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逸飞的《占领总统府》(与魏景山合作),被“细心”的读者指出其中两点不符合史实的谬误,一是时间的误差,凌晨误为黄昏;二是总统府门楼上并不存在的累累弹痕。时间和环境的游离,在我看来,完全可能是画家有意识的“艺术化”处理,黄昏象征着没落,弹痕象征着摧毁,这种“象征性”的手法在我们的文艺创作中一直是被广泛采用的。蒋家王朝在一个没落的黄昏被人民解放军摧毁,多么令人热血沸腾的历史性的一刻啊!艺术家将它艺术化并如此形象地凝固在一瞬间,却不幸地被我们当作了历史去看。
是的,你可以把它当作电影看,当作小说看,尤其可以当作政治思想教育和爱国主义教育宣传品来看,但千万别把它当作历史看。然而,我们的错觉或错误偏偏发生在这里。我们怎么可以把姚雪垠的《李自成》、二月河的历史小说当作史学去看去推敲去考证一样呢?!无论是当年的《占领总统府》还是《飞夺泸定桥》、《去安源》、《翻身农奴热爱华主席》乃至近年的“重大历史题材创作”,它们的功能是政治宣传,而非强调艺术本体,歌颂、美化是它的使命,当主题确立,意义先行,艺术语言和审美理念乃至史实都将为了其主题的表现服务。艺术个性可以忽略,历史也可以成为任人打扮的小姑娘,为了“意义”可以放弃一切,甚至真实和真理。当然,我们不可否认这些作品在特殊的时代、环境所起到的“教化”功能,就像陈逸飞这幅画一样,曾经感动过无数热爱祖国热爱党的人民群众,我也曾被它感染感动,可谁也不会在意“黄昏”与“凌晨”、有弹痕没弹痕。反而,这“累累弹痕”或许更渲染了这一场景的“感染力”,使它更“真实化”?或许,历史、战争、胜利,需要弹痕,需要黄昏,这一艺术化的处理,不能不说是画家具有“艺术高度”的一种表现手段,那就“让子弹飞一回”吧。
前些时,朋友也同我说起近年推出的“重大历史题材”创作的种种有悖史实的问题,比如:中央美院某教授创作的《开国大典》一画,人物形象的参照竟采自一九六〇年代的文献。我仍然是那句话:千万别把它当历史看。一幅画,不可承受历史之重,它不是一部“史诗”,连历史故事也不是。如果说,陈逸飞他们那一代人的“创作”,还是满怀着政治热情,可以全身心投入到创作之中,而今天“重大题材”的作者们,已无复那一时代人的热情和真诚,他们更不是史学家,甚至没有相应的史学常识,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和心思去学习研究史学,这样的“工程化”创作,难免语言苍白,情感麻木,急功近利,还遑论什么艺术深度呢?当然,多年以后,这些作品依然会有它的价值,如果放在拍场依然会卖出高价。因为,它们真实地记载着一个时代艺术家和艺术的生命状态,人们所需要的不是它的艺术性,更不是它的“史实”价值。作为宣传画,你不可忽视《占领总统府》“黄昏”和“弹痕”的意义。“笔墨当随时代”,艺术在一个特殊历史形态合理化地被扭曲并合理化地存在着,给我们留下无限的想象和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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