里行间,大概是苦闷忧虑之心过重,想尽快有一个明朗的前途吧。只是这样的事绝不可以求速效,求速效必如揠苗助长,有百害而无一利。只要日积月累,好似愚公移山,终究会有豁然开朗的时候,急于求成则会永无出头之日。至于你的来信中有多处词不达意,我深深谅解你的苦处。

现在的人对“学”字的理解都有些偏颇。如果细读“贤贤易色”一章,可见绝大部分学问都可以体现在家庭日常生活之中。在“孝悌”两字上尽力一分便是一分学问,尽力十分便是十分学问。现在的人读书都是为了科举功名,对于孝悌伦纪这些大道理,好像觉得与读书做学问没什么关系。殊不知古书的记载的,做文章时代圣贤所说的,无非是要阐明这个道理。如果行动时时符合孝悌,即使笔下说不出又有何妨!如果时时违背孝悌,甚至有愧于伦理纲纪这些大道理,即使文章写得再出色,也只算是个名教中的罪人。贤弟性情真挚,诗文并不见长,何不天天在“孝悌”两字上用功?若按《礼记》中《曲礼》《内则》章所说的句句照做,一定使祖父母、父母、叔父母无一时不安乐,无一时不顺心;对下则兄弟妻儿都蔼然有恩,秩序井然,这真是大学问。像诗文不好的小事,不足以计较;即使写得再好,也不值一文,不知贤弟肯听这话否?

科举功名之所以可贵,是因为得到后足以使长辈高兴,可以供奉双亲。现在我已得了功名,即使各位兄弟得不到功名,也可以让长辈满足,可以供奉双亲,何必大家都要得功名呢?贤弟如果仔细想一下这个道理,就在孝悌上用功,不必在诗文上多费功夫,那么在诗文方面的长进自然会出乎意料的。

每每写字之时,必要有笔势,务必做到一笔下去可走千里。三弟的字,笔笔无势,是因为太拘束不能放开的原因。去年曾和九弟说到这个问题,想来近日已淡忘了吧。九弟在来信中说想看我写的白折,只是最近所写的折子很少,暂时就不寄了。大铜尺现已找到。至于寄笔之事,目前实在没有合适的机会,待秋天一定寄回。

去年写给牧云的信没有寄去,信中的前半部分是对牧云进行劝勉,后半部分劝凌云莫看地,这是有道理在其中的。九弟可将此信重抄一遍,仍交给他,不过要将纺棉花一段删去。地仙为人主持丧葬之事,害人一家,丧良心不少,以致家破人亡的更不在少数,为此不可不尽力劝阻凌云。至于纺棉花一事,像直隶的三河县、灵寿县,无论男女老少,富贵贫穷,人人靠纺布为生,如同我们家乡人人以耕田为生一样。江南妇人种地,如同三河男人纺布一样,湖南如浏阳的夏布、祁阳的葛布、宜昌的棉布,也都是不论贫富男女,人人以此为业,不值得为之惊奇。各地的风俗难以一时就有改变,肯定有的是骇人听闻,不如删去这一段为妙。书不能尽言,容后再续。

兄国藩手草

道光二十三年六月初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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