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时,内兄邀我进京团聚,叮嘱一定要来。初九,我与在沈阳过春节的老伴、女儿、外孙女等乘晚车返京。这天下了一天雪,离家时雪花仍然在飘落。因为道滑,汽车在污黑的雪泥中缓缓行进。进入沈阳站后,我们抖落了身上的落雪,挥手告别送行者。随后火车一声长鸣,渐行渐远,踏上了归京之途。
初十早晨,列车驶进蓟县南站,并作短暂停留。见火车的窗户已悄然抹上了鱼肚白,我拉开窗帘一看,哎呀,郊野漫天皆白,世界无尘无染。房舍覆盖了白脊,鱼鳞状的瓦痕行距清楚;农田上白雪均匀地平铺,微凸的畦垄依稀可见;多汊的绕田小渠,在皑皑白雪下静静躺着,像树杈印出的模凹;两排树木所夹的村道,尚无一个脚印兽迹;世界茫茫无垠,连林间的空地也堆玉布银。好一场大雪!
7点半列车进入终点站。外孙女一改睡懒觉的习惯,早就爬起来梳洗穿戴完毕。列车刚停,就高喊:火车进站啦!并且兴高采烈地带我出北京站。她像一个领路的小狗,带我左转右拐,过地道,出站口。因为多次往返于京沈,这个5岁的孩子对道路早就了然于胸,俨然是个小小的旅行家,又像一个风雪夜归的“老北京”,更像个业务娴熟的小导游。
北京与我的人生早就粘连到一起了。我在这里读了六年大学,成就了事业奠基;读了一学期高级党校,完成了市场经济的理论热身;在京郊农村搞了一期“四清”,进行了初步从政训练。自从2001年京西宾馆会议后,告别了政坛,已有四年多没有来京了。这次风雪夜归,既没有了当年农家子弟入京读书的喜悦,也没有了旅行者旧地重游的兴致,有的是岁月风霜磨炼出来不易激动的沉稳,“归”字也成了一种心灵的回忆。忆离别多年的亲朋故旧,忆往昔的清苦岁月等。这种心灵的回忆,化成了心头飘荡的挥之不去的彩蝶。
为了求得一份宁静,也不给别人添麻烦,到京后没有告诉北大的同学和老师,也没有和中直机关的老朋友、老同志、老同学联系。而由老伴统一安排,只在亲属圈内活动。即使这样,我的自由也不多,除了蜻蜓点水似的光顾一下书店,寻访“四清”同志以外,大多半时间是应对难于招架的宴请:初十那天,内弟夫妇踏雪而来,与我研究他们的“安排”,并和内妹夫领我逛街,先后两次摆家宴;十二日后,住南池子的内妹夫妇,两次设宴小聚,还再三再四地邀请;在石家庄工作的内妹夫妇,两次来京相聚,专程设宴相请,使我同样过意不去。
在京的内侄、内侄女看望我后,正月十五内兄在京西饭店,设宴招待大家相聚。赴宴的除内弟夫妇外,有老伴的三姊妹,和我们三个“一担挑”。1989年我在中央党校学习时,曾到内兄家看望,屈指算来,已有十多年未见面了。74岁的内兄虽然鬓发皆白,但谈吐简洁,见识深刻,步伐稳健,并没有老态。嫂子已经75岁了,身体虽然硬朗,但已失去了当年的风采。我们这些赴宴者,也都是60岁左右的老人了,从年轻时相识,到老年时聚首,大家都有一番感慨。
过了正月二十,北京的积雪尽消,从东北穿来的厚棉袄、大棉鞋这档行头也渐渐穿不住了。我为沈阳世博会撰写的诗词、楹联也到了交卷时间。因此,不得不于二十二日晚上打道回府。正月二十三早晨从沈阳北站下车时,迎接我的是大如席的燕山雪花。朋友问我,你从北京带回些啥?我告诉他,我从北京带回了三样东西:一瓶陈年老酒,两只活蹦乱跳的蝈蝈,三本北大教授王力老师的旧作。朋友大笑后说,这三样宝贝价值连城。此言不虚也。
2006年2月25日写于沈阳嘉麟“寻味”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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