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游·野炊

又一个莺飞草长的季节，阳光柔和、春色怡人。上初中的儿子周末回家兴致勃勃地向我报告说：学校快要去春游啦，想着就开心！看儿子心情奇好，自觉地去书房做作业，我也受到感染，开心地一边在厨房准备晚饭一边想着儿子和关于春游的事。

儿子自打小学三年级开始去全寄宿的宁波华茂外国语学校读书以后，我一心扑在工作上，对他的学习和什么春游之类的活动就没操心过。其实儿子早就说过，每两周回家一次，对他来说也和春游差不多，不过呢，终究有区别的。一个是回家，一个却是学校组织去远足。想想我们宁海的初高中可能已不太组织这类活动了吧，儿子的这所学校是民办学校，且以培养学生综合素质为重，因此总是有这样或那样的活动。

我有几位在小学教书的朋友，她们的学校每到春秋时节学校都会组织一次春游或者秋游，或美其名曰：野炊。也许为了安全吧，学校往往分班或分年级段举行，这样人数不多，机动性强，管理起来也不是大问题。而孩子们则在前一天晚上由爸爸或妈妈陪同去超市选购好了花花绿绿的蛋糕、面包等速食食品，他们会在老师带领下去郊外走一圈，休息一下，然后吃掉准备的食品回家就算是结束一日游或野炊了。这不由得让我想起自己上学时有过的野炊活动。

那是20世纪70年代末，虽然“文革”即将结束，但物资匮乏，百姓的生活还是非常艰苦的，而每户人家往往都有好几个孩子，因此日子也就能够过得温饱而已，孩子们几乎没什么零食。但是如果学校组织春游或者野炊等活动的话，那么家长们都会倾其所有整点东西出来给孩子们解解馋的，唯恐自己的孩子被人说寒酸。因为还是计划经济时代，像如今那样的超市是没有的。手巧的，自己做糕点、麦饼，炒些花生蚕豆南瓜子，再煮个茶叶蛋什么的，而有的家长就去食品店买点饼干、糖果。午饭则是用最原始的烹饪方式，也就是在野外用石头搭个灶再搁上锅烧饭。

仿佛就在昨天，或春光明媚、或秋高气爽，溪滩边，扎着两只朝天辫，撅着小屁股趴在野地里朝着好不容易和同学们一起用几块不规则的石头搭起来的简陋的土灶使劲地吹。“哔卟——”啊，灶火终于着啦，顾不上拭去被烟火呛出的泪花，连忙端上小铁锅，准备烧年糕。可是，是先放水还是先放油呢？同学们吵吵的争个不休，还是问老师吧……噢，要先放点油在锅里然后才能放青菜，再放切好的年糕。搞清楚了年糕的烧法，同学们开始分工啦，你洗菜我捡柴，你烧火我拎水……从家里带来的锅铲、瓢、盆都用上，从厨房里拿来的盐、味精、糖等等都用上。哈哈，烧出来的权当中午饭的年糕，汤不像汤、炒不像炒，也不知道是啥味道。不管啦，反正能填饱肚子就行，毕竟是自己亲手烧的嘛。一群十来岁的孩子嘻嘻哈哈地吃完了饭，于是开始寻宝游戏。老师在我们不注意的时候预先在溪滩的小树丛中、石头堆里放好写有各种宝贝的纸条，谁找到最多谁就会得到一个小小的奖励。那种游戏对当时的我们来说真的非常刺激和有吸引力，毕竟那时候的生活太单调了。

上小学五六年级时，学校还会组织为期两三天的野炊或谓之为野营。也就是说同学们自己带铺盖，走到乡村去，找一所学校，在校内的教室中打地铺，睡个一两个晚上。那真是热闹呵。记得清晰的是有一次我们两个年级段四个班的学生背着小被子徒步十多里去梅林岙胡村，当时这个村的卫生搞得非常好，是个典型，于是我们去参观学习。一路上的细节已记不太清楚，但学生老师们都非常开心。是啊，不用上学，走出学校与大自然亲密接触，还有比这更开心的事吗？而今的孩子们可能没有这种享受的，不过宁海中学好像有个十八岁成人仪式，就是学生上高二时，在春季安排一个周末，让他们背着被子徒步走到前童古镇，称为“拉练”，然后大家就在前童的中小学校中搭帐篷睡觉……不管怎么样，这样的活动是非常有意义的。

三十年的春夏秋冬过去了，昔日的小女孩，膝前已有了活泼可爱的孩子，忽然便想起了那个小小的心愿。是为了让孩子亲近自然，还是因了自己童心未泯，要去寻找失落在一草一石中的童年之梦？或者两者都兼而有之吧。

一个国庆节，长假唤醒了妈妈们心底里渴望的“野”心。对，春游去、野炊去！

紧锣密鼓地准备，电话里商议了还不够又聚在一起讨论，唯恐欠缺什么。孩子们兴奋得难以入睡，对于这些在电视、电脑、游戏机、童话书及玩具中长大的孩子来就，野炊是新鲜而充满诱惑的。

郊外，我们选了一个有草坪有溪流的石头滩。孩子们的大呼小叫惊飞了秋野的宁静，他们兴奋地蹬掉鞋袜急急地趟进水里玩开了。而企图与孩子们共同搭灶的妈妈们只能自己动手，一顶大大的遮阳伞下，平摊的桌布上放满了虾、蟹、青菜、年糕、餐巾纸等等，居然还有一大桶矿泉水和一只小小的微型煤气灶。童年的梦无形之中渗进了现代文明的痕迹，野炊已不再有纯粹的乡土味了。

然而，事实上莫名的担忧是多余的。很快孩子们也兴趣十足地加进了妈妈的队伍一起忙碌起来。这些才上小学一年级的男孩几曾在家里的厨房里呆过呢。此时此刻他们却相帮着递这送那，趣味盎然地在炭火上烧烤年糕、栗子，将一包火柴差点用尽，把自己搞得满脸乌黑。他们在野地里“疯”，他们尽情地放肆，这会儿，妈妈们不但不呵责相反还掺和进去同乐。我们用摄像机录下远山的白雾、秋风中的茅蒿，摄录美丽的鹅卵石、湍急东去的溪流，还调皮地对准悠闲吃草的牛羊一个劲地拍摄，把两只大水牛惊得一愣一愣的，瞪大眼睛奇怪地瞧着我们。

凡是美好的，总是让人铭心刻骨。

如此，和五六个闺蜜相约，每年的春秋季节组织一次野炊或郊游、烧烤活动，名为“春秋之约”。这一活动持续了数年，水车、溪南范家、黄坛溪边、梁皇山、野鹤湫等都留下过我们的足迹，一年年过去了，孩子们也长大了、懂事了且大大增进了友谊，这不能不说是另一种收获。如今儿子都上初中了，今天儿子的一句话倒提醒了我，想起我们的“春秋之约”也将临近，那么这个周末何不趁着这大好春光野炊去？让我们暂且远离都市的喧嚣、浮躁，在宁静安谧的乡野，保持一份童真、一份纯朴。没有逼人的矫情，无须累人的克制。野趣中，大家还会产生一种无私的友情。如山的尊严，水的智慧，更有泥土般的绵绵厚爱。

亲近乡野，亲近童年，无疑也是亲近生命的本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