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不了的婺源

2011-07-06

春风春雨江南，江南要在春风春雨之中才是江南，就像大漠要在黄昏才有“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苍凉，而塞北只有“燕山雪花大如席”时才见凄厉。

婺源要在油菜花开的时候才是婺源。

坐在车里，看着车窗外夏日的婺源，绿得几近流油，而空气里流荡的却是火辣辣的日光，没有温润的气息。

我一直很喜欢徽派建筑纯粹的白墙黑瓦，内敛，又不单调，全然是水墨的调子。黑和白能与绿水青山配成水墨，也能与花红柳绿配成彩墨。这里面有建筑与自然的和谐，也有文化与自然的交替，所以这黑白不简单。

最美是春天。婺源的村子大多在河边，春天时河里的水是满的，水里是白墙白色的倒影，是黑瓦黑色的倒影，油菜花开时是黄灿灿的倒影，还有四时常在的绿色的倒影。那些倒影随着水波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与岸上的景致永远是若虚若实地眉来眼去。若有小雨或者轻雾，远山时淡时浓，便是写意的泼墨在天地间流淌，如果闭上眼睛想象一下，虚实有了，留白也有了，简直就不用画家动笔，便已经是画了。

所以，婺源要春天去。

但春天我是不愿去婺源的，尤其是油菜花开的时节，田陌间挤满了端着相机的人，哪儿还是水墨的江南，那是熙熙攘攘的集市。“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

风景若成了景点便不再是风景。

我坐在车里，看着夏日的阳光下略显单调的婺源，在脑子里给田野着上点油菜花的颜色：大片的嫩黄，配着翠翠的绿，这样艳丽的春天一定要白墙的白和黑瓦的黑压一压才不显轻浮。于是，心里便有了一幅幅画。

旅游车最终把我们送到了江湾的村子里，一路并不曾停留。所有的江南古村落在不是搞古村落研究的人眼里，看着其实大同小异。古村的美，其实是要带着一份美的心境去欣赏的。一个人慢慢地踱步在巷子里，不着急，看磨光了的石子，看斑驳的墙面和墙上青苔，美是因为有一颗能慢下来的心。因为匆匆，我在江湾像是翻开了一本没有特点的闲书，顺手一翻，又随手一丢，没有一点儿记忆。

婺源要在没人的春季，油菜花开，然后骑辆自行车，走走停停，空气里有花的香和雾气的凉，然后发会儿呆，在没人打扰的时光，把那江南的气息装满自己的心肺，才能说我来过婺源了。

站在婺源的村头，我才明白，怕是永远也到不了婺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