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无限似春生

☉杨洁波

我们在一个久阴初晴的上午拜访了曲池村。曲池村在奉化区莼湖镇东侧，是个土地面积大约280亩，有290多位村民的小村子。村子貌不惊人，既没有豪华的大楼，也没有气派的厂房，只有一座座半旧的农家小宅、一条条细窄绵长的乡间小道。远处翠色的山影，近处大片油绿的农田，村庄周围的空气仿佛吸饱了水分，显得特别清新甜润。

作为一个童年在奉化乡村度过的本地人，我对村庄的记忆，一半是自然风光的恬静优美，另一半却是生活环境的肮脏和不便。10多年前的小村庄，河水静静流淌，鱼虾成群，是乡民捣衣浣洗的好地方；绿树野花漫山遍野，是孩子们自由嬉戏的乐园。但记忆里抹不去的是，童年乡村肮脏不堪的旱厕，沟渠里的污物散发出的浓重臭味，夏天成群扑人的蚊蝇虫豸……在脏乱的环境中，人们的生活习惯也变得十分随意，垃圾随地乱丢，污水随意乱泼乱倒，天长日久，河流的自净化功能系统渐渐不堪重负。加上各类工厂的兴起，许多工业污水未经处理直接排入河流，更加剧了水源和其周边环境的污染。

10年的新农村建设，让奉化的乡村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眼前的曲池村虽然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小村子，但一路走去，路面上看不到任何垃圾，连一个烟头都没有。每条路的一侧墙面上还贴有义务清扫员和负责管理的党员的名字。农家宅院收拾得干干净净，点缀着盆栽的花草，让人赏心悦目。垃圾可以清扫，杂物可以清理，那么家家户户每天不可避免要产生的生活污水都到哪儿去了呢？

曲池村的村支书告诉我们说，答案就在我们脚下。看似简单的水泥路，其实路下另有玄机，一侧是自来水管道，中间是排污管道，另一侧稍稍凹陷的是排雨水渠。各家各户的污水，通过管道排入道路中央的排污管道。排污管道的污水又通过泵站纳管进入污水处理点，被做净化去污处理。

我们来到了位于村子后方的污水处理点。紧挨着农田的一块空地上，建着一座污水处理站，形似一间小平房，四四方方的，表层漆成蓝色，里面不时传来水声，这就是曲池村的污水滴滤池。旁边有一块20多平方米的绿地，种着密密麻麻的美人蕉、菖蒲、麦冬等喜湿植物，这是曲池村的人工湿地。

奉化市农委的工作人员告诉我们，污水处理有四个环节：水进入窨井盖下的化粪池后，对粪便进行过滤沉淀；再经过循环厌氧池，降低有机物浓度；然后由水泵升高进入蓝色的四方形屋子里的滴滤池，与滤料上的微生物充分接触，进一步降解有机物，同时对水进行自然充氧；最后将过滤后的水引入旁边的人工湿地，在沙土、植物的共同作用下，去除氮、磷等化学物质。人工湿地排出的水，清洁无色，没有任何异味，可以直接用来灌溉农田。就这样，困扰着村民的肮脏、臭气、蚊蝇等种种污染问题，一举得到了解决。

曲池村的这个生活污水处理设施，其日污水处理量52吨，受益农户123户，污水接入率达到100%。整个系统全部自动运行，设计使用年限为20年。污水处理数据与宁波市环保局信息平台相连，一旦出现故障，工作人员会马上过来进行维修调整。

曲池村当初建设这个污水处理设施的时候，也曾经遭遇过一些村民的不解和质疑。“最难的工作，是怎样取得村民的支持。”村支书这样告诉我们，“把好好的水泥路挖开，他们不理解；把家里好好的厨房、贴了瓷砖的卫生间挖开，他们也不理解。”于是村委会发挥了党员干部的带头作用，先是做了大量的宣传，让村民了解污水处理设施的作用和好处，又分工合作，认真听取村民的意见，终于做通了村民的思想工作。

“压力很大，”村支书坦言，“花了那么多钱，费了那么多力气，万一哪儿出问题了呢？！万一管道堵塞了呢？！关系到家家户户的事，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于是，村里成立了以党员干部和德高望重的村民为骨干成员的工作小组和工程监督小组，他们全程参与项目的设计和建造，既保证工程质量，又能贴合村民的意愿。最后，设施落成，运行通畅，村民们切身体会到了曲池村环境的改善，赞不绝口道：“环境好了，夏天连蚊子苍蝇都少了，我们住得也更舒心了。”

曲池村的生活污水处理设施，是奉化世行农村生活污水处理项目的一个子项目。世行项目由世界银行贷款、宁波和奉化两级财政拨款，共同出资，于2010年7月正式启动。相关人员做了大量的前期工作。首先是对宁波市的农村生活污水现状进行充分调研，在做了对比和参考之后，确定了农村生活污水处理后的排放标准；其次是针对农村地形复杂的实际情况，提出了管网覆盖区域农户污水接入率至少达80%的指标要求；最后是明确了污水治理设施建设完成后的运行维护问题，杜绝了设施建成后无人管理被废弃的现象。

截止到2016年1月，奉化先后实施了五个批次共31个行政村的污水处理设施建设，投入工程建设资金约3396万元，受益农户5423户。可以说，世行项目是奉化市“五水共治”项目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随着剿灭劣Ⅴ类水口号的提出，“五水共治”项目再一次向纵深挺进。这些年，我闲暇时经常骑车在奉化周边的乡村闲逛，呼吸带着青草香的新鲜空气。房舍整齐了，道路清洁了，旱厕消失了，污水沟渠隐没不见了，花草果树却更茂盛了。我真切感受到了家乡的种种变化，不光是环境的变化，还有人们生活习惯的变化。

“河水这么干净，不敢乱倒乱扔了，也不好意思乱扔。”村民说。

“大家都把自家弄清爽了，大家就都清爽了。”村民说。

人改变了环境，同时环境又潜移默化改变了人。水流无限似春生，良性循环，生生不息，这既是治污治水的道理，也是治人治世的道理。就像村支书所说：“老百姓的眼睛是最亮的。这个污水处理项目，我们认认真真做好了，那么接下去别的工作，他们也一定会支持和拥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