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是演戏”

演出过后，吃好晚饭，趁大家休息，我习惯地写起日记，将今天难忘的经历记录下来。刚刚静下来动笔，就听到我们住的两排房后，传来一阵部队急行军的脚步声，一队队战士喘着粗气，不时发出枪托磕碰水壶的声音。屋内其他的同志也都醒来了，我们估计这可能是军区大院调来了部队。正在这时，值星员的哨音响了，“全体集合！”原来军区各直属单位进行战备动员。直政的协理员讲了话，大意是说：现在西藏反动上层已发动了全面叛乱，他们正在加紧战争准备，军区大院，肯定是他们首要的攻击目标。虽然遵照中央的精神“不打第一枪”，但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必须做好打大仗的准备，要按最艰苦、最复杂的情况作打算，军区首长指示我们，根据当前敌我情况，要有长期持久的作战思想。从现在起，各单位要挖工事、掩蔽部，和储存生活给养，至少做三个月到半年的准备。

就从这一刻起，我们全团当夜发了圆锹、十字镐，不分男女老少挖起工事来。

陈良弼指导员和晶光队长布置了团领导提出的开挖任务：在我团驻地要修建两个掩蔽部，一个在四排房子中间靠北口处，这个较大，向北还要开一个观察哨窗口，另一个就在我们的房屋东口路旁，它的外边还要挖两个单人掩体，作为警戒哨使用，而且每个房间门口都要有通向两个掩蔽部的一米多深的堑壕。乍一听到这个计划，都感到无从下手，文工团员们虽然都下连队当过兵，可谁也没有干过这一手作业。好在刘管理员、杨竟生会计、司务长和几个战士（炊事员、上士和团部的通信员），他们是从部队调来的，尚可做些指导。

那几天，业务全放下了，首要的是尽快把工事挖好，抢在叛军的前面，因为你不知道叛匪何时发动攻击。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拉萨的地，只有表面一层沙土，挖下去三四十公分后，全是沙子加鹅卵石，这种地质说硬不硬，说松软它不松软，不但一锹铲不动，就是一镐下去也不过是镐周围那么大点的小坑儿，镐尖刨在石子上，火星子直冒，锛得两手虎口邪疼，使你想快也快不起来，而且挖成的壕壁很容易坍塌。我们并不怕困难，两天后第一个掩蔽部造好了，一种自豪的成就感，使大家很开心。正当我们还来不及“欣赏”时，扶挺修副参谋长和后勤部杨以善部长就来检查工作了，他们笑嘻嘻地说：“文工团啊，也干起土工作业来了！同志们怎么样啊？”他们一边走一边东摸摸西看看，一同来的后勤部董副政委，突然走到我们刚搭好的掩蔽部进口，冲顶部踹了两脚，轰隆一声，垮了一大块。他半开玩笑地叫道：“哎呀，同志们哪，这可不是演戏。不行，不能像搭布景一样。这是真的要打仗，要能顶住无后坐力炮才行，弄不好要死人的啊，同志们哪。”不知谁说了句“我们没有大木料，”杨部长果断地说：“没有，是啊，你们赶快到西郊仓库去拉呀！对啊，还有你们的给养，也还没拉吧？”转脸对旁边的张团长说：“这得抓紧去。”

战时，首长的话就是命令，过了一会儿，高帮的噶斯车就来了。晶光队长派我们十几个大汉去拉东西，立即，我们就全副武装跳上了车。吴珩和陈正乙在车的驾驶室顶上架着两挺轻机枪，两边的人都脸朝外持枪站着，我和郭鸿图、杨庆获拿的是步骑枪，唱队、舞队他们几个拿的是折把冲锋枪，威风凛凛地出了军区大门。

“这可不是演戏。”只见药王山上烟雾弥漫，据说是叛军在烧香祈佛、占卜吉凶。不知是叛匪还是藏兵，也在罗布林卡一带修筑工事，他们用几块草皮，搭一个掩体，使我们看了好笑。拉萨古城吆，你不是佛家圣地吗？难道真的要经历一场战争吗？口喊“卫教”的“信徒”们，哪一点合乎佛教教义的慈悲与和平！可见卫教是假，想永远压榨农奴、统治西藏才是真！

拉回木料，又去河南仓库领战备粮。劲儿，不知从哪来，两百斤一麻袋的黄豆，我们扛起来就跑。兵贵神速，一切都要抢在敌人发动攻击的前头。就在我团第二次修好掩蔽部的后半夜（记得是19日的夜间，或说20日凌晨），一阵枪声把我们吵醒，叛乱集团对我军开始了总攻！我们立即进入工事，可这时，乐队进到掩蔽部的入口处，尚有一米多的堑壕还未通，庄涛，人称“庄猛子”带头，我们几个人三下五除二就把它挖通了，大家钻进了我们几天辛辛苦苦搭建起来的掩蔽部，似乎还觉得挺宽敞。

炮声，机枪声，与山谷回声混响，曳光弹划破拉萨夜空。听到军区大礼堂被炮弹击中的爆炸声；我团部房后也落了两颗炮弹，听声音它最近。这里搭着堆放演出物资的帐篷，被炮弹皮击穿，后来在演出时发现天幕和侧幕条上，留下了很多洞孔，可以见证。

不久，远处传来“哒嘀哒、哒嘀哒，哒哒哒——”的冲锋号声，我们的部队开始反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