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手机的启示
几年前,一部才使用了两个月的黑莓智能手机遭受了毫无技术含量可言的质量检测:被我重重地坐到了屁股底下。不久之后,当我试图用它收邮件时,才发现它已经坏了。通常会滚动许多新消息的小屏幕中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斑,黑斑周围是一片令人不安的彩色漩涡,看起来就像是专门为信息强迫症患者准备的罗夏墨迹测验(Rorschach Test)[1]。
与其他沉迷于手机的人一样,为了尽快摆脱窘境,我急忙驱车前往邻镇的小型购物中心,那里有离我最近的威瑞森电信(Verizon Wireless)营业厅。
在短暂的等待之后,一个坐在电脑前的销售代表接待了我。询问过具体情况后,他敲了一阵键盘,过了一会儿,又是一阵令人心烦意乱的敲击和等待。
终于,他叹了一口气说:“你需要换一部新的手机。”
“是免费更换吗?”我急忙问道,但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喔!不,”他回答道,“你必须按照零售价格购买。”
“多少钱?”
“450美元。”
“难道这部手机就没办法修好了吗?”
他沮丧地摇了摇头说:“他们不让我们在店里修手机,虽然那是我最喜欢的工作。我现在只能在这里卖手机。”
我可以理解他的沮丧,因为我曾经有一套睿侠牌(RadioShack)工具盒,常常用它拆收音机、录音机,以及其他一切到我手里的电子设备,这些经历丰富了我的修理经验。然而,在过去的25年里,我们可以自己动手修理的家用电器变得越来越少。
回到家后,我拿出坏了的手机。当时,我被它华而不实的外观设计,以及先进的“世界电话”功能吸引。然而现在,它看起来厚重笨拙,那种无须更换手机卡就可以从其他国家拨打电话的特殊功能,也已经成为当今手机具备的基本功能,毫无特殊之处可言。
我在谷歌上输入了这部手机的型号,试着搜索修理配件。很快,我搜索到了YouTube上的一个视频,视频的内容是演示如何在短短几分钟之内拆解并更换黑莓手机的屏幕。视频中还有一个带有明显英国口音的男性旁白,详细地解说了每一个步骤。
我被深深地吸引住了。
继续搜索,我找到了销售手机屏幕的在线零售商,只要花45美元就可以买到手机屏幕和一套修理智能手机的专用工具,包括一把小起子和一件用于撬开手机后盖的塑料工具。这些东西快递到我家后,我很快就用它们把手机拆开了。非常容易地旋下螺丝、轻轻弹出后盖后,我发现手机内部的构件其实非常少。按照YouTube视频中的演示,我小心地卸下损坏的屏幕,然后顺利地安上了新屏幕,最后合上后盖,用小起子旋紧螺丝。
从开始到结束,整个过程仅用了10分钟。手机重新开机后,一切完好,犹如新生。
我的故事本可以在修好手机后结束,但通过自己的尝试,我发现现代机器并没有我之前想象的那么复杂,我开始有底气进行更多的尝试。
事实上,通过网络搜索可以找到许多关于黑莓手机的工匠(tinkerer)。其中一篇题为《如何将黑莓改造为网络摄像头》的文章,演示了把一部黑莓手机改造为摄像头的具体步骤。
在智能手机的工匠现象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一个案例或许就是乔治·霍茨(George Hotz)了。霍茨成名于2007年,当时他是一个专门研究iPhone的黑客,年仅17岁。
霍茨是美国电信运营商T-Mobile的用户,他想让自己的iPhone使用T-Mobile的合约。但在当时,苹果公司只与运营商AT&T签订了合作协议,iPhone无法使用其他运营商的手机卡。仅凭一把修理眼镜用的螺丝刀,一个吉他拨片和一把电焊枪,霍茨就成功擦除了iPhone的基带处理器和用于决定手机设备运营商的芯片。然后,他在电脑上为自己的手机编写了新的代码,允许手机使用任何运营商的无线网络。就这样,霍茨成为了世界上第一个解锁iPhone的人,并因此声名鹊起。
2010年1月,霍茨又成功解锁了索尼的PS3视频游戏机,并由此引发了一波大规模的黑客攻击,导致索尼在一个匿名网络黑客团体的猛烈攻击下,被迫暂时关闭了PS3的在线游戏网络。
我并不是要把霍茨的故事当作黑客肆虐的反面教材,而是希望展现当今社会中看似无关痛痒,实则具有巨大潜力的“工匠”行为。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在刚才提到的两个案例中,霍茨认为自己的行为为社会提供了有价值的服务。
作为一名工匠,霍茨的经历令人印象深刻。在高中时,他就发明了一种名为Neuropilot的个人运输设备,使用者只需要通过“意念”就可以驱动这种设备。毕业那年,他凭借自己制作的3D显示器获得了15000美元的科学奖金。2011年5月,霍茨受索尼的邀请来到索尼美国总部,向那里的工程师们讲解自己破解PS3网络系统的方法。
什么工精神
我们如何区分工匠和黑客呢?工匠在当今社会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他们如何影响了美国的产业和社会?我们是否具备了一个“工匠国度”在全球经济竞争中胜出的条件?本书将揭示美国的工匠们给国家发展带来的影响以及未来他们将扮演的角色。同时,本书也运用多种前沿方法探讨了大家对美国逐渐减弱的工匠精神的担忧。
我相信这些问题的答案就蕴含在企业硬规则与个人巧创造之间的微妙联系中,我自己修好手机就是一个完美的例子。随着RIM公司(黑莓手机制造商)的快速衰退,我在第一次购买之后就确信,改造这些智能手机的奇思妙想会在日后层出不穷。
然而,没有人能保证最佳的想法会顺利实现,进入市场则更难——太多的人不愿意打开这些小玩意儿去发现蕴藏其中的神奇。当然,那些大制造商更希望我们直接把旧手机扔掉,用更炫更新的取而代之——这就是资本主义的本质。
作为世界经济和文化领导者,美国能够通过许多新兴的渠道使才华横溢的工匠们找到方法,让他们创造的奇怪小玩意儿进入主流商业。本书揭示的就是一些这样的渠道。
我认为,店员无法再修理东西的悲伤和我不用再“只换不修”的成就感,揭示了一种正在我们的文化中滋长的东西:一种传统的回归,这种传统曾被我们快速增长的生产率误杀。对于生活在后工业化时代的人们而言,在机械设备周围闲逛或忙碌几乎是一种成年礼,也是很多人一辈子的出路。这种传统将我们与我们的机器捆绑在一起,再次强调我们眼中的现代文明。探索机械设备的原理会给大人和小孩带来无穷无尽的欢乐,会为那些有钻研劲头的人节省许多修理费用,也会让人产生许多新颖的想法,从而带来令人惊喜的革新。
史蒂夫·乔布斯上高中时与当时已经在上大学的死党史蒂夫·沃兹尼亚克(Steve Wozniak)一起发明了一个小装置——“蓝盒子”,这个装置可以通过复制适当的数字音频来免费拨打长途电话。当然,蓝盒子是违法的,但这丝毫没有阻止这对“盗线飞客”把蓝盒子卖给一群大学生和其他喜欢恶作剧的人。蓝盒子激发了他俩对改装、发明小玩意儿的浓厚兴趣,并从此改变了他们的生活。
之后共同创办了苹果公司的乔布斯和沃兹尼亚克在当时并没有打算当一辈子电话黑客,他们更希望从事长久以来形成的具有美国特色的工匠事业,通过组装身边的小东西为将来更大的创新打基础。乔布斯很幸运,小时候他家隔壁住着一位惠普公司的工程师,这位工程师经常邀请年轻的乔布斯到自己的车库去看改装电子设备。之后,还未成年的乔布斯就成为了惠普公司开发俱乐部的一员。在这里,他接触到惠普最前沿的发明创新。
“工匠”这个词直到最近还带有轻微贬义,指那些漫无目的,缺乏侧重点和动力去创造新东西的人们。对大多数人而言,“工匠行为”听上去像是专门为那些退休或者没有正经工作,闲着没事干的人准备的。很多人就是这样理解工匠的,但至少从传统意义上讲,这个词本身被曲解了。从历史上看,美国的工匠们是一群不拘一格,依靠纯粹的意志和拼搏的劲头,做出了改变世界的发明创新的人,比如:本杰明·富兰克林,伊莱·惠特尼(Eli Whitney),赛勒斯·麦考密克(Cyrus McCormick),萨缪尔·摩尔斯(Samuel Morse),查尔斯·古德伊尔(Charles Goodyear),托马斯·爱迪生和怀特兄弟。
在19世纪后期,工匠被当作过时的产物,但我不这样认为。美国的工匠精神一直都是这个伟大国家发展前行的重要组成部分。那么,我所说的工匠在今天究竟指什么呢?工匠有三个基本内涵:
●用我们周围已经存在的事物制造出某种全新的东西;
●工匠们的创造行为在最初没有明确的目的性,就算有也和当时确定好的目的有很大不同,能够激发人们的激情和对它的迷恋;
●它是一种“破坏性行为”,工匠们背对历史开始了一段充满发明创造与光明的全新旅程。
渐渐地,美国工匠不再是这个被贪婪和统一驱使的国家的副产品,这与我们在世界经济中的胜利形成了悖论。美国,具备了实现资本主义的高水平方法,创造了现代企业和令人赞叹的产品。我们的生产过程的确变得越来越合理,越来越有效率,可以制造出比过去更加便宜的新东西。但随着这些优秀的公司越来越大,越来越有效率,它们共同控制了许多工匠的产品的销售渠道,并威胁要扼杀这些曾经促进它们自身成长进步的聪明才智和创造力。尽管如此,美国工匠还是胜利了,因为繁荣的经济在使许多美国人变得肥胖和幸福的同时,也给了他们充分的闲暇时间来追求那些看似不重要的事。
工匠有哪些特征?他们十分聪明和专注,但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他们有可能是某个大企业或机构的员工,但比起工作,他们更愿意追求自己的兴趣爱好。他们周围到处是精于某方面的专家,而他们自己则是样样都行的通才。他们有可能是发明家,但也可能不是,因为发明家是为了明确目标而工作的,比如发明一辆可以匹敌燃油汽车续航能力的电动汽车。他们也有可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对捣鼓杂七杂八的玩意儿有着强烈兴趣的工程师。工匠们注重的是那些平时在我们身边容易被忽略的“小玩意儿”,利用已有的产品和技术对它们进行再创造,像乔治·霍茨那样,工匠们解决了许多人们甚至不知道需要解决的问题。
也就是说,任何人只要有好点子并且有时间去努力实现。就可以被称为工匠。
工匠们可能不会有十分清晰的目标,但正因如此,他们对这份工作充满了向往和热情。工匠们是不求甚解的(但这是褒义的),他们是一群不屈不挠的乐天派,会将自己的乐观精神投入具体事物之中。
其实,捣鼓黑莓手机内部的配件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难。尽管一步步跟着网上的视频教程修东西和我们自己钻研、拆解不太一样,但这种敢于尝试的想法和不被强大势力威慑的勇气是美国精神的本质(在这个案例中,手机制造商劝用户不要拆开他们的产品,并以会丧失保修权相要挟)。当然,并不是说其他文化中没有这些元素,但美国人的荒诞乐观和张扬疯狂为这些元素提供了发展壮大的乐土。在这样的文化背景下,不上不下,含糊不清,闲散游荡,修修补补反倒能够令人尊敬,并且能够在恰当的时机帮助恰当的人来解决恰当的难题。
工匠精神的衰落
曾几何时,美国也是一个工匠的国度,很多帮助国家解决了重要问题的专业和业余发明家都来自那个时期。而现在,发动机的发明让我们进入前所未有的快速发展时期,迅猛增长的经济使我们从一个充满实干家的国家转变为一个充满消费者的国家,美国人正在丢掉神圣的工匠传统,这是很危险的。尽管经济的发展给了我们更多的时间和金钱去做工匠,但它也磨灭了我们创造的动力。
美国国家科学委员会(National Science Board)2010年5月发布的一份报告称,美国在研发领域的投资从1980年到现在几乎没有变化,只增长了2.7%。在联邦政府逐年削减预算的同时,日本、韩国等国家却在不断增加科研经费。
更让人惊讶的是,在如今这个科技时代,只有1/3主修科学工程的美国大学生能够顺利拿到学位。训练有素的工程师少了,专业的工匠少了,对现代小玩意儿的兴趣也减少了。相比之下,日本有63%的科学工程类大学生能够顺利毕业,中国的比例是53%。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美国拥有最高的工程科学大学生毕业率,在所有国家中排名榜首,而如今却在24个国家的排名中几乎垫底。曾经带来无限想象力和实干精神的经济发展陷入了误入歧途的危险。
2009年,外国人注册的美国专利数第一次超过了美国本土的发明家,占所有新专利数的50.7%。可就在2001年,美国本土发明家注册的专利数刚刚达到顶峰。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显而易见:美国每年科学工程类的大学毕业生越来越少,而印度和中国等国家的毕业生却越来越多。而且,越来越多的美国公司为了降低成本把研发部门转移到国外。比如近20年来获全美发明专利最多的IBM,现在它越来越多的发明创造是在印度的实验室里完成的。尽管IBM拥有遍布全世界的工程师们新发明的所有权,但美国专利商标局(United States Patent and Trademark Office)仍然把相关专利认定为“非本土发明”。
有关发明创新的税收政策也不尽如人意。美国曾经是全世界对科研项目免税额度最高的国家,而现在却排在第17位。我们依靠信息技术与创新基金会,而其他国家直接通过减税来刺激创新。
一位工匠认为这些变化会激发一些原始的东西。迪恩·卡门(Dean Kamen)是美国当代最著名的发明家,我曾与他探讨过撰写本书的目的。他告诉我:“尽管工匠传统发生了巨大变化,但工匠的本质——收集改装可利用的技术来解决问题或创造解决问题的方法从而创造财富,并不仅仅是这个国家的一部分,更是让这个国家生生不息的源泉。”卡门补充道:“我想我们可以讨论民主和资本主义的缺点,但事实是过去的200年全世界都对我们羡慕不已,因为我们创造了真正的财富。”
尽管大多数人不会立刻将财富创造和工匠联系起来,但两者可能有着重要联系。“真正的财富不是零和游戏,比如把石油运到这里或是把黄金运到那里,”卡门说道,“到处都是财富,每时每刻都有新出生的婴儿,如果你没有创造新的财富,你就拉低了世界63亿人口的平均水平。”
经济学家保罗·罗默(Paul Romer)在1999年接受采访时说道:“我们完全有可能像想象中那样永远保持增长。”对于“增长”,罗默指的当然是价值的增长而不是人口数量或是东西数量的增长。“创造价值的方式是获取一定量的东西,将它从不值钱的形态转变成值钱的形态。”2001年,罗默在另一个采访中解释了他这样说的“原因”,他举了一个将沙滩上的沙子变成半导体的例子。
我们的社会建立在事物不断转换形态而我们努力发现新的有价值的组合这一过程中。过去60多年来,美国一直是技术创新的温床。这个时代就要终结了吗?创新要舍弃美国去其他地方了吗?我们到底应该如何重新发扬工匠精神?
幸运的是,工匠的新苗头到处都有。比如在全美十分流行、遍地开花的工匠学校里,孩子们能够用学校发的工具随意实现自己疯狂的想法。还有堪称当代版手工艺品展览的制造者展览会,展览的重点是机器人技术而不是绳结技艺。在经济方面,有许多新兴的融资平台和公司为刚起步的项目注入资金,比如Kickstarter,Y Combinator[2]和TechStars。通过它们,工匠们可以在项目进行的过程中得到报酬和融资。
在后文中,我将通过以往的例子和现今我对工匠们的采访,发掘这些趋势和其他有价值的东西。
法国历史学家、政治家托克维尔在1835年写道:“美国的伟大之处并不在于它比其他任何国家更加开明,而在于它自我修正错误的能力。”事实上,面对极端困境时的乐观和勇气是美国人长久以来一直引以为傲的品质。其他国家在美国人已经停止对外宣扬这些品质的时候才开始尝试着培养这些品质。也就是从那时起,只要有人将其所付出的努力公之于众,人们就不再关心问题是如何被解决的。于是,所谓的专家们便宣称做了他们力所能及的所有努力——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
让我们来说说2010年4月发生在“深海地平线”海上石油钻井平台的井喷事故。事故导致11名工人死亡,破裂的油井喷出的约227124升原油进入了墨西哥湾。事故发生后,每四天泄漏的原油量就与“埃克森·瓦尔迪兹”号油轮泄漏事故泄漏的原油量相当。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几个月。
许多解决方案意在终止这场最初规模相对较小的事故。工作人员使用水下遥控机器人,尝试激活重达450吨的防喷器——井口阀门如果感应到压力的突然变化就会自动切断其1500米以下的泄漏点。但是这一方案失败了。
接着,工作人员尝试让石油在水面上进行集中燃烧。4月28日,工作人员开始对原油进行原位燃烧操作,用152米长的水栅将泄漏的原油集中转移到一个单独的海域。工作人员甚至在海面上放置了吸油管以试图回收石油。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泄露仍在继续。终于,在7月下旬,油井被水泥封上了。在英国石油公司成功将油井封住之前,它的漏油量已经高达490万桶——也就是说有7.5亿升石油流入了路易斯安那州海岸脆弱的生态系统。
很显然,那些所谓“专家”的工程师和美国政府雇员对此无能为力,这次漏油事故成为美国历史上最严重的人为灾害。在控油装置罩住水下漏油点后的几天内,奥巴马总统宣布2/3泄漏的原油已经蒸发或被清除了。
即使是最轻信他人的石油行业专家也难以相信灾难的影响能够这么容易就被消除。抛开现实不谈,美国墨西哥湾漏油事件证明了美国智慧的失败。在美国的修正范式中,一个才华横溢的个体应该出现并迅速找到一个某种程度上完美的解决方案——但这并没有发生。这次事件归根结底是没有能够及时封闭漏油点。与更加开明客观地应对这一状况不同的是,美国尽其所能掩盖问题,并声称这甚至不是一个真正的问题。
2010年8月,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保罗·克鲁格曼(Paul Krugman),在《纽约时报》的专栏发表了一篇题为《美国正步入黑暗》(America Goes Dark)的文章。他描述了“一个曾经以其颇具远见的运输投资(伊利运河洲际高速公路系统)而带给世界惊喜的国家”(即美国)现在是如何拆除其基础设施的。克鲁格曼写道:“地方政府正在拆除它们已无力继续维护的道路,曾经的马路变为了砾石。”
在克鲁格曼看来,美国政府并没有将资金投入刺激国家经济增长所需的工具上。风行30多年的反政府论调使许多美国人相信,花纳税人的钱就是浪费。但美国政府通过投资建设公共交通和公共教育体系使美国成为了一个经济创新强国。
工匠精神新思维
美国政府和人民通过对创新的投资和对工匠精神的实践实现了国家发展。成熟、先进的基础设施是美国工匠精神的完美体现。
工匠精神的未来
在本书中我将阐述工匠精神对现代社会的持续重要性,以及未来工匠精神在美国社会中扮演的角色。这本书不是可怜的白领对体力劳动者的美德进行赞扬。
工匠文化曾经在美国的主流社会之外发挥了重要作用。那些工匠们(甚至包括本·富兰克林和托马斯·爱迪生)有时会因为创造了新事物而被质疑与取笑。
事实上,这种情况如今依然如此。工匠被认为是具有破坏性的,因为他们挑战了现状。对于一个个体(或一小群人)而言,违背传统智慧并因此大大增加个人或研究失败的风险,是一个不小的挑战,即使是对那些本能地拥有美国乐观精神的人而言也是如此。
工匠精神新思维
美国社会中的工匠精神并没有让我们失去与所做工作的物理联系,反而让我们坚信自己可以解决任何问题或实现任何自我设定的目标,正是这一理念解释了什么是成就。
在今天的商业社会中,工匠们大多出现在工程行业,部分原因是工程师能够获得最好的“玩具”。虽然工程师在传统上被认为是一个受人尊敬的职业,但他们的地位却因为现代美国社会对商业领袖和企业家的推崇而被削弱。1975年,计算机科学家弗雷德里克·布鲁克斯(Frederick Brooks)在他的《人月神话》(The Mythical Man Month and Other Essays on Software Engineering)一书中说,高级企业经理经常被认为“太有价值”以至于他们没有时间和精力投入到解决技术问题这项工作中,背离了创新的初衷。他讲述了一些实验室(如贝尔实验室)是如何通过取消头衔来解决这个问题的:所有员工,不管是管理人员还是技术人员,被统称为“技术团队的成员”,以此基本消除“特定职位是用来考虑如何执行工作的”的价值观。IBM采用了管理和技术这两个大致平衡的阶梯结构来解决这一问题。布鲁克斯认为,管理团队和技术团队应该具有可互换性,并以此加深技术团队对管理团队的理解程度。
布鲁克斯的言外之意是,任何人都能掌握发展所需的工程技术创新,而管理者只需要被教育如何创造未来。这个观念与历史教导我们的关于创新的观念是对立的。
管理者、技术人员或者工程师有不同的价值体系,并且他们的工作绩效被不同的原因驱动。坦率地说,管理者们渴望秩序和可衡量的生产力,工程师们需要非结构化的时间和欢迎成功并同样允许失败的工作环境。当企业将这些需求差异模糊化后,他们只能为工匠提供贡献决定一切的企业环境。
美国公司在发展壮大的过程中也在逐渐僵化。尽管互联网时代有许多公司也打着创新的旗号,但对于工匠这种“自由思想的炼金术士”而言,执行和实现他们的创意仍然是非常困难的。谷歌早期将自己定位为一个创新的引擎,试图通过建立“20%时间”为工匠们解除束缚。在这项独特的制度下,谷歌的工程师们工作时间的20%可以用来完成与其自身职位无关的项目。这一制度的基本想法是,有时工匠在他们的专业领域之外会获得一些令人惊讶的创新成果。但很显然,即使是谷歌也有其局限性:2011年7月,谷歌实验室被关闭,这原本是一个向公众开放的平台,允许用户评论谷歌的工程师们通过“20%时间”制度完成的最新项目。
如今的美国公司(特别是那些大型上市公司)很难解决培养工匠精神所需的资源超龄化问题。尽管管理者们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投资者们对其却知之甚少。
2005年,康奈尔大学经济学家塞缪尔·巴卡拉克(Samuel Bacharach)撰写的管理指南很好地描述了当今美国社会是如何看待工匠的:“工匠的目标往往是渐进地改善组织现状,但他们实现的改变却不能从根本上改变组织。工匠们关注的是运营模式和具体规则的改变并倾向于对风险进行规避。”巴卡拉克将工匠方式与他所称的“全面改革方式”进行了对比,后者是被大思想家们青睐的关注“更广泛的目标”的改革方式。巴卡拉克对工匠们的评述强化了他们“漫无目的的疯子”的形象。
这种对工匠的误读也从另一个角度说明了本书对工匠进行介绍和对当代工匠精神进行解读的必要性。我将在书中挖掘和探讨当代工匠的工作和心态。他们当中的一部分人认为自己是当代的富兰克林和爱迪生,而其他人则并不认为自己如此伟大。事实上,尽管这些低调的工匠们普遍认为他们的工作是非凡的,他们也只是在用他们所知道的最好的方式来完成工作。
我还在书中对比分析了表层工匠与深层工匠。在那些担忧未来美国社会创新能力的人中,一个常见的抱怨是如今的年轻人没有动力像曾经的工匠一样锐意创新了。在我看来,现在许多著名的美国工匠对超出他们好奇心的任何刺激都不做出回应,而真正的工匠只会被事情本身的趣味激发,并不受奖励的驱使。我将会在本书中讲述加利福尼亚州旧金山工匠学校的创始人吉佛·图利(Gever Tulley)的故事,他正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创建了实验教育项目。因此,一些工匠露出“纯粹的野心家”的本性,而一些工匠则非常低调,甚至在艰苦的环境中进行工作。表层工匠们通常大肆宣扬他们的方法、工作过程,以及他们创造的令人难以置信的产品,而深层工匠们不在乎传播媒介,更专注于通过思想创新改变我们对于事物的思考方式。
本书还分析了人工创新的相对价值和数字(或虚拟创新)。最近的美国历史充斥着各种对财务报表和云计算进行创新的例子。事实上,这些新时代的创新已经超越了过去的传统创新对经济的影响。
这些改变并不像一些人宣称的那样令人担忧。关于“我们不再生产任何东西”的谣言,似乎被戴上了象征真理的戒指,因为很多制造业确实已经迁移到那些最低生活工资比美国低得多的国家。但事实上,更多的制造业仍然留在美国大地。据联合国统计,仅2009年美国就生产了约1.7万亿美元的商品,比中国还要多40%。那么,为什么仍然会有关于美国正在失去制造业优势的担忧呢?
问题的答案很简单,但解决方法很复杂。美国制造业能够持续占据主导地位是因为美国公司已经找到了用更少的工人生产同样产品的方法。在过去的30年里,创新使生产力急剧膨胀。自1979年制造业就业人数达到顶峰的1960万人以来,美国工厂已经解雇了约800万工人。与此同时,美国制造商放弃了利润率较低的行业(比如制鞋业、电子消费产品和玩具制造业),让中国和印度尼西亚等新兴经济体涉足这些领域以获取利润。
现在美国的制造业主要集中在生产价格昂贵的产品和专业产品上(如电脑芯片产业、飞机制造业、医疗设备和工业设备制造业),这些行业需要技能熟练的工人。美国的本土公司同样制造了很多需要快速进行周转的产品,比如高科技工业车床的专业零件。得益于便利的道路网、可靠的电网和稳定的清洁水供应,美国生产的产品品质是世界一流的。
当然,所有这些卓越的生产力对于2011年1400万美国失业人口而言,不具有任何安慰作用,但美国在全球经济中所处的位置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好。只要美国能继续供应受过教育且训练有素的工人,全球对美国产品的需求就将持续。正如美国从19世纪时的农业经济体转变为20世纪的工业经济体那样,21世纪美国将以同样的方式再次转型为高科技经济体。对很多人来说,这将是一个痛苦的转变,但从长远来看,这是最有可能实现可持续增长、维持低失业率的方法。
我们并不是呼吁每个人都进行创新,但对创新环境的保护是能够使我们的国家回到正轨的为数不多的经时间检验的可行方法之一。除了确信未来一定会与今天有所不同之外,我们对未来一无所知。工匠们也以他们看似随意的方式确认了这点:他们不能告诉你什么是进步,但当他们所见之时就会领悟。
创新是一种心态,是一个探索发现的模式。一直以来,美国人解决世界范围内的问题的动机多样而生动。正如我将在书中详细谈论的那样,我们讨论的是一场国家范围内的民族自信心的危机而非系统性的失败。
The Amateurs,DIYers,and InventOrS
Who Make America Great
【注释】
[1]罗夏墨迹测验是通过向被试呈现标准化的由墨渍偶然形成的模样刺激图版,让被试自由地观察并说出由此所联想到的东西,然后将这些反应加以分析,进而对被试人格特征进行诊断的测试。
[2]Y Combinator是硅谷顶级创业孵化器,简称YC创业营,了解有关YC创业营的更多故事,可参考由湛庐文化策划,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的《YC创业营》。——编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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