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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茗边老话》

时间:2023-01-1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香、茗之用,其利最溥。所谓“茗边老话”,似乎未能免俗,也成了一套丛书。《读书》十年,常与佳茗之会。茶既不成为“道”,茗边老话自然也不必“载道”。正如《诗》曰“我思古人,实获我心”,多半是寻求古与今人情的相通,茗边老话大抵也只是记述不能忘怀的那么一点人世间的缘分。而茗边雅集大约总不会寂寞,——陶诗道出心境,也道出缘分,若为茗边老话作“茶榜”,那么倒又可以借《诗》说话:“毋金玉尔音,而有遐心。”

香、茗之用,其利最溥。物外高隐,坐语道德,可以清心悦神。初阳薄暝,兴味萧骚,可以畅怀舒啸。晴窗拓帖,挥麈闲吟,篝灯夜读,可以远辟睡魔。青衣红袖,密语谈私,可以逐情热意。坐雨闭窗,饭余散步,可以遣寂除烦。醉筵睡客,夜雨篷窗,长啸空楼,冰弦戛指,可以佐欢解渴。品之最优者,以沉香、岕茶为首。第焚煮有法,必贞夫韵士,乃能究心耳。

——《长物志》中的这一段文字,好像是为香、茗做广告,现在把它抄了来,却只为它意趣好,意境好;是否有沉香、岕茶,尚在其次。何况,这里才只借了一个“茗”字来。

如今出版丛书成一大风气,心里其实不很赞成。所谓“茗边老话”,似乎未能免俗,也成了一套丛书。但它的本意原只在用一壶香茗串起零落散漫的故事。有了这样一个名义,作者、读者便都可以聚拢来,讲故事、听故事。虽然,这故事未必得自香茗,而多半得自阅历,得自学识,得自志趣,乃至得自性情。总归是平实、疏朗、清清明明的文字,思旧忆往,谈天说地,或关乎国家民族,或只是一家一人的悲欢,江山丘壑,曲径幽窗,皆成风致。而有了这虚设的一壶一盏,则不必月夕花朝,风细帘轻,相识与不相识,都可以聚拢来品一品,听一听。“茗边老话”,与其说是一套丛书的名称,不如说只是一个聚会或曰雅集的名义。聚会中讲的故事,也便如这聚会,无始无终,聚散由人,即便得自学识者,也多半“取语甚直,计思匪深”,而只待“忽逢幽人,如见道心”。“茗之用,其利最溥”,此之谓欤?

《读书》十年,常与佳茗之会。“自我不见,于今三年”。最常思念的,便是这聚会和聚会中人。今借友人之力,试以佳茗拜邀,竟重得雅集,重得晤对。只是一点私心,本来深藏,却因被硬派着交代缘起,才把它写在这里。好在聚会从来是开放的,假公济私之罪,或可不问罢。

中国有茶,但是没有茶道。中国的茶到了日本,日本有了茶道。茶而为“道”,由是“形而下”成为“形而上”,自然也就郑重其事起来,于是茶道在日本渐至成为“一种审美主义的宗教”。

但是茶在它的故土,却始终是与柴米油盐酱醋同列的人生日用品。并且和酒相比,茶从来是平和的,这区别不仅在于茶与酒本身的品质,更在于人与茶与酒的因缘。或者不妨说,酒是起伏的情绪,茶是平淡的心境。酒可以是十千幻梦,茶却只是日常人生。

茶既不成为“道”,茗边老话自然也不必“载道”。虽然仍有对世事的关切,但却没有饮酒心情的大悲或者大喜。追怀往事未必不有感慨,但却不是壮怀激烈,一腔牢愁,而与所谓“世纪末的怀旧情绪”也是无干。正如《诗》曰“我思古人,实获我心”,多半是寻求古与今人情的相通,茗边老话大抵也只是记述不能忘怀的那么一点人世间的缘分。陶诗云“寒暑有代谢,人道每如兹;达人解其会,逝将不复疑”,虽然是为饮酒而作,但此数言却特别有饮茶心境。“达人解其会”之“会”,固已有理趣的意思,但曰“人道每如兹”,岂不依然是通于大道之小道,则达人看得寒暑代谢既是无情也是有情,正合了人与“寒暑”之间的那一个“缘”字。只是陶渊明的时代茶还没有风行为生活的日用品,否则,有此心境的东篱酒人,该是茗边雅集中的第一位“於焉嘉客”。

而茗边雅集大约总不会寂寞,——陶诗道出心境,也道出缘分,若为茗边老话作“茶榜”,那么倒又可以借《诗》说话:“毋金玉尔音,而有遐心。”其实这一首《小雅·白驹》最好是全拿来照抄,此中“以永今朝”,“以永今夕”之句,不也正好可以成为我们这雅集的祝福么。

(《茗边老话》丛书,辽宁教育出版社一九九八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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