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内,鹰猎是满族、蒙古族、哈萨克族等北方游牧民族的传统,然而远隔万水千山,在雪山脚下的边陲小邑丽江,纳西人也有鹰猎的习俗。甚至如今,马背上的民族纷纷下马骑上了摩托车、开起了大卡车,在北方辽阔草原上也难得一见的鹰猎,在丽江依旧是一种风气。不过,与游牧民族的鹰猎有所不同,纳西人驯养猎鹰,捕猎从来都是次要目的,何况现在山林里可捕的猎物已经所剩无几,与其说它是一种狩猎方式,不如说是一项男人的游戏,姑且称之为“玩鹰”吧。
昔年马可·波罗游历东方,在游记中记述了元朝皇帝忽必烈对鹰猎的嗜好,这位一代天骄的传人不光“只识弯弓射大雕”,还养了很多猎鹰,并不是用来捉兔子的,而是专门用来对付草原狼的,其彪悍程度可想而知。这种体型庞大的空中杀手应该是金雕,鹰类中最凶猛的一种。1253年忽必烈率军攻取大理国,麾下的鹰犬部队也随军出征。史载大军渡过金沙江进入丽江时,纳西人首领阿宗阿良率众迎接,没有兵戎相见,没有生灵涂炭,蒙古大军在丽江坝子驻扎期间,纳西人和这些纵横欧亚大陆的闯入者相安无事,甚至可以说其乐融融:相传三思渠是蒙古军队帮纳西人修的;相传蒙古将官教纳西人如何操练士兵;相传忽必烈与阿宗阿良私交甚笃,离别时以乐工乐谱相赠;相传纳西古乐《阿丽丽金排》表达了纳西人对蒙古军队的依依惜别之情——歌词很好,忧伤而诗意,有高原的意境,也有草原的情怀:“白云和层云之间,白鹤和鹰在盘旋。白鹤飞走了啊,鹰也飞走了。它们不再回来了。它们不再回来了。”很难揣度纳西人和蒙古军队的交往究竟有几分来自真性情,又有多少出于韬略,但纳西人玩鹰,应该是从这一时期开始的,换句话说,是从蒙古人那里学来的。
蒙古人在云南高原上留下了许多或深或浅的痕迹,生活在通海等地的数万蒙古族,祖先即征战、戍守云南的蒙古士兵,而大理等地的回族人,也有相当一部分是追随忽必烈的“西域回回军”后裔,鹰猎之俗独独被纳西人所承袭,恐怕不仅仅是巧合。纳西人源于游牧为生的古羌族,虽然过上了农耕定居生活,身体里还流淌着古老而奔放的血液;再者,纳西人对自然万物都充满了感情,尤其钟爱精灵之物。史载阿宗阿良之父牟保阿宗能听懂鸟语,曾受邀到大理国现场演示,令段王赞叹不已——堂堂民族领袖懂鸟语,这在汉文化中简直不可想象,但可以想象,包括阿宗阿良在内的纳西人,看到桀骜的雄鹰在蒙古人手中竟像猎犬一般驯顺,一定会瞪大了眼睛,像段王一样发出由衷的赞叹,也一定会想方设法去效仿。他们成功了,学会了从捕鹰、熬鹰、驯鹰到放鹰捕猎的全套技巧,还把它写成叙事诗世代流传。
纳西人玩鹰,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也可以说是先决条件:纳西男人有的是闲情逸致去干这件费时费力又费钱的事。玩鹰这件事,说白了就是“一场游戏一场梦”。就拿眼下来说,一只可驯养的鹰市价通常在3000元左右,而且鹰是不肯将就的食肉动物,食量又大,不管喂它牛肉鼠肉还是鸡肉雀肉,都是不小的负担,熬鹰、驯鹰的漫长过程所需要的耐心和细致,更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代价不菲,收获却未必。这年头想在森林里捉到一只野兔都越来越不易了,不只是丽江,各地鲜有例外。即便如此,每年春天,纳西人都必须将上一年驯服的鹰放归大自然,这是祖先留下的规矩,鹰这种精灵之物,不可以剥夺它一生的自由。不按规矩办,会被人耻笑的。我觉得这是纳西人玩鹰最难能可贵之处——玩归玩,不占有,能舍得。
过去纳西人驯好了鹰就到山里放鹰捕猎,往往一去十天半月,丽江当地有句顺口溜,说的就是这放鹰的事:“出门像公子,山里像疯子,回来像花子。”猎鹰常有而野兔不常有的当下,纳西人外出放鹰的少了,大多数时候,他们蹬着皮筒靴、穿着皮夹克、戴着皮手套,一身标准的“玩鹰”打扮,出现在四方街或大石桥汹涌的人潮里,当然了,还有架在手臂上的鹰,瞪着圆圆的眼珠子好奇地东张西望。比鹰更好奇的,是平日连鹰在天上翱翔的影子都望不见的游客们,他们中或许有人可以为它解决一顿晚餐。据我观察,绝大多数游客只是好奇地观望、拍照或摄像(可能收费哦),与这只通常出现在电视画面里的猛禽保持着足够安全的距离。只有一次,在大石桥,一位北方口音的女游客上前亲昵地抚弄猎鹰胸前的羽毛,好像在掐婴儿的脸蛋一样自然而然。这位姑娘,我想,大概是个满族姑娘吧。
套用一句俗话,“每一个玩鹰的纳西男人背后,都有一个格外能干的纳西女人。”之所以说“格外能干”,是因为在丽江,纳西女人干活养家、纳西男人吃喝玩乐几乎就是一项传统,但一个女人如果不是格外能干,是没法让她的男人玩这种不合时宜的游戏的。就像顾彼得在《被遗忘的王国》中所描述的,纳西男人仪表堂堂、高大健壮,但纳西女人的体格更健壮,“她们从早到晚都在忙乎,理论上应该被鄙视,可实际上她们受人尊重,男人享有特权,但在经济生活中无足轻重,要是妻子停止找钱的话,他们会像雄蜂一样很快饿死。”当地还有这么一句话:“娶个纳西婆,胜过九头骡”,话糙理不糙,而且入木三分。女人劳作,而男人不是窝在家带孩子,就是跑出去“琴棋书画烟酒茶”,20世纪40年代如此,现在也大抵如此,就算时代不同了,很多纳西男人都去上班挣钱,一家之主的角色仍然多由女人来扮演。
在纳西女人的娇纵下,一个纳西男人从小到大乃至到老都过着公子哥儿式的生活,但游手好闲并非他们的全部,吊儿郎当也只是他们的表面,一旦有机会,他们就会展现才华和勇气。纳西族人口不多,但向来不乏诗人、作家和画家,昆明的政坛上也总有纳西族强势人物的一席之地,纳西人的成就,恰恰是由在家像宠物一样的纳西男人创造的。古板而孤僻的洛克很少顾及他人,但在写给美国《国家地理》杂志的一系列文章中,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到那支追随他探险的纳西卫队,对纳西人的勇敢、忠诚的赞赏溢于言表。
玩鹰的纳西男人,都会津津乐道一代奇人桑叔季的故事:桑叔季爱玩鹰、擅画鹰,曾带着他的猎鹰、猎狗和一把弩,沿澜沧江徒步至入海口,一去就是一年,家人还以为他死了呢。多么洒脱的流浪之旅。玩鹰的纳西男人,多半也会做这样一个梦、向往这样一种人生吧。
瓦猫是一种安放在屋顶正中的镇脊兽,意在驱邪、镇宅、纳福,为云南所独有,在昆明、曲靖、玉溪、楚雄和大理等地非常流行,丽江古城及束河、白沙等地的老宅上也常见瓦猫的身影。瓦猫以泥瓦烧制,样子三分像虎、七分像猫,究其原因,它是照猫画虎、寓虎于猫。距丽江不远的鹤庆是瓦猫的主要产地,当地人称瓦猫为“降吉虎”,视其为“能吃鬼的老虎”,足见瓦猫的老虎本色。瓦猫的具体造型,各地不尽相同,但大体的形象都是夸张而幽默:蹲在地上,头大身子小,好像正在生气,呲牙咧嘴、吹胡子瞪眼。有的瓦猫额头上还刻有“王”字,生怕不被当虎看,昆明呈贡一带的瓦猫前爪还抱着伏羲八卦图案,显示出与中原文化的血缘关系——瓦猫,大约是中原镇宅文化与边疆民俗信仰相结合的产物。
· 传统的束河皮具,或者说真正的束河皮具,其貌不扬、沧桑不已。这只皮挎包出自束河“最后一个皮匠”张绍李之手,曾跟随张皮匠走过茶马古道,它有一肚子故事,只是无法言说。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