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子排比，气势雄壮

运用排比句，是毛泽东的拿手好戏。他运用多种句子排比形式，为自己的文章增色壮势。

（一）并列分句的排比

这是一种常见的排比形式，就是将具有并列结构形式的三个或三个以上分句并排连接而成，使它们构成复句形式。

毛泽东在《论反对日本帝国主义的策略》一文中，论述长征的意义时，有这样几句话：

讲到长征，请问有什么意义呢？我们说，长征是历史记录上的第一次，长征是宣言书，长征是宣传队，长征是播种机。[3]

这里，毛泽东所回答的四句话，就是典型的并列分句的排比句式，它语言简洁，形象准确，一气呵成，气贯长虹。而且，他还把长征形象地比喻为“宣言书”“宣传队”“播种机”，在气势雄壮的前提下，更增加了文章的生动性和形象性，使人们对长征的历史意义有了形象深刻的理解。

在《将革命进行到底》一文中，毛泽东针对怎样对待革命斗争的问题，即是将革命进行到底，还是使革命半途而废的问题，有这样一段话：

两条路究竟选择哪一条呢？中国每一个民主党派，每一个人民团体，都必须考虑这个问题，都必须选择自己的道路，都必须表明自己的态度。[4]

这三个排比句，语意逐层深入，具有明显的递进关系。先是“考虑”问题，再是“选择”道路，最后是“表明”态度。这样一种必须面对、无法回避的态势，有助于强化表达效果。

（二）总分复句的分述排比

在《新民主主义论》一文中我们看到，毛泽东在揭示新民主主义文化和新中国的特性时，用了很有气魄的排比句：

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文化，就是人民大众反帝反封建的文化，就是新民主主义的文化，就是中华民族的新文化。

新民主主义的政治、新民主主义的经济和新民主主义的文化相结合，这就是新民主主义共和国，这就是名副其实的中华民国，这就是我们要造成的新中国。[5]

这里，毛泽东连续用了两组总分复句的分述排比句式，将新民主主义文化和新中国的特性作了清楚明了、准确无误的界定，句式鲜活，语言肯定，语气雄壮，富有强烈的感染力，显示了毛泽东运用排比句式的高超能力。

毛泽东使用的这种排比句式很多。例如在《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一文中，在论述战争的目的在于消灭战争这个问题时，毛泽东明确指出：

战争——这个人类互相残杀的怪物，人类社会的发展终久要把它消灭的，而且就在不远的将来会要把它消灭的。但是消灭它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用战争反对战争，用革命战争反对反革命战争，用民族革命战争反对民族反革命战争，用阶级革命战争反对阶级反革命战争。

……

人类社会进步到消灭了阶级，消灭了国家，到了那时，什么战争也没有了，反革命战争没有了，革命战争也没有了，非正义战争没有了，正义战争也没有了，这就是人类的永久和平的时代。[6]

我们从这些语言的字里行间，看出了毛泽东用战争消灭战争的鲜明态度和坚定决心，也读懂了这位人民领袖呼唤人类永久和平、渴望实现天下大同的强烈愿望。

（三）多重复句的排比

在《反对党八股》一文中，毛泽东在强调写文章要学习列宁那样，注意调查研究时写道：

我们是赞成列宁的么？如果是的话，就得依照列宁的精神去工作。不是空话连篇，言之无物；不是无的放矢，不看对象；也不是自以为是，夸夸其谈；而是要照着列宁那样地去做。[7]

连续用三个“不是……”组成排比句式，既表达了鲜明的态度和立场，也反映了要学习列宁的榜样的坚定决心。

《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是毛泽东研究中国革命战争规律的著名篇章。在阐述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战术问题时，毛泽东指出：

很明显的，正确地规定战略方向，进攻时反对冒险主义，防御时反对保守主义，转移时反对逃跑主义；反对红军的游击主义，却又承认红军的游击性；反对战役的持久战和战略的速决战，承认战略的持久战和战役的速决战；反对固定的作战线和阵地战，承认非固定的作战线和运动战；反对击溃战，承认歼灭战；反对战略方向的两个拳头主义，承认一个拳头主义；反对大后方制度，承认小后方制度；反对绝对的集中指挥，承认相对的集中指挥；反对单纯军事观点和流寇主义，承认红军是中国革命的宣传者和组织者；反对土匪主义，承认严肃的政治纪律；反对军阀主义，承认有限制的民主生活和有权威的军事纪律；反对不正确的宗派主义的干部政策，承认正确的干部政策；反对孤立政策，承认争取一切可能的同盟者；最后，反对把红军停顿于旧阶段，争取红军发展到新阶段——所有这些原则问题，都要求正确的解决。[8]

这段话中，毛泽东一口气用了十几个多重复句的排比，气势连绵，态度明朗，将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战术原则问题，给予集中的说明，客观上发挥了强化主题的作用。

在《质问国民党》一文中，毛泽东连续运用多重复句排比的形式，义正词严地抨击国民党反动派与汉奸卖国贼沆瀣一气，共同犯下的反共、反边区的罪恶行径。

毛泽东一针见血地指出：

老实说吧，我们很怀疑你们同那些日本党、汉奸党互相勾结，所以如此和他们一个鼻孔出气，所以说出的一些话，做出的一些事，如此和敌人汉奸一模一样，毫无二致，毫无区别。敌人汉奸要解散新四军，你们就解散新四军；敌人汉奸要解散共产党，你们也要解散共产党；敌人汉奸要取消边区，你们也要取消边区；敌人汉奸不希望你们保卫河防，你们就丢弃河防；敌人汉奸攻打边区（六年以来，绥德、米脂、佳县、吴堡、清涧一线对岸的敌军，炮击八路军所守河防阵地没有断过），你们也想攻打边区；敌人汉奸反共，你们也反共；敌人汉奸痛骂共产主义和自由主义，你们也痛骂共产主义和自由主义；敌人汉奸捉了共产党员强迫他们登报自首，你们也是捉了共产党员强迫他们登报自首；敌人汉奸派遣反革命特务分子偷偷摸摸地钻入共产党、八路军、新四军内施行破坏工作，你们也派遣反革命特务分子偷偷摸摸地钻入共产党、八路军、新四军内施行破坏工作。何其一模一样，毫无二致，毫无区别至于此极呢？[9]

在这段文字中，毛泽东以无可辩驳的事实，戳穿了国民党反动派与敌人汉奸相勾结的丑恶嘴脸。运用多重复句的结果，更加突出了文章所表达的鲜明态度和正义立场，造成了一种强大的气势。

（四）复句与复句的排比

在《反对党八股》的结尾，毛泽东表示了对党八股斗争的现状的不满。他说了这样几句话：

这里叫洋八股废止，有些同志却实际上还在提倡。这里叫空洞抽象的调头少唱，有些同志却硬要多唱。这里叫教条主义休息，有些同志却叫它起床。总之，有许多人把六中全会通过的报告当作耳边风，好像是故意和它作对似的。[10]

毛泽东用三个转折复句构成了一个排比句式，里面还带有拟人的修辞方法（“休息”与“起床”），准确形象地说明了没有彻底根除党八股的重要原因，实际上也从一个侧面批评了党内有些同志抱着党八股恶劣文风不放的情况，具有很强的警醒作用。

在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体会议上，毛泽东受大会委托起草了题为《中国人民大团结万岁》的会议宣言。在阐明中央人民政府的神圣职能时，毛泽东庄严指出：

全国同胞们，中华人民共和国现已宣告成立，中国人民业已有了自己的中央政府。这个政府将遵照共同纲领在全国境内实施人民民主专政。它将指挥人民解放军将革命战争进行到底，消灭残余敌军，解放全国领土，完成统一中国的伟大事业。它将领导全国人民克服一切困难，进行大规模的经济建设和文化建设，扫除旧中国留下来的贫困和愚昧，逐步地改善人民的物质生活和提高人民的文化生活。它将保卫人民的利益，镇压一切反革命分子的阴谋活动。它将加强人民的陆海空军，巩固国防，保卫领土主权完整，反对任何帝国主义国家的侵略。它将联合一切爱好和平自由的国家、民族和人民，首先是联合苏联和各新民主国家，以为自己的盟友，共同反对帝国主义者挑拨战争的阴谋，争取世界的持久和平。[11]

这里一连用了五个“它将……”，构成并列排比复句，宣告了人民政府在政治、经济、文化、军事、国防、外交等领域的重要职能，言简意赅，准确庄重，让人们充分感受到，中央政府是代表人民根本利益的政府，是一个值得信赖的有力量的政府。它形成了如江河倾泻、奔流千里的磅礴气势，在令人民充满自豪的同时，给人民以无穷的信心和力量，给国民党残余势力和反革命分子以强大的震慑。这样的效果，离开了这种复句排比的形式，是难以奏效的。

（五）条件复句的排比

《中国人民站起来了》，是毛泽东在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体会议上所致的开幕词。这是毛泽东代表新生的人民政权起草的一件有重要里程碑价值的文献。在阐述中国人民有信心战胜一切困难的时候，毛泽东指出：

中国人民已经具有战胜困难的极其丰富的经验。如果我们的先人和我们自己能够渡过长期的极端艰难的岁月，战胜了强大的内外反动派，为什么不能在胜利以后建设一个繁荣昌盛的国家呢？只要我们仍然保持艰苦奋斗的作风，只要我们团结一致，只要我们坚持人民民主专政，我们就能在经济战线上迅速地获得胜利。[12]

在这里，毛泽东为新生的人民政权如何战胜困难，迅速实现经济战线的稳定和振兴，指明了明确的方向，给全党和全国人民以巨大的鼓舞。

（六）并列复句排比

毛泽东在《团结一切抗日力量，反对反共顽固派》一文中，有一段话很精彩：

不是取消边区，而是全国要学习边区；不是取消八路军、新四军，而是全国要学习八路军、新四军；不是取消共产党，而是全国要学习共产党；不是要进步的人们向落后的人们看齐，而是要落后的人们向进步的人们看齐。我们共产党是最主张统一的人，我们发起了统一战线，我们坚持了统一战线，我们提出了统一的民主共和国的口号。谁人能够提出这些呢？谁人能够实行这些呢？谁人能够只要每月五块钱薪水呢？谁人能够创造这样的廉洁政治呢？[13]

这里综合运用了三组并列复句排比。突出了语言的强大气势，表达了毛泽东对于陕甘宁边区的民主政治、共产党的统一战线政策的高度赞扬。同时，也从反面声讨和鞭挞了国民党顽固派推行的一系列倒行逆施政策。

（七）排比套排比

毛泽东为了纪念《新中华报》改版一周年，1940年2月7日发表了题为《必须强调团结和进步》一文。在强调共产党实行“抗战、团结、进步”三位一体方针的具体要求时，运用了一组排比句。他指出：

为了抗战，就要反对投降，反对汪精卫的卖国协定，反对汪精卫的伪政府，反对一切暗藏在抗日阵线中的汉奸和投降派。为了团结，就要反对分裂运动，反对内部摩擦，反对从抗日阵线后面进攻八路军、新四军和一切进步势力，反对破坏敌后的抗日根据地，反对破坏八路军的后方陕甘宁边区，反对不承认共产党的合法地位，反对雪片一样的“限制异党活动”的文件。为了进步，就要反对倒退，反对把三民主义和《抗战建国纲领》束之高阁，反对不实行《总理遗嘱》上“唤起民众”的指示，反对把进步青年送进集中营，反对把抗战初期仅有的一点言论出版自由取消干净，反对把宪政运动变为少数人包办的官僚事业，反对在山西进攻新军、摧残牺盟和残杀进步人员，反对三民主义青年团在咸榆公路、陇海铁路一带拦路劫人，反对讨九个小老婆和发一万万元国难财的无耻勾当，反对贪官污吏的横行和土豪劣绅的猖獗。[14]

这段文字里，三个“为了……，就要反对……，反对……”，各自构成目的复句；而“为了抗战……为了团结……为了进步……”，又构成并列关系的排比句式。在整体上采用了一种复句套复句的修辞方式。这种排比复句，不仅明确体现了中国共产党提出的“三位一体”的抗战方针，而且突出反映了毛泽东为了实现抗战、团结和进步的方针，就要与一切投降、分裂、倒退活动进行斗争的坚定立场和要求，代表了人民的心声，具有强大的感召力，能够给读者和听众留下深刻印象。

毛泽东运用排比的艺术成就，真是无与伦比。他那么钟情于排比句式，那么大量地使用排比句式，是为了什么呢？很明显，是为了更好地表达同一种事物或同一种现象的多面性特征，同时，又进一步增强文章的气势，激发文章的活力，表达更加丰富而强烈的思想感情。这给我们不少启发。然而，对于学习写文章的人来说，要真正收到运用排比句式的效果，就必须对客观事物进行深入观察和分析，看得细致，悟得透彻。但是有一点应当注意，排比句式虽然讲究句子形式的对应工整、匀称美观，但是绝不能为了迁就句式而堆砌辞藻，那样就会妨碍文章内容的表达，可能弄巧成拙，甚至适得其反。

[1]《毛泽东选集》，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四卷，1451页。

[2]《毛泽东选集》，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三卷，1059页。

[3]同上，第一卷，149—150页。

[4] 同上，第四卷，1375页。

[5]《毛泽东选集》，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二卷，708—709页。

[6]同上，第一卷，174页。

[7]《毛泽东选集》，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三卷，842页。

[8]同上，第一卷，191—192页。

[9]《毛泽东选集》，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三卷，908—909页。

[10] 同上，845页。

[11]引自1949年10月1日《人民日报》。

[12]《毛泽东著作选读》，北京：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下册，692页。

[13]《毛泽东选集》，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二卷，718页。

[14]同上，729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