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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门儿看山水

时间:2023-01-1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出门儿看山水》的作者,是我旧年的同事,不过向人介绍的时候,通常我会说这是我的一位诗人朋友。我的生日里,总能接到一叶诗人眼中的“山水”,——或是海的一角,或一片沙漠,又或残阳一抹,也有的时候是一棵树,一扇门,或一处不知名的所在,便全凭了诗人的几行字点醒画面,使人不出门而看“山水”,看“看山水”的诗人。(三)一年一度,又是二月十七,不知花开花落了多少次,不知“看世界”的旅游图还留着多少空白。

《出门儿看山水》的作者,是我旧年的同事,不过向人介绍的时候,通常我会说这是我的一位诗人朋友。“看世界”,是他国外定居时的初衷,而这一句“三字经”果然成就了他二十多年的悠游岁月。

活得快乐,活得潇洒,好像人生中没有什么事情可以破坏诗人的心情。几年前他得了一场差点儿要命的病,然而竟是糊里糊涂闯过来。大约阎罗王害怕他的笑声破坏了冥界的阴森气氛,把诗人又送了回来。

如果把他的生活分成主业和业余两部分,那么这位作者的主业是玩儿,码字、吟诵、摄影,均属业余。业余作家、业余诗人、业余摄影家,诸如此类,在我看来,正是某行当的最高境界。

诗人的生存方式教人又羡慕又嫉妒,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我的选择,只能是“不出门看山水”。

同作者保持了数年不曾间断的联系方式,是互寄生日贺卡。我的生日里,总能接到一叶诗人眼中的“山水”,——或是海的一角,或一片沙漠,又或残阳一抹,也有的时候是一棵树,一扇门,或一处不知名的所在,便全凭了诗人的几行字点醒画面,使人不出门而看“山水”,看“看山水”的诗人。这是年年生日里从来没有落空的期待。投之以琼瑶,报之以木瓜,诗人的生日,便寄上我的评点和羡慕。此番作者命序,并曰“就跟鸠山在《红灯记》里说的:只叙友情,不谈别的”,从情谊来说,自是推辞不得。然而千头万绪正不知从何说起,于是想起历年的“木瓜”,因请诗人检出并“敲”下来,我则拣选若干,录在这里。虽然卑之无高论,但却有着一点岁月的流痕,较之今日的有意为文,或者更为真切。至于日期,原有则照录,原无则照缺,存其大概而已。

(一)来信收到。几张照片非常出色,“侃爷”尤其有意思,“世纪之交”也特别让人喜欢。这次搬家清理出一个诗刊的牛皮纸信袋,里边全是你的诗,当然仍旧把它珍藏起来。新诗一定又写了不少。其实你的生活真正是诗人的生活,这是永远令人羡慕而又永远无法进入的一个独特的世界。

一九九九年十二月

(二)贺卡上的印刷文字乃属强加,虽然意思并不坏,却未免太酸了点。前不久梦见在王府井大街北口的外文书店相遇,对方略带歉意地笑着说:“实在太忙,没时间联系。”人都说梦是反的,我想是的,因此这样的事不会发生。不过人在一天天一年年老下去,对美好的东西便会愈加珍惜。来自异域的明信片已经攒下不少,虽然同身临其境无法相比,但经由诗人的眼而递送来的景色,自有一种特殊的美丽。比如那一座使人人感动的岛,我在想象中已不止一次被感动,阳光与海的联盟,温柔得教人溶化,什么时候才能够真正去享受这一种圣洁的抚摸,或者,让它永远是期待?总之,美丽的召唤总是存在的,为二月十七而祝福。

(三)一年一度,又是二月十七,不知花开花落了多少次,不知“看世界”的旅游图还留着多少空白。山与海,丛林与沙漠,大概早就化作诗人的血肉和筋脉,二月十七也许是个检点人生财富的日子罢,如此,一定会发现自己很富有。你真幸福,愿幸福与快乐伴你一生。

二〇〇〇年二月十七日,之前

(四)这一回的新年和春节好像接得太紧,于是潮水样的祝福声也跨了世纪,而冬天的积雪尚未融化,节气却已经到了立春,紧接着又要吃元宵,那么,离“圣诞”也就不远了。

不论时间过得多快,你总有边走边看的快乐与悠闲,而我却永远一路趱行,虽然本心是很害怕一下子就到了终点,旅行计划大概只能是调剂紧张的一个轻松话题。一旦实施,便连这一点享受也没有,所以还是把它长留在嘴边罢。

用电脑大概可以制作出来会动的元宵,可是我太笨,只好沿用老办法,用笔,写下衷心的问候。

二月十七,之前

(五)收到来自大西洋小岛的一份日常生活中的诗意,每有这样的收获,都会想到海德格尔的一句话:诗意的栖居。连帮忙为我们收信的小姑娘也会说:诗人又来信了!有一位诗人朋友,真好。至少总能分得一点诗润,生活中便不会少了快乐。二月十二是初一,二月十七是初六,春节的余兴加上生日的快乐,早春的日子里,一切都很丰盈。愿全球都布满你的脚印,还有朴地的我想象中的矜持的微笑。

辛巳岁杪

(六)寂寞无人处,鲜花绽放。——这是记忆中的一首日本俳句,但字句恐怕不准确。很喜欢这里的意思,至少比这一张卡上的题辞洗练得多,也更有涵蕴。忽然想到你的看世界,最有意味之处似乎就是“发现”风景。连载还在继续么,差不多可以结集成书了罢,期待它的问世。

(七)有一阵子不断接到明信片系列,好像循着脚迹,也可以呼吸到一点儿异域的空气了。只是不久便又断了消息,若我真是一个循迹而行的人,岂不要迷失来路?

旅欧计划正式列入日程,可我反倒没一点儿兴趣,因为是随旅行团,这是我最最讨厌的方式,但无论如何也拗不过“三纲”之“一纲”的“夫纲”,这位“家长”同志首先提出经济问题,教我无言可对,想想也就随他罢。如果我们两口子一同找上门去,怕也要为你添太多的麻烦,怪不落忍的,倒是随团省事得多。

你的游记是否已经全部完稿?

今年的二月十七正是初三,还算是节呢,挺吉利。据阴历,己卯年没有立春,大家都嚷着今年没有春天。但春天总不至于就是写在月份牌上罢,即便在污染严重的空气里,也多少嗅到了一丝春天的气息,怕我再犯失记的错误,现在赶紧就献上生日的祝福,愿一切都好!

献上二〇〇五年二月十七日的祝福

(八)手里攥了一大把来自异域的明信片,好像是通往世界各地的导游图。阳光,海水,珍禽,异木,一道桥,一座门,好像处处都可以通向一片未知的天地。兰萨罗特岛曾于一九九九年一月一日“跟随”一游,十号那一天并经历了一场暴风雨,雨过天晴,乘潜水艇,入海底二十七米深,观摩海洋的生物世界,然后跃上蓝天,领略到这一片奇异的水域边上一点奇特的绿,这一回却终于知道它是用葡萄铺成的绿湖。——你在看世界,我在看“看世界”。希望二月十七日一如既往充满快乐,也希望新的一年里继续分享“看”的快乐。

二〇〇六年二月二日

(九)很羡慕你始终能够贴近自然,融入自然。而我不知不觉已进入无心与自然对话的状态。近年也常常远足,但全部是“文物之旅”,即只是驻足于博物馆。欧洲之梦则似乎离我越来越远。二月十七是大年三十,不知多少年才一遇。裁一朵太液池上蓝天里的白云,算是并贺双节。

二〇〇七年二月七日,之前

(十)十六号往印尼,本想十七号在那里采买一枚风光明信片,以为生日之贺,——就像诗人那样。但又一想这事对于我来说恐怕没那么容易,因此还是改用本地风光罢。这两年总在东南亚打转,至今未曾冲出亚洲,不过“家长”今年十月就退休了,正摩拳擦掌安排退休后的幸福生活,而最主要的一项便是周游世界,准备花很多的钱,去很多的地方,并几次说起,“要靠小朴为我们帮忙好好设计啊”。周游世界的话从年轻说到老,对于小朴是过去时和进行时,对于我们总是将来时,而这一状况快要改变了。

二〇〇八年二月六日

(十一)选不出一个别致的风景,挑来拣去,只好挑了俗气的寿字,好歹沾了点皇家的气。虽然知道你喜欢的是外面的世界,而不是宫里的生活。零八年是多事之秋,家中也迭遭变故,不过新的一年到了,一切都成旧事,总还要开始新的生活。今年可能会去越南和中亚(仍未冲出亚洲),欧洲之行从我们结婚二十年纪念说起,今年已改纪念三十年,还不知能否实现。近来终于被迫学会收发简单的电子邮件,但我希望它不是纸质信件往还的结束。

二〇〇九年二月六日

(十二)真的去“看世界”了,不过可怜得很,至今还没有冲出亚洲,止去了日本、新加坡、吴哥,正在谋划印度之行。顺利的话,年底可望有一趟。我虽学过三门外语:英、德、日,但遗忘起来竟是毫无保留,因此一出国门便成为聋哑人,好在一双由远视走向近视并走向老花的眼睛还可以勉强不负“看”的使命。不过,一旦冲出亚洲,可能情况又有不同,因此尚未敢有西行的打算(当然可以随旅行团,不过那是下下策,一般不予考虑)。看世界大约已是你一辈子的享受,且做快乐的游吟诗人罢,选择这种活法的人实在不多。我这里保存着“朴看”的物证,虽只是一鳞一爪,但用来勾画游吟的足迹总还是够的。当然,还是多多益善,愿长久分享“朴看”的快乐。

(十三)虽然松鹤祝寿是老套,却也说明此中的吉祥寓意之永恒。“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就是百年哪。”——《红灯记》里鸠山曾用它来劝降,当然我们也不妨用它来劝立功,立德,立言,行乐。真是感觉老得太快了。

好在诗人不老,诗心不老。有幸和诗人做朋友,也可以老得慢一点儿。今年六月去法国,事情已经有了一半的眉目,到了法国,离德国还远么?

辛卯元月

(十四)一年一度,又到了上元节前后,很惭愧,我总是找不到富有创意的贺卡。不过,古人笔下的花卉,总还不失为雅。去年一年大半时间在外面,——下半年又在江南地区转了一圈,然后是香港,新加坡,爪哇。这几个月一直坐在家里码字,为下一步的出行挣点儿银子,德国停留的时间太短了,恨不得今年能够再去一趟,当然也只是想想。如今对信封上的外国字已经有了感性认识,体会到了你的日常的却是处处藏着各种小趣味的生活,所谓“诗意的栖居”,你就是了。当然说出来显得有点酸,然而德国人的话用来说生活在德国的人,到底是“本地风光”,即以此来为老友贺寿。

壬辰年元月

(《出门儿看山水》,朴康平著,龙门书局二〇一二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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