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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州古今》的硬伤

时间:2023-01-1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学宫即黉学,它的迁移始末,《横州古今》的说法刚好与清《横州志》、民国《横县志》颠倒了。如果按清《横州志》建于绍兴中期的说法,姑且算1146年罢,《横州古今》少说了222年;如果按明人邓士奇的说法,即使以唐朝末年即907年计,《横州古今》也至少少说了461年!

由横县地名集编纂委员会组织编纂,莫克贤主编、莫居雅副主编,横州众多知名人士参与写作的《横州古今》付印于1984年3月16日。该书共分八章,以横州地名为主线,引出横州八景、横州地名故事、地方特产、地名诗词,读来饶有趣味。记得当年读《横州古今》,几个人轮着读,每个人几乎都是一口气读完的。

横县地名集编纂委员会主任王朝辉在《前言》中说:“《横州古今》从采访、整理到编印成书,一直是在县、镇人民政府直接领导和关怀下进行的。”横县人民政府还于该书印发的同一天,以横政发〔1984〕21号文件向全县发出《关于颁布〈横州古今〉的通知》:“《横州古今》是《横县地名集》横州镇分卷,是一部有政治性、政策性、科学性的地名资料工具书。今后各单位或个人书写或使用横州城区的地名,应以《横州古今》中《横州政区、街、巷、路及自然村名称》和地名图为准,未经批准不得任意更改。”

30年后的今天,我再捧读《横州古今》,觉得有不少可商榷之处甚至错误。现举要如下,以就正于有识之士。

一、《横州古今》第17页《槎亭秋眺》说:“‘槎亭’位于横州城内登高岭上,明嘉靖十年将‘槎亭’改建成魁星楼。”

查清乾隆十一年(1746年)的《横州志》,没有魁星楼的记载。民国的《横县志》第五册第110页说:清嘉庆十二年(1807年),捐资建立魁星楼。

从明嘉靖十年(1531年)到清嘉庆十二年(1807年),《横州古今》足足多说了276年!

二、《横州古今》第47页《秦少游在横州》说:“在祝秀才的资助下,诗人在横州创立了第一间书院。校址就在现在横州西面的书院岭(即汽车站这个地方)。”

且不说秦少游作为被监视居住的罪犯能不能或敢不敢建书院聚徒讲学,也不论作为秀才的祝生敢不敢冒着被“黜革治罪”的风险去资助秦少游建书院,单从清《横州志》第207页介绍秦少游的章节中,就没有办书院的记载。距秦少游年代最近的南宋嘉定九年(1216年)横州代理知州蔡光祖写的《怀古亭记》,淳祐年中横州知州刘受祖写的《海棠桥记》,明朝横州知州黄琮以及后来被贬到横州驯象卫的吴时来等人所写有关秦少游的碑记,都没有秦少游办书院的说法。据此,说秦少游在横州汽车站这个地方创立了横州第一间书院是没有史籍依据的。

不过,汽车站这个地方确实办过书院,只是这个书院不是秦少游办,而是明朝人吴时来办,叫“乌石书院”。乌石书院所在地称“乌石岭”,位于今横县汽车总站南端,山的一半在今横县公路局宿舍区。清《横州志》第23页说,“乌石岭,在学宫西北,石色纯黑,故名。旧有悟斋书院,碑犹存”,说的就是这个地方。所谓“悟斋书院”,是后人为纪念吴时来而改的名称,因为“悟斋”就是吴时来的号。后来横州人据此又称乌石岭为书院岭,这个称谓与《横州古今》张冠李戴认定秦少游在此办书院而称“书院岭”不是同一内涵。

另外,要说清楚横州的“第一间书院”已不容易。比吴时来更早的正德九年至十一年间(1514—1517),横州知州黄琮在祝生旧址即今海棠桥旁建“淮海书院”,用于纪念秦少游,并“为诸生期讲之所”。黄琮写碑记,题目是《重修少游书院记》(载清《横州志》第224页)。既然是“重修”,那之前就必有“少游书院”者。但黄琮并没有交代清楚或者无法交代清楚。

综上所述,不知《横州古今》凭什么断言秦少游办书院,而且是横州的“第一间书院”?

顺便说几句题外话:王济说“数年前”黄琮将“海棠亭”“改为淮海书院”,清《横州志》第174页介绍黄琮时也说其“创淮海书院”,不知碑记如何写成“重修”?是否后人伪作或篡改?存疑。

三、《横州古今》第49页的《话说横州黉学》说:

很久以前,黉学建于横州城北面偏西之处,即现在革命烈士纪念碑的地址上,……据传说,大约到了明朝年间,外地来了一位州官,此人性贪而多诈,是个刮地皮的老手。他出任横州州官不久……大讲“风水”这类无稽之谈。胡说什么黉学位于城的北面,北者,败也。并引经据典地说,《韩非子·五蠹》云:“令尹诛而楚奸不上闻,仲尼尝而鲁民易降北。”……竟不费吹灰之力,凭借几句谎言,就把好端端的一座黉学从北往南迁走,从中刮了一层地皮,贪污了成千两白银。这还不算,他要横州人承认他是大恩人,在原黉学的旧地址上,建了一座报恩寺。这座报恩寺一直保存到清末年间才拆毁。

而清《横州志》第117页说:“学宫在西门外崇儒坊,旧为宁浦郡学,建制无考……四十五年,知州刘子诚迁学于北郭报恩寺。崇祯八年,复建于旧址。”

又民国《横县志》第五册说:“报恩寺,宋嘉定年间建……万历四十五年改寺为学宫……崇祯八年复迁学于旧址,仍为寺。”

学宫即黉学,它的迁移始末,《横州古今》的说法刚好与清《横州志》、民国《横县志》颠倒了。另外,横州报恩寺并非建在今革命烈士纪念碑地址上,而是在今横县体校后背的绿化队所在地。明人吴时来曾游横州报恩寺,他的诗《游报恩寺》(载清《横州志》第257页)说,“高士花开三径里,将军树老独山前”,可以看出报恩寺不是在山顶而是在山前。“独山”就是今革命烈士纪念碑所在之山,清《横州志》称之为“北山”。当时北山顶上确实有寺,但不是报恩寺,而是“柏林寺”。吴时来写《游北山记》说:“即山有寺曰柏林寺。”报恩寺既不在北山,而《横州古今》却注之为“报恩寺岭”,凭什么呢?

此外,文中所引韩非子的话其实与风水一点关系也没有,引得莫名其妙。“令尹诛而楚奸不上闻,仲尼尝而鲁民易降北”,说的是楚国的令尹杀了一个举报父亲偷羊的人,认为他虽然忠于国君却对父亲不孝,后来出了坏事就没人再报告官府了;孔子奖赏了一个担忧死后没人奉养父亲而从战场上逃跑的人,认为他尽管不忠于国君却孝顺父亲,后来鲁国人上战场就容易临阵逃跑。韩非子的话是批评孔子的“孝”,他说,“父之孝子,君之背臣也”,意思是父亲的孝子就是国君的叛臣。

四、《横州古今》第53页的《万山第一在宝华》说:“应天寺建于元朝末年(1355年)。”

这句话有两方面问题,一是元朝末年应是至正二十八年,即1368年,而不是1355年。二是清《横州志》第59页说“应天寺,在宝华山半,即寿佛寺,宋绍兴中建”; 第232页又载明朝横州举人邓士奇的《应天禅寺记》说“唐始创应天禅寺”。如果按清《横州志》建于绍兴中期的说法,姑且算1146年罢,《横州古今》少说了222年;如果按明人邓士奇的说法,即使以唐朝末年即907年计,《横州古今》也至少少说了461年!

五、《横州古今》第54页说:“再沿山而上,便到‘朝烟阁’旧址,据传此阁建于元朝文宗年间,距今已有六百年矣!”

而清《横州志》第59页说:山顶有朝烟阁,供观音像,明万历三十三年,州绅邓国材建。清《横州志》第232页有邓国材写的《朝烟阁记》,也明白说:“请遂阁之。工肇于岁乙巳阳之朔,八阅月落成。”明万历三十三年就是乙巳年,即1605年。元朝文宗在位4年,以其最后一年即1332年计,《横州古今》多说了273年!

六、《横州古今》第74页的《横州古城墙被毁记》说:1939年农历六月廿一日,日寇飞机轰炸横州,群众死伤多人,“当时横县县长黄法兴把敌机滥炸横州,归咎于因古城墙目标太大,而招致敌机轰炸。于是,便调来了全县五十四个乡(镇)民团,一夜之间便把古老城墙及位于紧连西边城墙的魁星楼全部拆毁。”

而民国《横县志》说:

二十一年(1932年),县长徐矩饬建设局,将分司街中区区公所面前城基拆开一段,约七八丈,两边建筑小铺六间,中通一路。出西街之玉虚宫,辟为第二菜市。二十二年县长李鹗秋将迎宣门外月城拆平,建筑中校汽车路车站。二十三年,县长李鹗秋又将洪圣街永宁社背城基拆开作路,以便女学校员生往来。以后连年拆卸,城砖移作别用,靡有孑遗,仅存一城圈痕迹已耳。

1932年就开始拆城墙,距1938年冬黄法兴县长走马上任足足拆了6年之久,等到黄法兴上任,恐怕连城墙的地基石头也寻不到了。

又民国《横州志》第五册说:“魁星楼在西隅城上登高岭,民国二十年改为菁峩小学图书馆,三十年(1941年)为军事上作用拆毁。”而1941年1月,黄法兴已经离职,接任者为王文效。

七、《横州古今》第77页的《横县中学》说:“横县中学……其渊源可追溯至晚清的秀林书院。”

而乾隆四十年(1775年)横州举人蒙武赉在《宋牧伯恩增膏火碑记》(此碑现存横县中学)就提到秀林书院,他说:“岁在乙未,节届灵辰,武以边末非才谬典秀林教事。”清人于1644年入关,至1911年被辛亥革命推翻,入主中原共267年。乾隆四十年属清中期,此时就有“秀林书院”,溯源只溯到“晚清的秀林书院”似乎不妥,更不要说秀林书院的前身、清前期康熙四十年(1701年)创建的“浮槎义学”了。

更有甚者,《横州古今》第6页在解释“义学街”的得名时居然说“义学街……因街北面于清朝前建有秀林书院一所,街民子弟免费上学读书故名”,把秀林书院说成是建于“清朝前”,错得更是离谱。

八、有的行文逻辑混乱。如《话说横州黉学》,该文在提出“为什么横州还没有一个状元出现”的问题后,说:

我们从一条已经废弃的小街(笔者注:指充军街,今称中军街,并没有废弃)得到了启发……我们可以想象到在科举时代横州是一个很荒凉的地方,广大人民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又有多少人能够上学读书呢?……只有解放后,在共产党的领导下,有优越的社会主义制度,广大人民才有条件上学读书,而且有好的教材学习,有好的老师谆谆教导。这样一来,多少年来横州人梦寐以求的“状元”就应运而生,上大学的或在大学任教的遍及全国。

这里,作者把好制度、好教材、好老师这个出状元的必要条件作为充分条件来使用了。而且偷换概念,用“上大学的或在大学任教的”充做“状元”。

九、有的表述悖于常理。如:

第17页《槎亭秋眺》说,“登上槎亭,上面阳光垂照下来,下面浓雾滚涌上去,云蒸霞蔚,顿觉天高地阔,心旷神怡。”

浓雾滚滚云遮雾障之中居然能够看到或感觉到“天高地阔”,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气象,或者什么样的心境呀?

又如第52页《万山第一在宝华》说:

走到村前(笔者注:指米寺村),仰望对面山上,又是一番景象:满山茶树,畦畦叠上,绿油一遍(笔者注:原文如此),这是南山茶场茶园。采茶男女青年,时而窃窃私语,时而嘻哈大笑,好一幅农家乐彩画。

按此表述,这些男女好像不是在采茶。而且连对面山上男女青年的窃窃私语都望得一清二楚,这得有鹰隼的眼睛才行。

十、有的地方错得不可思议。如第91页对明人郭巩的诗序断句:

粤西横州之南山刹门题:“万山第一”四字,建文帝御笔也,州守何心竟尔携去。塑像隅坐荒凉,臣巩瞻拜,低徊不胜,怆然恭纪。

一绝 崇祯乙亥季秋六日

万山第一胜人题,御笔星辉守吏携。

塑像长春称老佛,至尊隅在冷萋萋。

这应该是引自清《横州志》的诗。编者显然认为1983年简体版的清《横州志》断句不对,弃而不用,自己重新标点,结果将序言里的“一绝”视作诗的体裁,把本是咏诗作序而且比序言印小一号的日期“崇祯乙亥季秋六日”硬生生地挪作了诗题!

清《横州志》的断句是:

粤西横州之南山刹门题万山第一四字,建文皇帝御笔也。州守何心?竟尔携去!塑像隅坐荒凉。臣巩瞻拜低徊,不胜怆然!恭纪一绝。崇祯乙亥季秋六日

万山第一圣人题,御笔星辉守吏携。

塑像长春称老佛,至尊隅坐冷萋萋。

第16页所引古诗也错得离奇:

钵岭春游

踏青直上钵岭巅,俯瞰槎城别一天。

南望棠桥停暮雨,远瞻鸳岭薄朝烟。

载阳日向腾川暖,求友莺从乔木迁。

眼底春光无限好,不妨题绩无云篇。

清《横州志》刊载的原诗是:

踏青直上钵峰巅,俯瞰槎城别一天。

西望棠桥停暮雨,南瞻鹫岭薄朝烟。

载阳日向晴川暖,求友莺从乔木迁。

眼底春光无限好,不妨题续舞雩篇。

如果说,编者把原诗颔联的“西”“南”“鹫”改成“南”“远”“鸳”,可以理解为对地理名称和方位的纠正(其实这种纠正是不应该的);颈联的“晴”改为“腾”,还可以理解为排字出错;那么,把首联的平声“峰”改为仄声“岭”,撕裂了原诗的格律,只能说是编者对诗词格律不了解了。至于尾联的两个错字,我猜想是编者将“續”误作繁体“績”,“雩”误作繁体“雲”,然后写成简体“绩”和“云”。

又如第18页说:昔时,横州古城墙小南门旁有月光楼一座,专为观赏这一美景而建。现楼已毁,但诗还存:

月光澄练

登楼远眺郁江景,月色江水明如镜。

彻底襟怀尘不染,激流无余别绪萦。

此诗有三大问题。一是诗题应是“月江澄练”,意思是弯弯的郁江像洁净的带子,说“月光澄练”不通,或者即使讲得通,也不是横州独有之景了。二是“江水明如镜”与“激流”;“尘不染”与“别绪萦”凑在一起,不知所云。三是不讲平仄粘对不讲韵。

有类似问题的诗还有:

宝华朝烟

宝华朝烟真胜景,万山第一建文称。

松苍柏翠茶又绿,白毛香茶早驰名。

海棠暮雨

郁水飞泻过西津,海棠暮雨碧沉沉。

瞬间雨过无觅处,劝君珍惜寸光阴。

天窟归云

窟寄乾坤熟点穿,轻系片片白云旋。

散飞清丽入奇境,云横虚灵一洞天。

这些以横州古八景为吟咏对象的诗,《海棠暮雨》一味劝世,《宝华朝烟》则大作白毛茶广告,心思全不在景点上,必非古人所作。而《天窟归云》则是抄明朝横州举人黄文黼的七律《天窟归云》,但不知为什么仅截取前四句,还错了几个字,弄得诗意不通,原本严谨的平仄粘对也一塌糊涂。黄文黼的原诗是:

窟寄乾坤孰点穿,轻绵片片白云旋。

散飞清丽入奇境,层锁虚灵一洞天。

出岫无心恒自若,腾空有势独油然。

几回适兴寻佳处,不尽风光驻足边。

以上列举的问题说明当年的编纂者与写作者都没有静下心来认真读一遍清《横州志》等志书,加上知识欠缺,最终造成这本小册子这么多的错误,实为憾事。

所述为笔者一己之见,欢迎方家指正。

2014年12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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