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波地区是个河谷小平原,比较富庶,据说每克地可产青稞二十五到三十克。翻身的农奴们第一次在自己分得的土地上耕作,充满着信心和期望,尽管有阵阵的黄风,他们仍然赶着“二牛抬杠”或人拉着犁耙翻耕厚厚的沃土,有的在撒种,有的在刨土引流灌溉。藏族地区有个明显的特点,在田间劳动的人群中,妇女居多,而且喜欢集体干活,因此在劳动中歌声不断,此起彼伏,“惹哎地——诺布噢林哎,——衣拉修百(这山是宝贝山噢)……”常常是自然形成两群人之间遥相呼应。柳梢刚吐出嫩绿,绵羊和牦牛已啃吃上了青草,这一切都如同铺开了春天的画卷。
开群众大会只能在晚上举行,西藏的农村,没有大的村庄,很分散,所以开一次大会不容易,要通过村干部和积极分子事先通知,但是藏族群众,纪律性特强,不管路有多远,他们都会在天黑后不久来到,工作队干部在讲话宣传党的方针政策之前,我先教歌,教唱《社会主义好》。藏族有音乐天性,教几遍就会,只是唱出来总有那么一股藏味儿。夜里开会或研究情况,白天我们就去访问贫苦农奴,和他们一起劳动,铲土刨地、搬石头垒羊圈,遇上什么就干什么。作为一个音乐工作者,在田间地头劳动,是记录民歌的好机会,我随身带着小本子和一支短竹笛,把他(她)们所唱的歌记下后,再拿笛子吹出来,他们觉得神奇极了,笑着喊“根拉,呀古西扎要惹!”他们管工作队的,都尊称为“根拉”,根拉即是老师。我感到这样比叫“罗屯拉”(同志)要好一些,亲切些,不会使人觉得太严肃。
中午饭多数是和被访的群众一起吃的,记得第一次是在一个叫群佩的老阿爸家里,他那憨厚的脸上总是带着笑容,连皱纹都在笑。六十来岁并不显老,没结过婚,所以跟前没有子女,只有和不知道自己有多大年纪的老母亲相依为命,住在仅有一间房子的破院落里。见我们几个到来,老阿妈躬着腰热情招待,拿出家里最宝贵的“噶于”(瓷茶盅),用水洗了又洗,然后又在她那既擦鼻涕又擦眼泪的彩虹般的围裙上擦了又擦,以示对工作组和解放军的尊敬。口中不时地叨念着“古其古其,恰协若囊”(谢谢,敬语请喝茶)。因为穷没有打酥油茶,只烧了一锅“砖茶”,给我们每人倒了一碗,茶很浓,苦中带咸,散发着烟熏味。这对于吃不惯酥油的人来说,倒还可以适应。工作队下乡都是自带干粮,我们就此抓起了糌粑。藏族翻译拉姆,有一块儿酥油,给了群佩一小块,他把它放在他的“颇巴”(木碗)里,漂浮在茶上一层油花,喝一口沾在胡子上,用舌头弹着上颚咂咂作响。
群佩说他的胆子小,开始分给他土地,他还不敢要,祖祖辈辈当奴隶,从来没有想过自家会有财产,现在他开始尝到了甜头,胆子也大了起来,也敢于在大会上面对面地揭发农奴主的罪恶,进行斗争,所以他成了积极分子,“共产党呀古都,金珠玛米呀古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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