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有写关于某个人的文章,每次想起这类文章,就会想起中学时写“记某某人”的时候那些堆砌的辞藻和不切实际的夸大其词,现在想想都会觉得矫情。随着年岁的增长,看人不再只停留在表面,虽不至于看透了筋骨,但也知道了人性的许多阴暗面,所以就不再敢写关于人物的文章,怕一出手就成了口号式的振臂高呼和赤裸裸的溜须拍马,这样不仅恶心了自己,也倒了别人的胃口,那就成了过错了。但是此次却有了些例外,当我通过直接或间接的渠道了解到徐立教授时,心便生出了感动,我想找一个词来形容这种感动,想找一个词来形容这个人,于是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初中语文课本上毛泽东同志的“纪念白求恩”中那段描叙: “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我一直认为这样的人只存在于故纸堆中,存在于传说中; 而现在才发现其实他一直存在于我们的身边,他就是中南大学湘雅二医院眼科徐立教授。
第一次知道徐教授是2011年春天,那时我刚刚来眼科实习。很多时候都能发现一个穿着破旧单薄的老人出现在护士站,仿佛和护士们很熟稔。一张历尽沧桑的脸,就像是田间干惯了农活的老农; 衣服上各种污渍; 一双骨瘦如柴的手,颤颤巍巍地握着助步器; 双腿藏在宽大的裤脚里也是颤颤巍巍的,每走一步都很是艰辛。长沙的春天是很寒冷的,年轻的我要穿羽绒服才敢出门,很多次在外科大楼的前坪遇见这个老人时,他身上的衣服是如此的单薄,加上瘦小的身子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其吹倒,心中顿时生出些怜悯。于是揣测这个瘦骨嶙峋、衣衫褴褛的可怜老人是谁,家人在哪里? 成了我们同学之间休息之余的一个话题。
不久之后就听说这是眼科退休的老教授,叫徐立,搞眼外科的,我们脸上满是愕然的表情。在我们的印象中老教授应该是精神矍铄,衣衫得体,儒雅严谨的,无论如何也不能和眼前这个老人联系在一起。然而真相总是以一种始料未及的方式出现在人的面前。
年轻心性使得我们对于新奇的事情充满了好奇,于是我们开始探究为什么一个综合性大医院的退休老教授会过着这样一种生活? 从年长的护士和老师口中我们得知: 老教授将钱物都捐给了贫困的大学生。同为眼科老教授的聂爱光老师曾如此评价徐教授: 别人是有10元捐1元,而徐老是有10元捐9元,就是这种做法使得他贫困潦倒。其实两年前徐教授的身体是很硬朗的,那时他时常去眼科转悠,发现有年轻学子不符合常规操作的就会严厉指出。因为眼科在19楼,他会每天从1楼步行到19楼,将每层楼不必要打开的灯关掉和滴水的水龙头拧紧。他就像一个标杆,指示着年轻的医生养成严谨、节俭的习惯。然而2年前一次摔伤使他失去了健康的身体,但是他当时并没太在意自己的病痛,而是悲痛地说道:“我病了,我的那4个孩子怎么办?!”他口中所讲的4个孩子正是他当时资助的4个大学生。
毛泽东曾如此形容白求恩: “他是一个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人。”我想将这句话完整的送给徐教授是再贴切不过了。一个捐助了无数贫困学生,却为了买便宜几毛钱的鸡蛋拖着艰难的脚步,顶着风多走好几条街道的人;一个将自己过年时医院发的粮油送给护工,却在食堂捡别人剩下的馒头吃的人; 一个舍不得买牛奶喝,却在护士节买好几箱牛奶送给护士们的人; 一个满身病痛,却依然为人义诊的人……我该用什么的言语来形容这样一个人,写到这里笔下已然凝滞,眼中似乎也湿润了。
第一次走进湘雅医学院的时候是7年前,那时在国旗下大声宣读苏格拉底誓言; 那时知道湘雅的校训: 求真求确、必邃必专; 那时看到湘雅的开拓者颜福庆先生、张孝骞先生的铜像立在校园中庄严肃穆; 那时老师严训:当一个医生得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得常怀一颗仁爱之心……而这些在我心里都只是留一个意象,仿佛古旧的纸上庄严神圣的训示,虽然振聋发聩,但总觉得隔了那么一层,我无法触知到这些真理的骨肉,无法真实的感受它们的存在。而此时我仿佛触及到了,感受到了,也仿佛离某些真理更近一点点了。
而此时这个让我感动的人的灵魂已去了天堂。即使是死去,他也将自己的遗体捐献出来,他将自己能奉献的都奉献给了这个世间。他已逝去,却留得人间一片纯粹,一颗仁心,一份感动。
张爱玲曾说过: “任什么铁骨铮铮的名字,被人念的多了,也会蒙上一层哈气,时间久了,就会生锈。”即使智慧如张爱玲也会犯错,我想就算时光流逝,徐立这个名字也会铁骨铮铮地立于天地之间,因为这个名字寓意着:纯粹、仁慈、无私、严谨这些世间美好的品质。而这些正是我们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应该爱惜的东西。
我们每每喜欢在一个人死后给他无限荣誉,写长篇悼词,热闹过后还没等到下一次山头披满新绿我们就会忘却。我更希望这不是一篇歌功颂德的形式主义的文章,而是能给人带来感动,若有人能记住这些品质,身体力行之,那是死者之幸,是笔者之幸,更是这个社会之幸,生者定当感念他的伟大。
长沙的秋意已深,凉意沁入身体。19楼眼科的办公室中静静地躺着那册眼科全书,直至今日我才知道: 这套在十几年前就价值400多元的书,正是徐教授赠送给眼科的。他应该是体贴我们学生囊中羞涩,买不起这么贵重的书。现在书本已经老旧,其中有几页已经缺失。每次我们对一个疾病不甚了解时,都会翻开这本书,补充知识。可惜我并没有认真的将这本书读完,不过所幸我还年轻,在这秋的凉意中,正好保持一颗清醒的头脑,去审视自己的不足。虽不敢说能成为徐教授这样的楷模,但也希冀着不负了“医者仁心”这几个字。一颗仁爱的种子已经种下,总有一天必将长成参天大树,再开花结果,最终长成郁郁葱葱的森林。
(肖文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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