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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小草恰逢春

时间:2023-01-1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我是从广播中听到高考恢复消息的。大约是地区考试之后,鄞江小学腾出一间大教室,借给鄞江中学作高考辅导,我抽空也去听过几次语文辅导课,但感觉没有什么太大的帮助。后来这篇作文作为范文被贴在鄞江中学的玻璃橱窗里,大大增强了我的信心。第二次是省考试,作文题目是“路”。这些完全是自觉的行动,丝毫没有功利方面的考虑。考试结束后,我对录取并不抱太大的期望。说真的,校舍虽差,教我们的老师还真不赖,有后

朱忠祥

1977年的高考,改变了一代人的命运,也改变了我的人生。

我是从广播中听到高考恢复消息的。那时信息十分闭塞,普通老百姓都从有线广播中获取信息,每天的气象预报和中央电台新闻联播是人们雷打不动必听的节目。初听这一消息,感到有些突然,但心灵之弦却被怦然拨动——既然可以高考了,何不去试试?

在这之前,我从未有过上大学的幻想。自从“文革”开始,高考就停止了,虽然后来出现了“工农兵”大学生,但那是要“群众推荐、领导批准”的,怎么可能轮得到我?我是农民的儿子,高中毕业后自然要回乡参加生产队劳动。与城里知青下乡叫法不同,我们那是叫回乡。回乡后,我放过牛,当过拖拉机手,后来村里一位民办教师参军,我顶替他的名额,到鄞江小学当了民办教师。这对我来讲,已经是最好的职业了。除了尽自己最大努力备好课上好课之外,对其他所谓的前途之类,是根本不会去想的。想了也没有用,有可能实现吗?

现在好了,机会来了,可以放手一搏了。几乎不用付出什么成本,试试又何妨?不试白不试,试了不白试,至少可以借此机会检验一下自己到底有多少水平。至于能否考上大学,心里并不特别在意。说句应时的话,当时确实是“一颗红心、两种准备”。

报名之后,进入了复习备考。没有资料,没有老师指导,从自己保留的初中高中书本和考卷入手,既无计划,也无重点,就这样一路看过去。会做的,一扫而过;不会做的,摘出来细细琢磨。每天晚上,就一个人那么静静地看,默默地想,细细地理,一点也没有心理压力。大约是地区考试之后,鄞江小学腾出一间大教室,借给鄞江中学作高考辅导,我抽空也去听过几次语文辅导课,但感觉没有什么太大的帮助。实际上,我掌握的语文知识已经超过了老师辅导的内容。这要归功于我的恩师李敦才老师,是他从初中到高中教了我三年半,激发了我学习语文的兴趣特别是对文言文的爱好,也培养了我的写作特长。后来,高考复习班要搞一次作文模拟考试,我也去参加了。什么题目倒忘记了。我叠字成句,连句成章,洋洋洒洒,一气呵成,提前半小时就交了卷。整张卷子几乎没有什么修改的痕迹,其中两个字一时写不出,忘了补写,就空在那里。后来这篇作文作为范文被贴在鄞江中学的玻璃橱窗里,大大增强了我的信心。

当时考试分两次进行。第一次是地区考试,作文题目是“十月”。我从俄国十月革命、新中国成立,一直写到七六年十月粉碎“四人帮”,整体上以革命为主线贯穿全文,大致发挥了自己的水平。第二次是省考试,作文题目是“路”。这是一个开放性题目,人人能写,但要写好很难,可以拉开考生的距离,确实是一个好题目。记得,我也是从人类社会发展来写的,从原始社会,写到共产党领导人民得解放,再写到共产主义,写了一条人类发展之路。主题宏大得不得了。反正,当时的文风,要政治挂帅,要高、大、全,我当然也不能免俗。但这次作文并没有写好。我是先做知识题再写作文的,等知识题做完,时间就有点紧了。于是大笔挥挥,套话说说,拉拉扯扯写了一通。文气尚算顺畅,但内容空洞,不着边际,有气无力,虎头蛇尾,在慌慌张张中勉强凑成一篇。其他的科目还有政治、数学,考理科的再加理化,考文科的再加史地。记得数学考卷中有一题是求圆锥体的体积。我刚好在教小学数学,这个公式就撞到我的枪口上了。那时,人们胸中储备的知识很少,简单的题目就能满足区分人才的需要,像我这样瞎猫还能碰着个死老鼠,运气确实太好了,真是沾了当民办教师的光啦。

确实,当民办教师至少使我对学习保持了一种积极的态度。当农民的时候,因为我既瘦小乏力,干农活的技巧又掌握不好,母亲说我不像当农民的样子,为此她还很为我的未来担忧。我虽然当不好农民,但学习的欲望一直很强烈,也常去光顾鄞江的新华书店,买些《容易读错的字》《容易写错的字》之类的书。当时出了一套数理化自学丛书,我买了下来,视若至宝。当了一年农民后,有机会成了民办教师,更是给我学习带来了便利。我甚至买来了英语广播教材,跟着广播学起了英语;买来了书法碑帖,照着葫芦学画瓢,练起了书法。这些完全是自觉的行动,丝毫没有功利方面的考虑。当高考来临时,同样也没有功利的因素,只是感到自己的学习找到了一种方向,即使考不上大学,复习备考对增长知识、提升能力那是绝对有好处的。因此,在复习备考上,尽管没有竭尽全力去拼命,也没有患得患失、得过且过,保持了一种平和的心态和良好的状态,使我在考试时基本发挥了自己的水平。

考试结束后,我对录取并不抱太大的期望。觉得参加考试的人那么多,别人又是脱产复习,又请老师辅导,又有集体讨论,应届生更是将知识掌握得牢牢的,自己怎么能比得过呢?所以,与没有参加高考一样,该干啥还干啥,心如止水,波澜不惊。直到录取通知书下来,才知道自己鱼跃龙门,好梦成真。那种甜美,从心里一直泛到脸上,真的无法用语言来表述。古人云,人生有四大快事: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金榜题名,人生的新起点,命运的新机遇,发展的新空间。幸运之神的眷顾,亲朋好友的祝贺,让我心里充满了阳光和温暖。虽然消息来的时候是冬天,但给我带来的却是人生的春天!

当年鄞江公社考上大学的有三人,一个杭州大学历史系,一个浙江师范学院中文系,我是浙江师范学院宁波分校中文系。后来搞扩招,鄞江又多了一个大学生。当时,红榜就贴在大街上,大学录取消息一时成为整个公社的舆论焦点,引来无数人的羡慕和夸赞。父亲帮我到粮站去办理粮食关系迁移手续时,粮站职工带着奉承的口吻对父亲说:“不容易,不容易,我能为你儿子办这个手续,也是沾了喜气啦!”我上大学前后,父亲被生产队里的社员多次“拷糖”,理由就是,你儿子上大学了,运气介好,让我们也沾点。父亲平时不算大方,为了这个理由,还是很痛快地掏出钱来。母亲说,你爹是真高兴呢。

我一直工作到入学报到的前一天。入学那天,也是一个人从鄞江乘车,到宁波汽车南站,再坐学校里的接站车去报到的。学校坐落在甬江畔的三官堂,六十年代初曾办过师范学院,后来又做过劳改农场,就几幢平房像军营一样地排列着,显得陈旧而落寞,唯一有气派的是大礼堂。这也算大学?真的让人有点失落。好在我们是来求学不是来享受的,校舍的简陋问题很快就从脑子里滑过去了。我们更关心的是老师是些什么人。说真的,校舍虽差,教我们的老师还真不赖,有后来成为市人大副主任的钱念文老师、成为政协主席的徐季子老师,还有教历史的白砥民老师、教古代文学的庄严老师、教古汉语的薛恭穆老师、教语言学的马湘云老师、教文艺理论的李燃青老师、教现代文学的陈诗经老师和贺圣谟老师、教外国文学的吴全韬老师,等等,据说放在杭大也不会逊色。

同班同学来自全省各地,宁波本地占的比例较高。同学间年龄相差一轮多,有的同学已经成家有了小孩,有的还稚气未脱。大部分是历届生,“老三届”较多,应届生寥寥无几。寝室是八个人一间,放五张“白鸽床”,四张上下铺睡觉,一张用来放箱子。每个人只带一个衣箱,条件好的是皮箱,我是帆布做的。这个衣箱伴随我度过了大学四年,工作后放在寝室,一直用到结婚。同学们学习是非常努力的,确实是想把被“文革”耽误的时间夺回来。记得当时报刊上发表了叶剑英元帅的一首诗:“攻城不怕坚,攻书莫畏难。科学有险阻,苦战能过关。”写出了当时人们奋发努力的精神状态。

高考一晃四十年过去了。时间可以淡化我们的记忆,但抹不去高考在我们这代人身上打下的时代烙印。像我这样懵懵懂懂参加高考而被大学录取的不在少数,我们的人生因高考而被改写。我们是时代的幸运儿。

朱忠祥 1958年10月生,文学学士,宁波市作家协会会员。历任宁波市政府办公厅涉外处正处级调研员、宁波市政府办公厅信息联络处处长、宁波市政府驻深圳办事处副主任(主持工作)、宁波市政府经济技术协作办公室副主任、宁波市政府国内经济合作办公室副主任、宁波市政协港澳台侨和外事委副主任、宁波市政协文史委主任。曾与人合著《爷们放下假正经》,由宁波出版社出版。有多篇作品入选《宁波当代作家散文选》《宁波当代诗人诗歌选》《当代宁波诗词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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