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独自一个人离开郑州时,老姐一百个不放心,临行前千般叮嘱,像母亲那样唠叨着路上要小心的话:诸如别把提兜忘在车上啊,甭让陌生人帮助提东西呀,等等。我口头上一一答应着,实际上并没有照办。我后来告诉她,没有人骗我。在大多数情况下,我一接触人,准能交上朋友。
有一年春节前,我一个人赴京开会,没有买到卧铺。我的临窗普通硬座席对面,是位年轻英俊的军官。当他偶尔脱帽时,我吃了一惊,他的头发片片脱落。我笑道,你小伙子脱发为啥不治,不怕找不上媳妇?由此开始,我们谈天说地,唠得很投机。一路上他帮我打水沏茶,煞是热情。快到北京时,他的战友广播找他。他把自己的提包委托我保管,去别的车厢找人。我说你不怕我把提包拐走?他说哪能呢,你是首长。我说我脸上刻了字吗?他说你谈吐稳健,我不会猜错。分手时彼此留下姓名、电话,他多次看望,我们交往了数年,直到他转业回原籍。
有一年夏天,我乘火车到上海办事,随行人员为打扑克,把我调到一边坐。对面坐了一位戴大学红校徽的年轻人。我说你是老师还是研究生?说是哲学系的研究生。我当时穿着工厂的工作服,用的茶杯上印着“沈阳化工厂先进生产者”的字样。他误认我为工人。我看完携带的报纸后,向他借书看,他说我的书你看不懂。我说不懂的地方问你。我审视了那本哲学史的目录后,提出几个问题探讨、切磋。他很惊讶,夸我是自学成才。分手时,他主动留下地址,希望联系。后来他真的给我写过一封信,探讨学术问题。当然是写到沈阳化工厂的。
1995年春,我乘火车去丹东调研,从不浪费时间的我,拿出携带的著名诗人徐放赠我的《唐诗今译》,有滋有味地阅读。对面座位上一位端庄、文雅的女士悄然端详我的书后,主动告诉我,她也认识该书的作者。我们的交谈从此开始,她本来应在五龙背站下车,由于谈话投机,害得她坐过了站。后来我和我的漂亮女儿应邀到她家小坐,她和丈夫热情地接待了我们。她丈夫也是位才华横溢的青年干部,他们的小家充满了温馨和学者氛围。我曾以“小田、小王和他们的家”为题,对此事写了叙事诗,收入我的第二本诗集。此后我们一直保持联系。现在他们已步入中年,都成了市直机关的领导干部。
上个月,我乘火车去郑州。软席车厢里,还有三个中青年,他们是沈阳医药系统的企业家,到郑州开会。他们都很善谈,彼此唠得热火朝天。开始时我在看书,没有插言。后来看疲劳了,我也不断插话。俗话说“隔行如隔山”,我们不同行业、不同年龄段的人,居然能谈到一块,而且谈得很融洽。这三个人有水平,很谦虚。他们对我尊重有加,口称“前辈”。我说前辈不敢当,我只是痴长几岁,直呼老刘即可。下车时,他们帮我提提兜,一直到出站口,把我交到接站人手中。临别依依,给我留了名片,让我有事找他们,俨然成了挚友。
后来我与几位朋友谈到这些事,旨在说明世界上好人多。最感人的是,有一次乘长途列车,一位素昧平生的青年朋友,见我爬上铺不便,竟然主动把下铺让给我。这让铺位学雷锋的事,并不多见。朋友问我,你到底耍了些啥手段“迷惑”人?我说手段是待人以诚。陈子昂有诗句“兄弟敦相睦,朋友笃信诚”,茫茫人海,人们在不同地域和单位忙碌,由于外出移动,大家邂逅于同一空间,相逢不易。“一握手,近在咫尺;一撒手,远在天涯”。应珍惜与同志、同行,甚至同路的相遇机会和缘分,及时把真诚传递给对方,何愁没有朋友!
2006年5月14日写于沈阳嘉麟“寻味”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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