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九日,我发短信问吴香洲:“去新篁?”下午,吴香洲叫了一辆出租车在楼下。的哥说:“新篁比桐乡还远。起码七十元。”汽车行驶在油菜和麦田间,我们谈着张廷济。的哥说:“张廷济年纪应该很老了吧。”我说:“如果他还活着的话,今年两百四十岁。”
汽车直接停在太平寺附近,史书记载张廷济的清仪阁就在太平寺后。民国廿七年的春天,也是这样的日子,一个后来被称为“爱国者”人,击毙了一名日军。第二天日军报复,纵火焚烧新篁镇,据说烧了三天三夜。张廷济的清仪阁,就在这个时候被烧毁。
太平寺门口是太平桥,我先在桥上坐一会,一则张廷济肯定也坐过这里,因为张廷济的《新篁纪事诗》的小注中录有桥上的对联。二则,上次与陈威、林国政两兄来时,我们也在这里坐过多时,陈威谈论如何将新篁通过他主编的《哪里》杂志,绍介给当代嘉兴人。知道张廷济的嘉兴人,如今恐怕不会多。吴香洲站在桥堍看桥联,念道:“祥光瑞气盈新邑;甘雨和风绘太平。”我说:“石头岸小店的后窗,可以看见桥洞上刻的和尚,和尚托着莲花台。”我说:“上次,陈威来此,不时寻找着带字的砖瓦。没有。”
吴香洲坐在桥上:“来,拍一照。”背景有张廷济手迹的“太平寺”三个字。吴香洲说,我们先进太平寺,然后找一家茶馆去喝茶。买票进去,问:“哪里有茶馆?”没人回答。见有一九九七年新刻的《太平寺重建记》碑,读一遍,其中有一句说:“解放后,这里只剩一间破殿,作粮仓。一九九三年一声春雷,党和政府批准太平寺为佛教开放寺院。”吴香洲说:“春雷怎么不是一九四九年了,变成一九九三年。好。”我拍了一张照片,有机会把碑文录下,可以作为史料。
我们坐在大雄宝殿侧的走廊里,正对着两株银杏树。庙里有一个老头,递来茶杯和热水瓶,罐里的绿茶是新茶:“天热口渴,喝点茶吧。”吴香洲说:“我们先在这里等一会吧。张廷济在家里午睡,他会派书童来,说香洲叫他题的跋,已经完成了。张廷济还为我们各写了一副对联,留我们夜饭,过夜。张廷济说,汉砖和彝器也让你们看看。还说,陈仲鱼来过清仪阁,看了他的藏书。”寺外传来收音机里的歌《绝口不提爱你》,我把这记在手机短信。陈威来电话问:“在哪里?新的一期《哪里》杂志出来了。我在你的办公室门口。”我说:“又在太平寺。”
我们带着茶杯,坐在寺门口的青石上,呼一支“利群”。太平桥上坐着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香洲说:“张廷济就是这样一个,矮老头。”我说:“已见到第三个拄杖的老头了。”吴香洲说:“不知那根张廷济铭的藤杖还在吗?”我说:“你见到了?”他说:“没有,总会出来的。”香洲所说的藤杖,有张廷济自铭:“解脱纠缠,扫除色相,瘦骨支撑,其寿无量。”据说这个藏者,住在嘉兴百花新村。
从镇南街过桥,折镇西街向南不远是南星桥。那是张叔未题的桥名,两边石栏上分别刻有“文昌朗照”和“寿纪光华”。吴香洲说:“张叔未父子都是解元,所以文昌朗照。”我拍拍桥上的每一根栏杆说:“吴香洲,这叫拍遍栏杆?”吴香洲说:“坐一坐。”有一只狗站在桥的另一端注视着我们,然后仰头吠了几声。我立起。狗后退几步,再仰头吠几声。可见来这里的人并不会多。
镇西街回头向北走,有一座大中桥,两边石栏分别刻有张廷济道光戊子秋日写的句子,南边刻“孝友睦婣任恤”,北边刻“康乐和亲安平”。吴香洲说:“抄一抄。”我一时找不到纸,就抄在手心里。吴香洲站在桥堍的谷树下说:“来,拍一照。”走过桥,我们立在石埠头,读一读桥上的对联。估计联语是有资料可查的。
镇东街是从前的老街,已经很少住人了。两三个老人坐在自家的门口。不少门上都写着出租的广告。路过一家商店,老板在闭目听评弹。屋檐下有一条红色标语:“毛主席永远是我们心中的红太阳。”我拍了一张照片:“这店叫什么名字?”“叫烟百商店。”“私人的?”“毛泽东时代,私人归公家,现在公家都变私人了。”我的手机响了,是福州卢为峰,他说:“我今天寄去了几本新出的书,注意查收。徐雁今天也在福州。”我告诉他我与香洲在新篁,为峰兄当然知道张叔未。
吴香洲说:“今夜,我要填好这首词。”还说:“新篁如果没有张廷济,我们不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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