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孩子的成长,大多是从放牛开始的。我在六七岁时就帮家里放牛,八岁时该上学了,父亲仍让我放牛。上了小学,暑假和农忙时,还帮生产队放牛。
放牛虽说是一件轻松的活,但是对小孩来说,也并非轻松。就说老黄牛吧,现在大家都说它老实、听话,其实并非如此。新中国成立初期,我家养着一头老黄牛,起先我单独接近它时,它的两只大眼睛瞪得圆圆的、大大的,头一低,猛地竖起两只角向我袭来,其状非常恐怖,吓得我魂飞魄散。之后与它接触多了,它不再与我“吹胡子瞪眼”地发脾气,变得温顺多了。但是,老黄牛的“牛脾气”也是难改。
一次,老黄牛正津津有味地在河塘边啃吃嫩草,父亲拉它去干活。老黄牛不顾你怎么拉、怎么打,死活不肯走。还有那大水牛更是“任性”。一次,我牵着大水牛走在田塍上,临近中午天气炎热,那大水牛突然跳到稻田里打滚,把刚插下不久的稻苗糟蹋了一大片。我非常焦急,用力地拉着牛绳,它一动不动,用牛鞭打它,它不理。无奈,只得等待它爽爽快快地洗完澡从稻田里站起来。
大水牛闯祸了,要是被大人看见的话,不但牛童要挨骂,而且搞得不好还要被罚工分,这使我忐忑不安。无奈,我只得把大水牛拴在河边的大树下,找了一些秧苗,把被糟蹋了的稻苗都重新补上,这样一颗不安的心才稍稍镇定下来。
不过在大多情况下,放牛也是一件有趣味的事。夏天天蒙蒙亮,大人们就出工了,而我可以在日出后不慌不忙地起床。吃过母亲准备好的菜泡饭,披上一件补了又补的旧衬衣,拿起一根竹啸棒,到牛栏里把大水牛牵出来。这时的大水牛饿得慌,只要把牛绳从屋柱上一解,它就大步流星地向田野里跑,我则紧紧地跟随在它的后面。
我把大水牛牵到大沟的田埂上或是渠道上,在它吃野草时,我总是紧紧地拉住牛绳,怕它不辨野草与稻苗,把绿油油的稻苗啃吃了。大水牛大口大口地吃着嫩绿的野草,发出“咕咕”的响声,那一定是它最快乐的时刻。一两个小时后,大水牛的肚子圆了,原来背上两个凹下去的三角形也胀满了,我知道它吃饱了,就把它拉到河岸边,拴在大树下。那水牛一般比黄牛怕热,到了河边后,就急不可耐地想跳到河里洗澡。这时,我就把牛绳放得稍长一些。如果牛绳太短,水牛跳到河里,会紧紧地牵住牛鼻子,要不了多久它就会窒息。
有时大水牛刚吃饱,大人就过来牵它去做农活,于是我背起与我一般高的草篰篮去割牛草。当牛草装满一草篰篮后,我硬是把沉甸甸的草篰篮背到河边的大树下,把牛草倒在地上,犒劳干活归来的大水牛。
只有在这样的时候,我们这些牛童才获得了一点自由。有一个叫小阿狗的人,喜欢爬树,能一直爬到大树的顶梢上,他坐在树杈上玩,树下的牛童和他一起欢呼。要是碰上像苦楝树那样不堪重负的树,还未等他爬到树梢,那树枝就断了,他就和树枝一起掉下来。运气好,落到河里就当洗一次澡;运气不好,掉到石头上折断手臂和脚骨的事也曾发生过。我这个人胆子小,不敢爬树,就在树下和好友一起下“西瓜棋”,或者躺在树下乘凉。
有一天中午,天气特别热,我们又渴又饿,有个胆子大一些的牛童提议到河对岸邻村的脆瓜田里去摸瓜。现在的孩子对那味道淡淡的脆瓜也许已没有兴趣。但是,那时在我们这些牛童的眼里,那脆瓜比王母娘娘寿宴上的寿桃还诱人。一向本分的我也动了心,抬头向河对岸的脆瓜地望去,只见瓜地四面都紧紧地围着竹篱笆,只有那个从脆瓜地通到河边的出水沟可以容我们这些牛童爬进去。唯一一个看瓜老人正忙着吃饭……看来正是难得的好时机。这时,我们这些顽皮的牛童就像侦察兵那样,不声不响地跳到河里,潜水到对岸,从那个出水沟一个接一个地爬了进去。我迎面碰到一个未熟的小脆瓜,就慌慌张张地摘了下来,然后悄悄地从原路返回。
回到岸上,发现那看瓜的人仍在吃饭,没有注意到我们,我提着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于是,我们背着对岸,大口大口地咬着“战利品”。虽说此事已过去了多年,每每想起内心仍是忐忑不安。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