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家天马出蒲梢,苜蓿榴花遍近郊(二)。内苑只知含凤嘴(三),属车无复插鸡翘(四)。玉桃偷得怜方朔(五),金屋修成贮阿娇(六)。谁料苏卿老归国,茂陵松柏雨萧萧(七)。
(一)茂陵:汉武帝的陵墓。李商隐常以汉武帝影指唐武宗。《昭肃皇帝挽歌辞》三首,用典绝大部分取自武帝。本篇则通首用汉武帝事影指武宗,可能作于会昌六年八月武宗葬端陵之后。
(二)蒲梢。古代良马名。《史记·乐书》载:汉武帝伐大宛,得千里马,名蒲梢。作歌诗曰:“天马来兮从西极……”。苜蓿(二字旧读入声):豆科植物。原产今新疆一带,因大宛马嗜食,汉武帝遣使采其种子遍种于离宫旁。榴花:石榴花。《博物志》载:张骞使西域还,得安石榴(今简称石榴)、胡桃、蒲桃。两句借宣扬汉武帝的武功,赞唐武宗。武宗在位期间,抗击回鹘贵族侵扰、平定泽潞叛镇,在唐后期以武功著称。作者《昭肃皇帝挽歌辞》:“九县怀雄武”,“玉塞惊宵柝,金桥罢举烽”等句均颂其武功。
(三)内苑:宫内的园庭。即禁苑。凤嘴:传说仙人煮凤嘴、麟角作胶,能续弓弩的断弦,或刀剑的断折面。又传汉武帝时西国王使者献此胶。帝至华林苑射虎,弦断,使者用口濡胶以续弦。含凤嘴:用嘴把胶濡湿融化。此句讽唐武宗好游猎。
(四)属车:皇帝侍从的车。鸡翘:皇帝出行,属车前插编有羽毛的鸾旗以为标志,民间称之为鸡翘。句意谓常隐藏身分微行出游。冯浩认为:“此谓已殂落。弩弦可续,而寿命难延。”非是。此句“无复”与上“只知”对文,均咏武宗生前行事,五六句也是写其生前,突然插入殂落的意思,文气不贯,且与末联犯复。
(五)玉桃:迷信传说中吃了可以长生不死的仙桃。方朔:东方朔,汉武帝时人,性滑稽诙谐。后代道家者流往往把他描绘成神异人物。《博物志》上说,西王母曾给汉武帝仙桃吃,时东方朔从窗中偷看,西王母说:“此窥牖小儿常三来盗吾此桃。”此句以方朔偷桃喻道士为帝王致长生药。汉武帝和唐武宗都为此所迷。武宗宠道士赵归真,亲受法箓。他因服长生药致病,而道士说是换骨,终于以此丧命。
(六)阿娇:汉武帝陈皇后的名字。“阿”读入声。传说武帝数岁时,长公主问他:“儿欲得归否?”又指其女问:“阿娇好否?”武帝笑着回答:“若得阿娇作妇,当作金屋贮之也。”其后陈皇后专宠十余年。此句以汉武帝宠陈皇后讽唐武宗好女色。武宗宠王才人,欲立为后。帝每出猎,才人必戎装而从。
(七)苏卿:苏武字子卿。武帝天汉元年出使匈奴,被匈奴扣留十九年,昭帝始元六年春始回,诏武奉一太牢谒武帝园庙。两句说苏武年老归国,武帝已逝。按:作者会昌二年以书判拔萃授秘书省正字,不久因母丧归家,至会昌五年冬服满回京。次年三月,武宗卒,因借苏武事寄慨。
本篇假托汉武帝咏唐武宗。作者所历的几朝皇帝中,武宗是曾希图中兴并取得某些成效的君主。但诗人并没有将他理想化,而是在赞扬其武功的同时,对他的游猎、求仙和宠女色等行为进行了含蓄的讽刺。晚唐时期的政治现实,不大可能再让诗人们去希求完美的所谓“明主”了。这是作者对武宗既有微词,同时又借苏武自慨,对他追念的原因。从篇末深沉的感喟中,可以看出诗人渴望有为国家效力的机会。
纪昀说这首诗“前六句一气,七八掉转作收。”意指诗的前六句展开武宗生前活动的各个方面,后两句陡然接以自己归朝而唯见陵墓凄凉的景象。由于后两句是眼前实景,就使前面的种种场景,无论其可赞或是可慨,尽皆化为云烟,而诗人此时追念、叹惋的情绪就显得特别复杂深沉。写法很有点像绝句中的李白《越中览古》一章。在句格方面,适应内容和情绪的变化,后两句也和前六句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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