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自己的美

初识长街的伍山石窟，是在1999年的初秋。

石窟犹如一个天天风餐露宿的村姑，没有华丽的衣着、没有浓厚的商业氛围，乍一看，也远没有想象中的艳丽和精致。但，凡是到过伍山，叩问过伍山石窟的人们，无不啧啧称奇。数百个由八百多年前古老的采石工艺遗留下的洞窟及它们的神奇、壮美、峻秀，足以让你驻足流连。石窟虽是人工的，却似浑然天成，确是神秀之幽岩，灵奇之净域。置身于一个个凝聚着百姓智慧和毅力的杰作中你不能不遐想联翩，天工开物、鬼斧神工……脑海中蹦出的几个词语，用在这些美窟身上，哪个不贴切呢？

一座山，一串故事。

九月的伍山在蔚蓝、清澄的海水映衬下越发显得青绿可人。矮矮的五座山肩并着肩、手挽着手，沐浴着三门湾清爽、湿润的海风。漫山的虫吟、蝉鸣此起彼伏；登山的石阶峰回路转，若有若无。越过葳蕤的绿树草丛，远远望去，一座座耸峙在半山腰、外形各异的青苍色石洞正敞开自己最具特色的神韵来迎接客人。

流霞吟玉，拾星拢月，秋水盈眉……一个个极其优雅富有诗意的字眼，被恰到好处地用在了石壁夹峙、断壁突兀、陡如刀削的石窟景点，不能不令人叹服我国汉字之奇妙。如此，石窟、渊潭便有了蓬勃而旺盛的生命，更有了销魂夺魄的魅力。

石窟群可谓错落有致，洞连洞、洞叠洞，或由一扇扇状如动物、薄如木板的石门相连，或由一座座阶梯、栈桥相接，让你犹如穿越在古老的时空中，又似漫步在一个个被现代文明冷落的宫殿里。你会忽然发现自己是多么渺小，看着采石人用以铺圆木桥的三眼孔，错落分布在光滑的四壁上，你又不能不赞叹人之智慧的伟大。

浩浩山风透过洞口吹拂着飘飞的思绪。那光滑陡直的四壁如锐刀齐齐劈下，你简直难以想象当年那些衣不蔽体大字不识的采石人是在辛劳地做工，倒像在完成一件硕大的艺术品。

抬头仰望，洞顶是一个小小的长方形口子，几棵疏朗朗的树枝偷偷地窥视着，似乎怕惊扰了它们的不速之客。一缕阳光穿过横斜扶疏的树枝射进洞内，洒下点点斑驳的影子。听说采石人是从山顶洞口被绳子吊着垂直下到洞里，并在洞内开采好石材，再用粗绳子捆绑着运出洞外的。如此说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采石工匠便在幽暗的洞里劳作、生活吗？在敬佩古人聪明才智的同时，不能不令人产生无数的问号、谜团。这些石材到底被运到哪里了？用在什么地方呢？想起来不觉好笑，或许刚才车子碾过的那座古桥就有一块伍山的石板；或许江南的某个四合院里的一个石门槛，便是伍山出产的；仰或农家小院落里的石花窗，也是取之于伍山石窟；更或者是伍山脚下那个下长山村村民的猪圈，就是用伍山石窟的粉色石板围成的呢。人啊，真是奇怪，有时置身于一个特殊的空间时，便能激发出莫名的想象力。其实幽静的洞窟，处处需要我们仰视，我们不能将自己与它们置于一个平面，甚至一个天平上，因为它们有着宽阔的胸襟，包容着无尽的岁月。

在一个安静空旷的洞窟内，意外碰到一位捡拾洞内垃圾的老者，只见他热情地给我们做向导和解说员，完了还带我们去他住的地方喝水。原来，老人就住在洞窟内，虽然我很好奇，但没有问他为什么远离家人住在洞里，而老人自己却开心地说他住这儿已经好几年啦，当时是偶然住在这儿，时间一长，他却舍不得离开了。现在经常有人来看洞窟，他就义务帮着清理一下洞里的卫生。这是一位有境界的老人，他热爱自然，崇尚古老的采石工艺。老人说这里最大的一个洞窟甚至可以进戏班子唱戏呢。秋冬季，在里面看戏又暖和又安静。

青山媚人，山野间一丛丛洁白的野花绽放吐蕊，纵情伍山，终有一别。挥手别过或立于山前或蔽于山凹的石窟，它们在紫陌红尘中与秋日的骄阳一起渐行渐远。蓦然回首，模糊的影子犹如一段被流沙掩没的古老时光，叙述着人世间的沧桑。它们在悠长的岁月中虽然寂寞，却有着属于自己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