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一）

凄凉宝剑篇，羁泊欲穷年（二）。黄叶仍风雨，青楼自管弦（三）。新知遭薄俗，旧好隔良缘（四）。心断新丰酒，销愁斗几千（五）？

（一）这首诗抒写羁泊异乡时因凄风苦雨而引起的身世之感。风雨，是一个带有象征色彩的题目。

（二）《宝剑篇》：一作《古剑篇》，唐前期名将郭震（字元振，656—713）托物寓志的诗篇。郭震少倜傥，廓落有大志。年十八擢进士第，判入高等，授梓州通泉尉。武则天闻其名，征见，令录旧文，震上《古剑篇》，擢为右武卫铠曹参军。后历任凉州都督、陇右诸军州大使、安西大都护等要职。《古剑篇》以宝剑尘埋借寓才士零落漂沦的遭遇和郁勃不平之气。这里借指自己抒写怀才不遇之感的诗作。羁泊：羁旅漂泊。穷年：终年，这里有终老的意思。两句说自己空怀壮志而羁旅漂泊，潦倒终生，只能空自吟咏抒发宝剑沉埋之愤的诗篇。

（三）仍：更，兼之以。自：含有自顾、只管自己之意。两句谓自己的身世遭遇正如眼前这飘零的黄叶，更遭风雨摧残，而青楼豪贵之家，却自顾管弦歌吹，尽情享乐。上句触景兴感，赋中含比，与下句实写形成“一喧一寂”（冯注引杨守智评）的强烈对比。“仍”、“自”开合相应，见风雨之无情、不幸之重重，与苦者自苦、乐者自乐那样一种人间关系，其中含有愤激不平。

（四）二句意谓：新结交的知己遭到浇薄世俗的诋毁，旧日的好友也良缘阻隔，关系疏远。新知，可能指郑亚等；旧好，可能指令狐。但也不妨理解为泛指。诗人卷入党争漩涡，被加上“放利偷合”，“诡薄无行”一类罪名，故有新知遭受非难，旧好关系疏远的情形。

（五）心断：念念不忘。新丰酒：据《新唐书·马周传》，马周西游长安，宿新丰旅舍，店主人对他颇慢待，马周遂命酒独酌。后来得唐太宗赏识，授监察御史。新丰产美酒，王维《少年行》有“新丰美酒斗十千”之句。斗：古代盛酒器。斗几千，极言美酒价贵。两句暗用马周事，意谓值此异乡羁泊，风雨凄凉之时，极盼以新丰美酒销愁解忧，却不知道如今这销愁之物又斗值几千了。隐含自己虽有马周当年之落拓，却无马周之幸遇，甚至连以新丰酒解忧都不可得的意思。应上“羁泊”。

本篇可能作于大中十一年任盐铁推官游江东时。风雨，在诗中既是兴感之由，又是压抑摧残才智之士的冷酷社会现实的象征。诗中对风雨着墨无多，但透过诗人凄凉、孤孑、苦闷、愤郁等心理感受的折光，却分明可感到全诗中笼罩着一层冰冷的人间风雨的帷幕。在表现风雨凄冷的同时，诗中还处处流露出诗人的用世热情与生活热情。首尾用典，即含有对唐初盛世的向往和匡世济时的渴望，写凄凉羁泊境遇也时露愤惋不平之气。这种环境的冷与内心的热的矛盾统一，正是这首诗的显著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