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亚珠
我出生在鄞州区五乡镇,祖辈都是农民。父母省吃俭用供我们4个姐弟上学读书,家境并不宽裕。在农村,像我一样的女孩早就赚工分了,可是我父母宁愿自己多吃苦,也决不让我放弃读书。1974年我高中毕业,但高考的大门早已关闭,我和农村的其他孩子一样只能回乡务农,上大学的愿望只能是镜花水月,可望而不可即。对那个年代农村的孩子而言,想要“跳出农门、跻身大城市、改变命运”,除了参军、上大学,就没有别的出路了。因此,读大学是许多人的梦想。
筑 梦
上大学,不但是我的梦想,也是我父母的梦想。
1977年,邓小平提出恢复高考制度,结束了推荐制度,正式贯彻“分数面前人人平等”的公平原则,这个决策就像一颗爆炸了的原子弹,震撼了整个中国大地。面对父母殷切的期望,我谨记他们的嘱咐,翻出珍藏多年的初、高中课本和试卷,一边梳理知识,一边整理笔记,一点一点重拾当年学习过的各科内容。我读的课本是“文革”时期的教材,内容编排都带有政治意味,真正的基础知识很少。老师们为了让我们学到更多的知识,利用休息时间油印练习题和试卷给我们做。这里要特别感谢我的物理老师吴启远、化学老师俞京芗、数学老师杨桂娣和曹鹏里,他们是我人生的引路人。这些注满老师们心血的一大沓试卷,是我高考复习的珍贵之宝。那时,我家聚集了十几个初中和高中的同学,大家一起抓紧每分每秒的时间复习。有的同学家路途遥远,干脆就住在我家,晚上我们再一起复习到深夜……那时汽车少,交通主要靠水路,而塘河又是东吴到江东大河头的水上交通要道,鄞县好几个公社派壮劳力到我们五乡挖塘河。因为我家离工地近,一到晚上,家里就打满地铺,住了许多挖塘河的农民朋友。因此,那时我家既是农民工的旅馆又是同学们的课堂,这一幕至今仍令我记忆犹新。
追 梦
1977年,五百多万人抱着梦想从山村、渔乡、牧场、工厂、矿山、营房共赴考场,录取人数却不到三十万人。虽然是座“独木桥”,却浇不灭莘莘学子对这场考试的渴望。
在正式高考前的11月份,有一场初选考试,我们公社在中、小学的课堂都设了考场,两个人一张桌子,试卷则是用一种比较粗糙的纸张油印的。每个考场三个监考老师,前后各站一个,教室中间还有一个。通过模拟考试,提前感受高考,我们这些考生增强了心理适应能力,同时查漏补缺,为正式高考打下基础。一个多月匆匆而过,迎来了正式高考。我的考场在鄞县邱隘区校,离我家有10里左右的路。去那里的公交车很少,公路是3米多宽的碎石路,人们出行大都靠步行。爸爸考虑到我这段时间复习很辛苦,如果再步行去考试,身体吃不消,会影响考试成绩,于是决定帮我借辆自行车。当时有自行车的人家极少,父母思前想后,只有李阿姨家里有一辆28寸的“永久牌”自行车,是她在上海工作的爸爸买给她的。李阿姨听说我要骑她的车去高考,很高兴。于是,考试前一天晚上我小心翼翼地把自行车推到家里。高考那天一大早,同学们从四面八方来我家集合。我们7个同学约好,好不容易借到了3辆自行车,但是每辆自行车坐2个人,3辆也只能坐6个,还有一个人不能同时去。最后两个男同学提出:往返接送、轮流步行。我就自告奋勇先步行迎接男同学来接我,这样7个人终于到达考场。考场拉着“一颗红心,两种准备”“服从党和人民的挑选”等横幅,四处打扫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丝喧哗。考生们排队走入考场,寻找自己的座位坐下,双排课桌上只允许坐一个人。两天的高考,我们都是一大早出发,等到天黑才到家,中午赶不回去,附近也没有饭店,午饭非常简单,都是父母准备的干粮(炒米、炒年糕干)等,在考场外面接点开水兑着吃。一吃完,我们就找个暖和的地方坐下苦读。
圆 梦
当时的高考成绩是不公开的,名单公布时我榜上有名,接下来的日子中是政审、填志愿、体检……最后我天天等待录取通知书。那年的录取率很低,考上的女生更是寥寥无几。正因为不容易,所以送通知书的邮递员也很激动,他把我的通知书送到大队部去了。那时我爸爸是大队会计,所以通知书一到整个村都沸腾了。通知书上面写着“宁波师范数理专业”几个字,盖着一个红公章。我终于如愿以偿跳出“农门”,从“穿草鞋”转为“穿皮鞋”,从拿锄头转为拿笔杆,欣喜之情难以言表。我们一起骑车去考的7个同学,只考进2个。我真幸运,恢复高考后我成了村里第一个圆梦的人。后来,我的弟弟也考进了武汉海军工程学院,成为一名海军军官。村里人都投来羡慕的眼光,夸我父母教育有方。
是邓小平圆了我的大学梦,也圆了我弟弟的大学梦,我们全家的大学梦。感谢邓小平,是他恢复高考的好决策,让我们姐弟几个从那片农村土地走出来,有了今天各自的人生舞台。
周亚珠 宁波市新城第一实验学校退休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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