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天津,告别了母亲与家人,也告别了行善胡同3号的邻居和乡亲们,我和爱人抱着孩子,带着行李,乘上津沪直达快车。说实话我这是头一回去上海,又是新女婿上门,要觐见岳父母大人,心里还真没底。列车开动不久,经过杨柳青,我对爱人说这里就是杨柳青年画的故乡,年画很有特点,北方人家过年,都喜欢买上几张贴在屋里和门上,尤其是灶王爷和门神,家家几乎是必不可少的,像白毛女中所唱的“门神门神扛大刀,大鬼儿小鬼儿进不来”,还有什么大头娃娃抱鲤鱼呀,和合二仙呀,讨个口彩叫“连年有余”、“和平吉祥”。它与苏州桃花坞的年画是一南一北,各有千秋。但此时她归心似箭,又在一面伺弄小孩,哪里有心听我唠叨?而我却无比兴奋夜不能寐。
列车奔驰向前,广播喇叭播放着新闻和各种歌曲与音乐,尤其《学习雷锋好榜样》和《唱支山歌给党听》最具时代感。列车员们很辛苦,他(她)们不仅拖地、搞卫生、烧开水,不停地劳作,而且还做尽各种好事。对待解放军特别热情,不时地问我们需要什么,对小孩也很喜欢来逗一逗、抱一抱。孩子要吃奶啦,他们主动送来了开水,真可谓无微不至,宾至如归。火车大约一个多钟头停一个大站,沧州、济南……我随着地点的变换浮想联翩:符离集烧鸡的叫卖声使我想到曾有同志讲,困难时期在这有名的地方竟买不到烧鸡,甚至还有买到假的,打开一吃居然是乌鸦!到了蚌埠,我想到周义之的家乡滏阳可能离这儿不远,我们约好还要在上海见面,不知他这次回家对象找得怎样?一定很如意吧……天渐渐黑了下来,人们有去餐车的,也有买盒饭的,火车上的饭,虽不要粮票,但价钱要贵一些。所以很多人还是自己带干粮,面包、烙饼、馒头或者是窝窝头、老咸菜,哪有今天花样众多的方便面、压缩米饭?我们从家里带来了饺子(天津人的风俗:这叫“滚蛋饺子进门面”),用开水一烫还真好吃,这都是母亲和大嫂她们的心意。来来往往的人们很是闹忙了一阵,终于安静了下来。列车员又过来关心地问我们,说有小孩要不要增加卧具?我们不好意思地说:“多谢,不添麻烦了”,她说:“不用客气,是我们应该的么。”多好的服务态度啊,我留恋那时的社会风气和人际关系,这大概就是学习雷锋的力量之所在吧。车厢里的灯关了,旅客都进入了梦乡,我仍然没有瞌睡。大概在后半夜列车到达了浦口,哦,这就是原名津浦铁路的终点。因为当时南京还未建起长江大桥,列车过江须要轮渡。在黑暗中我望着窗外,隐见每三节车厢为一段,缓缓地将列车摆渡向对岸。至少经过了一个半小时,从灯光的繁密中猜测,南京到了。
天亮了,列车进入江南大地,不见了枯黄,眼前尽是绿色原野,镇江、常州、无锡、苏州,稻田、小桥、流水,渔船,听不懂的柔软吴语,《紫竹调》的丝竹音乐,都使我感到置身于鲁迅、茅盾小说所描写的景色之中。啊,大上海,会是什么样呢?临近中午,它出现在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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