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定高度
楼是有高度的。你看高耸入云、颤颤巍巍的楼,挺气派的。其实,那只是个别的,或者是相对的。绝大多数楼都是平和的、慈祥的,能够放下架子的。也其实,那也许不是它的意愿,但城市有城市的规矩,不是你想盖多高就能盖多高。要是不限制你,我想,绝大多数房老板都想盖高些,再高些,在地皮与黄金拉上关系的今天,比如“黄金地段”,能盖高自然是有利可图的。我没住过30层以上的房子,据说有恐高症的人不能住,晕!老人孩子住着也不好,万一停电什么的,乖乖,爬得你上气不接下气,直至你腿肚子发抖。
限制楼的高度当然有道理,要不你是进了云彩了,但挡着别人的视线了。你是鹤立鸡群了,但远远地望去。就会突兀、怪异,像人身上长了一个肿瘤。再说。高一点低一点和咱没啥关系,该掏的钱不能少,该受的累少不了。在讲求生活质量的今天,往往小高层让人看着更亲切和暖和。
城市往往限定的是高度。或许因为高度容易操作。比如学历。在不时冒出研究生失业找不上工作、领救济金的同时,更多的单位招人首先强调学历要达到什么什么。我至今没看到首先强调人的“内功”的招聘启事。也许,强调前者即便招不上人也有面子,即使招上的人不会干活也会有面子。于是。很多有水平的人因为达不到人家限定的高度而在门外徘徊。看了一篇材料,说是在一些婚姻介绍机构,女研究生、女博士不好找对象,于是有的人就不得不“降低”自己的学历,以便能得到男人的青睐。高度这个事,没有不行,但高出了头就显得单调。高度本身就是一种单调,不单调怎么能显出与众不同?既然与众不同,那一时的寂寞也能说得过去。
城市往往追求的是高度。城市建设,要学就学北京、上海,实在够不着,其他发达城市也行。学什么呢?学人家的楼高,学人家的广场大,学人家的马路宽。于是,你看,挺高的楼跟烟囱似的矗立在“贫民区”中,挺大的广场跟荒野似的鸦雀无声,挺宽的马路只有零星的车在跑。发展经济,那就一门心思引项目,管你是淘汰的、污染的,只要能在我这里落户,能给我增加税收,统统欢迎。于是,经济是发展了一点,咱的生活环境质量那是与日俱下,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苦不堪言。打文化旅游牌,好么,名胜古迹拆了重建,庙宇道观纷纷而上。高度是“上”了,广度却“下”了。
要求高度是城市的劣根。原来个矮了是不能当公务员的,后来据说可以了。原来学历低了是很难在新的城市落户的,现在一些城市也可以了。原来一些乞丐在街头流浪是要被驱逐的,现在则成为被救助的对象。原来一些孩子上学是要掏高价的,现在一些城市则一视同仁了。原来一些单位招人只要本地户口,现在放得开了。原来农民是不能考公务员的,现在也可以了。原来——现在——不断降低的是门槛。门槛比窗户低,比房檐更低。城市原来把眼光盯在房檐上往下看,它有高度,可咱自然地就“弱势”了;城市原来是通过窗户纸审视咱,现在不但打开了窗户,或者说捅破了窗户纸,而且还站在门口微笑地冲咱点头。咱的位置自然地就高了。但是,不要高兴得过火,这样的城市还不是很多,还远远不是绝大多数。也就意味着,还有很多很多的高度咱够不着,还需要我们有事没事得费力地蹦两下,还需要我们跟猴似的往上爬。
站在高处,自然望得远。因为望得远,脚下的风景就完全地不在眼里了。就如你住在40层高楼里,你还有俯视的机会吗,其实你就是想,你也看不见市井,听不见民声,恍如一个神仙,却没有神仙那般真正的逍遥。
和娃娃说话,你最好蹲着,还要说“娃娃话”,要不娃娃只能看见你的脚后跟,和你有距离;向老爹老娘报平安,就不要总结一点两点三点,完了再贯彻落实,要不他们生气;和咱等百姓说话,就不要颐指气使,别忘了,你可是人民的公仆。
高度无罪。但高度是相对的,没有绝对的高度。绝对地高了,你也就绝对地远了。绝对地远了,就像断了线的风筝。没家的孩子,找不到归宿的情感。
高度要降下来,因为众生参差不齐。限定了高度,抬高了门槛,也就是关了门,上了锁,掩了窗——之后,还装了这样那样的双保险。呵呵,把自己往铁笼子里装有什么得意的呢。
诚信
刘备当着赵子龙的面。把他心爱的阿斗扔到地上,出发点是好的,为了笼络人心,其实他是不诚信的。他把阿斗当成了工具,他心里想的和他说的,不是一回事。
宋江率众投靠了朝廷,口口声声说是为大家谋个前程,其实他是不诚信的。他最想利用哥们姐妹给自己谋个大好前程,或者即便是为大家着想,而最大的受益者是他本人。这一点,他一字不吐。
乾隆皇帝在纪晓岚盯着和绅不放时,不得已表达了这么一层意思,你是清官。是我的忠臣,江山社稷离不开你;和绅不是清官,或者是一个贪官,但他不越位、不篡权,忠心耿耿,并且了解我的心思,说话办事能到我的心坎,他是我的朋友,所以,请你放他一马。乾隆说的是实话,在这一点上,他是诚信的。他相信纪晓岚没错,但是为了不让纪晓岚寒心,就只有说实话。而实话,打动了纪晓岚。
有些贪官在监狱里说,我放松了警惕,放松了学习,辜负了党和人民的信任。这是不诚信的表现。他应该这么说,我贪欲太旺盛,没把党纪国法当回事,我放松了对党和人民的警惕,放松了对反侦查的学习,放松了对情人、情妇的要求,结果过早地暴露了自己,我很后悔。如此一说,该死还是死,该判多少年还是多少年,但起码给人留下最后说了实话的好印象。
唐僧师徒几个,唐僧口口声声不杀生,但是妖怪要杀他,他也怕死。在孙悟空平时打死妖怪时,他给人家念紧箍咒;在他危急关头,有妖怪葬身孙悟空棒下时,他连个屁都不放,所以他不诚信;猪八戒是个色鬼,到高老庄时想娶媳妇,遇到漂亮女子时挪不动步,除了个人私事想得不是时候外,他是诚信的,敢说敢做。
小孩子吃苹果,有的要大的,吃得多,小了不够吃,那是诚信;有的要小的,大了吃不下,不能浪费,也是诚信;有的嘴里说要小的,实际上是想赢得老师、家长的“好感”与“同情”,给他调剂一个大的,那就是不诚信的表现。要是用成语和古语表述,就是“张冠李戴”、“移花接木”、“歪打正着”、“顾左右而言他”、“身在曹营心在汉”、“此地无银三百两”。
孔子孟子等几个老人家给咱们定下了“礼仪”,因此中华民族为礼仪之邦,俗话还有先礼后兵之说,还有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等。这其中就有丰富的诚信的成分,比如说好先礼后兵,你假装给人家行礼,搞一个突然袭击,那就是不诚信了;原来是密友,人家的秘密和隐私你都知道,最后关系不好了,僵了,你把人家“看家”的事搞了个沸沸扬扬,那你就是不诚信了。但是礼仪中的诚信,也要分场合和人群。抗日战争时,日本鬼子多坏啊,咱们是小米加步枪,人家又是连发的枪,又是高射的炮,不公平。所以,在近距离搏斗时,明明说好了是拼刺刀,鬼子斗尽十足,端着刺刀刚冲上来,咱八路军一扣扳机,其他鬼子就说,八路坏死啦。但是他们学不来,他们虽然诚信,但是建立在侵略的基础上,诚信是站不住脚的。八路军虽然不诚信,说话不算数,但他们是保家卫国,是“兵不厌诈”、孙子兵法的活学活用。
有的人拉拢贪官时,信誓旦旦,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贪官觉得这人诚信,不会乱说。但是贪官刚有了点风吹草动,人家恨不得把满腔的话都抖搂给组织,行贿受贿一个罪,危难关头,保命要紧。所以,见不得光的“金钱交易”的双方是最不讲诚信的。讲诚信的话,就不需要花那么大的代价。
不诚信是分场合的。有句流行的话说:善意的谎言。有人说,善意的谎言也是谎言,是不诚信。其实不然。实话实说,没有好结果,要么不说,非说不可时,动动脑子,即便是“欺骗”,也未尝不可。
匠人
大师创造艺术,匠人复制艺术。所以,流芳千古的是大师。匠人,永远默默无闻。
去莫高窟,看的是壁画。敦煌市的东南,鸣沙山东麓的崖壁上,有长长的后人修葺的栈道。栈道的一侧,大大小小的石窟曲折相连。小心翼翼地进入洞窟,眼前一亮,四壁之上,都是与佛教有关的壁画和彩塑。那肃穆端庄的佛影,飘舞灵动的飞天——庄严神秘,令人屏声敛息。
这是让游者神驰的圣地,艺术之光会让人有脱胎换骨的感觉。
莫高窟的开凿始于公元366年。据记载,一位德行高超的和尚拄杖西游,至此,见千佛闪耀,心有所悟。于是,凿下第一个石窟。从十六国到元朝,石窟的开凿一直延续了十个朝代,一千五百年。如今,那个石窟早已无法分辨得出,而莫高窟经过风沙侵蚀仍保存着十个朝代的750多个洞窟,窟内壁画四万五千平方米,彩塑三千余身和唐宋窟檐木构建筑五座。除此之外,还有藏经洞发现的四五万件手写本文献及各种文物,其中有上千件绢画、版画、刺绣和大量书法作品。如果把所有艺术作品一件件陈列起来,便是一座超过二十五公里长的世界画廊。
朴素的文字背后,你想过那些匠人吗?。
一千五百年,有多少匠人在暗无天日的洞窟里舞动纤细的画笔;有多少匠人由于缺乏阳光的照耀而面目惨白;有多少匠人舍家弃子来到这里之后就从此杳无音信;有多少匠人甚至累死病死在茫茫大漠之中。
而且,让我们唏嘘不已的是,创造了伟大艺术的匠人,连个名字都未能留下来。
他们是否想过流芳千古?
或许有。也或许没有。
而谁也不能否认,即便是一种复制,它也是艺术。而且,它不是复制,是创作。
于是,匠人之中也有天壤之别,匠人之中也有大师。无非,很多匠人并不谋求虚荣,并不张扬。因此,大师少有,匠人多见。
我们都是生活中的匠人。
为家人烹调,为孩子劳作,为城市架桥,为矿山开凿,为学子传道,为病者疗伤,为朋友写作——谁是大师,谁能成为大师?
没有鲜花与掌声,没有喝彩与荣耀,没有追随与吹捧,匠人所做的,就是不停地付出,不停地流汗,不停地行走,不停地挥舞手臂,不停地喘息,至于是否能成为大师,和他们无关。但他们是构成生活的主要元素,没有他们,大师就是孤独的行者,无人喝彩。
大师是鲜花,点缀生活;匠人是绿叶,荫翳大地。
具备大师的光芒,却保持匠人的本色,那是一座格外炫目的丰碑。
如莫高窟壁画的作者,如万里长城的劳工,如兵马俑的泥瓦匠——他们为生计所累,为信念所迷,宛如生活中如蚁的人群,宛如我们。
大师可以幻想,匠人唯有劳作。大师留芳名,匠人留足迹。大师震撼人,匠人感动人。大师俯视民间,匠人仰望生活。
小葱蘸酱
小葱是不起眼的。从来不炫耀。其实,她也没有炫耀的本钱。青青的色,脆弱的腰,有些刺鼻乃至古怪的味道,充其量也就是一种给众多精美的菜肴调味的角色。所以她总是不起眼地生长。
我种过小葱。不是刻意的,是非常随意的,就像在风中撒一把盐。小葱的种子随意地落到黑土里,也不是整片的土。在玉米、土豆乃至茄子、西红柿的边缘,把小葱安置下。
小葱太小,她仅仅需要一点点的空间,她仅仅需要一点点的养分,她的成长也仅仅是她个人的事情。周围那些庞然大物、夺人眼球的东西也根本未将她放在眼里。这是她能够拔高的关键。也是她能够借助那些庞然大物和夺人眼球的东西的庇护而不怕风、不怕雨的关键。
但小葱始终还是小,微乎其微。可是在孩子眼里,她还是可爱的。至少,孩子们随意地连根拔起几棵小葱,引不来母亲的呵斥,否则,要是拔哪怕一棵西红柿的秧,一顿鞋底子伺候也不是不可能。因此,小葱满足了孩子们的暴力倾向,满足了征服欲,满足了小大人的虚荣心。
小葱无所谓。她长大就是让人连根拔起的,那些琐碎的根,已经完成了历史使命。
我们总结小葱的成功,那是因为她不挑三拣四,不招摇,不争名逐利,肯于献身。
东北人酷爱大葱蘸酱。其实小葱蘸酱更有意味。起码小葱显得隽永、含蓄,味道也不比大葱浓烈。小孩子就不会被熏得泪光闪烁。楚楚可人。那么,小葱与酱哪个是主角?国人习惯中,总要分出主次的。吃饭有上席,喝酒有先干为敬,主席台上讲究多,走路也前后分明,大款们在一起爱斗富,街坊邻里喜欢攀比——没有小葱,酱就是酱,没有酱,小葱就是小葱。小葱和酱在一起,那饭就好咽,就有滋味,而且顿顿吃,顿顿不厌。于是我说,类似小葱,只要找到合适的位子,就算成了。
小时在东北,没少吃小葱蘸酱。吃了十来年,离开了那里,吃不上了,就想,骨子里想。开始是白想。后来,市场活了,东北菜馆开遍全国,进去吃饭,别的不点,先点小葱蘸酱。蘸字是个动词,所以,与其说是点了一道菜,不如说是点了一种吃法。小葱的地位水涨船高。当然,说到品位,小葱谈不上,酱也谈不上。但如今品位不是单纯的,挂在人嘴头上的,就是一种品位。品位未必就一定要优雅,俗到家也是品位。可以想象,一桌子山珍海味之中,来一碟小葱蘸酱,那是何等的特殊与光荣。
把钱还给我吧
向人借钱总是一件难堪的事情。大钱自不必说,你一张嘴,要借几万十几万,吓得人要死。除非被借的对象是老爸老妈,俗话说,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中国人不比外国人,脸皮厚,跟老爸老妈有什么情面可讲?一般来讲,相互借钱借的都是小钱。借小钱的好处是,不伤人“筋骨”,不动声色,成功几率高。
但终归是借。俗话也说,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因为是小钱,三五元,三五十元,三五百元,数目越小,越考验人的记性。记性好的,借了就还,记性差的,还真就忘了。至于是真忘,还是假忘。那就很难说。但被借者排除马大哈一类,一般都是记得的。又因为是小钱,就难以张嘴讨债,心里疙疙瘩瘩,“深如古水”,表面上还得继续说说笑笑,若无其事。但忘记还钱者,记性差不是,上回的还没还,又要借。这就是不小的难题,格外考验被借者的素养。借了,有被人骑在脖子上拉屎的恼火,不借,抬头不见低头见,说不出口。结果弄得自己反倒红了脸,好像人家要借自己的老本似的。一借,二借,再三者,结局就不好说了。把人家的腰包当作自己的储蓄罐,至少是不礼貌的。
不排除恶意借钱者。认识一个人,刚到单位,有一官半职。干了几个月,由于各种原因,干不下去,跑了。屁股一挪,人们恍然发现,此人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借东家,借西家,少则几十,多则几百,前面有言。小钱不伤人“筋骨”,不动声色,所以,成功几率高。此人跑得很彻底,瞬间蒸发,被借的钱,当然就滚石无苔、风吹云散了。
怕被人借钱者不是我等人。我等还处于人生爬坡阶段,至少没有闲钱等着人来借。而有一些积蓄的,乃至名声在外的中产以上阶层,大抵就有一些钱。而这些人,与社会杂人交往深厚,就不排除被借的可能。一位儒商,送我他写的一本书中有一篇文章,原话不记得,大致意思是,生意人其实没有闲钱,生意人的钱都在“流水线”上,所以。向生意人借钱无异于断人家的财路。既有此言,想必其深受借钱之苦,如此苦楚,谁还好意思向人家借钱。硬要张嘴的,怕就有“抢”的嫌疑。
但话说回来,谁没有捉襟见肘的时候,尤其是年轻人,不买房怎么成家立业?腰包瘪瘪的,却还要挺身而出,压力也罢,动力也罢,钱在哪里?一套房子,动辄几十万,银行微笑着敞开大门,但你首先要具备准入门槛,否则不至于把你一脚踢出来,也任你一把鼻涕一把泪,徒劳而已。于是,首付你要有。只有借。借了首付,同时还要还贷款,那滋味委实不好受,要不怎么有了“房奴”一说。此点,我等与郁达夫先生比较起来,就天上地下了。他在《住所的话》中这样描述他的房子:地皮不必太大,只教有半亩之宫,一亩之隙,就可以满足。房子也不必太讲究,只需有一处可以登高望远的高楼,三问平屋就对。但是图书室、浴室、猫狗小舍、儿童嬉戏之处、灶房,却不得不备。房子四周,一定要有阔一点的回廊,房子的内部,更需要亮一点的光线。此外是四周的树木和院子里的草地了,草地中间的路,总要用白沙来铺才好。照他这样的计划来建筑房子,大约总要有2000元钱来买地皮,4000元钱来充建筑费。实际上,他的新家于1935年年底动工,熬过了一个冰雪的冬季,到1936年的春天完工……足足花掉了一万五六千元。他对房子的“描述”搁在现在简直是令我等仰望一辈子也达不到的高度。他花掉的“一万五六千元”搁到如今是多少钱,不好说。我想,在年轻人看来,肯定是一个天文数字。我也没考证过朋友们对郁先生这座院子的帮助是借还是送,按郁先生当时的窘境,即便是借,友人也没想他还。
此为活人与“借钱”的境界。别人心甘情愿地把钱给你。你也十分坦然地接受。没有一丝的勉强,没有一点的利益。
因此,一般不要借钱,社会流行的语言是:要不想和谁来往,就向他借钱,价码开得越大,他越躲得远。万般无奈之下,向人借了钱,别老琢磨“借鸡下蛋最划算”,记着还。别像一首歌唱的,把钱还给我吧,那些全都是我的血汗,我要请你多多做做慈善,我已经不介意叫你爹娘。
别客气
咱老大不小了,没什么建树。这年头,像咱这样的人就不奢望能让人“尊重”。于是,当有人格外地对咱表示尊重时,就有些受用不住的感觉。
第一位是一位朋友,不算是文友,他走上新闻记者的道路是咱推荐的,因为他的资历不够。算是破格,但咱觉得他是块料。果然,他干得有声有色,稿子写得好,有新闻敏感,特别上路。原来在一起时,咱大小也有个职务,于是他喊咱什么主任之类。后来分开了,再后来离得远了,最近一次给咱发短信,他“喊”咱师傅。咱捧着手机适应了好一阵子。
“师傅”的确是在尊重咱。可是咱觉得羞愧。咱一来没给他当过师傅,二来也不够当师傅的格。
第二位是一位朋友,算是文友,原来兄弟相称的,还在咱家里住过几天。最近给咱发短信,喊咱“老师”。咱捧着手机发愣。咱怎么就成了他的老师了?“老师”的确是在尊重咱,可咱觉得惭愧,咱一来没给他当过老师,二来也不够当老师的格。
第三位是一位朋友,算是作者,见过几次,关系不错。刚见面时,他很放得开,一点也不拘束,完全没把咱当外人。最近一次给咱的信筒子砸稿。称咱为“前辈”。我瞅着文件的主题发呆,然后仔细回忆最近写什么大手笔的文章了没有,是不是给人家造成了精神压力。
按道理,有人尊重咱,咱应该高兴。三十多岁的人了,在人生的道路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是一旦有人真把咱当个“人”时,咱却觉得怪怪的。咱就猛想是不是最近得罪人家了,是不是说话时没注意方式方法了,是不是不知不觉中端开了架子?想了很久,想得头疼,也没想出个眉目来。问题是,人家尊重了咱,咱该怎么应对?比如咱给人家发短信写邮件,是不是就以“师傅”、“老师”、“前辈”的身份,要知道,身份不同,说话的语气就不一样,措辞就不一样,表达的意思也不一样。这是个难题。
咱又想,是不是发错了写错了。比如人家原本是发给真正的师傅、老师、前辈的,指头一点发给了咱?仔细琢磨却无道理,而且如何验证人家是不是真的发错了也是个难题。
这年头,客气好,但真的有人对咱客气起来,却觉得并不好。这些天。咱一直在想,他们为什么会突然客气起来?是真客气,还是假客气?是客气一次,开个玩笑,还是要一直客气下去?
客气有时是一种距离,或者是在营造着一种距离。因为有了距离,所以客气。老夫老妻不用客气,要的是关切,有啥说啥。对孩子不用客气,要的是关怀、理解并沟通。可是,对领导要客气,不可“胡言乱语”;对女士要客气,不可轻薄失礼;对老人要客气,不可没大没小。有的客气是一种尊重,有的客气是一种揶揄,有的客气是一种防备。那么,人家对咱的客气到底是什么含义呢?
该客气时要客气。不客气时别客气。等人们都想着法儿客气时,那咱离孤家寡人也差不远了。
鄙视
有时上网聊天。
和一位先生谈出书的事情,他是一家出版社的编辑,为了我的一本新书,我们先后谈了好几个月,卡在出版费上。他想多要一点,我想少出一点;他想少印一点,我想多发行一些。老是谈不拢,最后,他飞速地打出这样几个字:我鄙视你。我一愣。
越过网络,不由得去想他鄙视我的眼神——眯着眼,不屑,挖苦,瞧不起——如今多数情况下,出书也是谈生意,虽然我出过公费书,但运气不会总那么好,谈生意在所难免。生意人谈生意,面对面,对着合同字斟句酌,互相看得见,赤裸裸。文化人(如果我也算的话)谈出书,是有些不好意思,面对面,争得面红耳赤,旁人以为菜市场讨价还价呢。所以,在网络中,相互看不见的情况下,倒可以肆无忌惮,于是他就可以“鄙视”你了,当然,你也可以“鄙视”他——穷酸,为了几万块钱,谈好几个月。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和人说话,你看着他的眼,他也看着你的眼,好交流。你躲着他的眼,他也躲着你的眼,那是心里有鬼,心虚,不诚实,言不由衷。眼里有话,未必要用嘴去说,眼能传神。眉目传情,暗送秋波,慈祥和蔼,天真无邪,那是好眼;色厉内荏,气势汹汹,刁钻刻薄,老谋深算,通过眼神表达出来,那是坏眼。鄙视——怎样表达呢?
我还没鄙视过人。有次在深圳马路边候大巴,有个孩子端着个小盒子,挨个要钱,挨到你身边,也不说话,把盒子很理直气壮地一伸,大概五六秒钟,你给就给了,你不给就不给了,他又挨别人去了。挨到我这里时,突然就看见了我女儿手里的气球,他的眼睛焕发出非常蛮横的眼神,对女儿说,把这个给我。那眼神真的很老辣。我实在有点心痛一个小孩子也能有这样的眼神。那是经历风雨和生活困苦的眼神,有着一些的流里流气和玩世不恭。但即便这样,我也不可能流露出鄙视的眼神。没有爱就没有恨,没有恨哪来的鄙视?
或者,直接看到鄙视的眼神,是具体的,人家瞧不起你,你躲开就是了,但屏幕上打出的几个字,却清晰地印在我的脑海里,挥抹不去。
当然,最后证实,他不是真的鄙视我,我们通电话时,他非常客气,态度真诚友好。一点鄙视的感觉都没有——我明白了,那是属于网络的语言,是网络里的一种情绪,是一种玩笑,是一种调侃,与生活无关。不当真的。
可生活中,如果真有人说:我鄙视你,或者用鄙视的眼神看着你,你会不当真吗?确实做了令人鄙视的事情,却是另外一回事。
网络与生活,一个虚拟,一个现实。同为鄙视,竟是天壤之别。因此。在网络里,你尽可以鄙视谁,生活里,你却应该尽可能和善。
人比人
人比人,怎么比?
有个以前的同事,现在大抵是个副县级。当官了,出门有车坐,走路有人陪,吃饭有人请,红包有人给,感觉挺滋润的。我也感觉他挺滋润。但他爱和我比,几次通电话时,他强调说,论工资收入,我没你高,但说到灰色收入,你没我多。我就是靠工资吃饭,当然没有灰色收入。他还强调说,你在企业工作,没意思,企业说不行就不行了,你还是去考公务员,或者先到事业单位,再找机会进行政机关。这是他在和我比,比较之后,他想让我走他的路。但人生的路,哪条是阳关道,哪条是独木桥?
人比人,气死人。两个人同时参加工作,一人没几年当了官,风光无比,另一人仍然撅着屁股干活、累死累活,要是心理不平衡,那就自己找气受;今天你是上级,没准哪一天你成了下属,要是不定位好自己的角色,那得忧郁许久;从小玩到大的好伙伴,二十年后,人家成了大老板,你跑去给人家打工,要是比,那工还能打好吗?
人却最爱和人比。既然要比,先找可比性。两个素不相识的人,隔着千山万水的人,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本身也没法比。可比性就是原来的基础,同学、同事、战友、哥们、朋友、邻居,互相之间存在着可比性,因为认识、熟悉,原来的基础差不多。比什么呢?比房子、车子、位子、票子、妻子。我的房子没他的大,我的车子没他的好,我的位子没他的高,我的票子没他的多,我的妻子没他的漂亮。这是几个关键的比较数据。其中位子、票子、妻子又是绝对重要的参数。有位子,自然有车子,有票子,自然有房子,位子和票子都有了,妻子算什么?结婚的离婚,离不了的找情人、包二奶。为了能够比得上,赶超过去,有的人就想方设法地钻空子、买位子、捞票子、换“妻子”。这种比就是较劲、斗气。嘴上不说,心里琢磨。比上了,超过了,得意洋洋;没比上,没超过,失落得很。
还有几种比,比如为了比阔,有人烧过票子,谁烧得多,谁就阔;比过女人,你有一个,我有两个,你有两个,我有八个,比到最后,有人就有了诸如梁山一百单八将的女人;比过权力,你一夜之间能突击提拔一百个干部。我卖乌纱帽一年到头搞个几千万,你跺跺脚地球也要抖一抖,我“上管天下管地中间管空气”;你“当官不为民做主”,那是小儿科。谁敢举报告状我就抓他进监牢;比出风头,你五十万广告费全国找老婆,我一百万广告费给孩子找个后妈;比讲层次,你招个干部要本科学历,我招个门卫大专不行,接着你要硕士,我要硕士加中级职称,你要博士,我要博士加高级职称,你要国内的,我要海外的,你要海外的,我要在海外工作过十年以上的。比吧,比死你。
不比行吗?也行。但你不和人比,人和你比。比你强的,得意洋洋,比你差的,咬牙切齿,和你一样的,落井下石。还是要比。
大人比,孩子也比,比的结果是,小学生长大了想干什么?回答是,当老板,当大官,赚大钱。有了钱想干什么?娶个漂亮老婆。
‘人比人,把有些人比得比猪还笨,比狼还狠,比鬼还厉,比墨还黑,不是个人了。所以。比和睦、比和谐、比幸福、比涵养、比爱戴、比学识、比情操、比品德、比安详、比宁静——这种比较,彼此都有收益,不会两败俱伤。
人管人
有个著名的贪官说过著名的一句话,我上管天,下管地,中间管空气。管得宽泛,自然是尝到了甜头;管得霸道,自然是一言九鼎。但管得没人管了,可不是个好苗头,好些个贪官,都是缺人管的,都是没人管的。
人一生下来就被人管。小时候,爹娘管着:上学了,老师管着;工作了,组织管着;出了家门,到了社会上,警察管着。总之,都要被管着。如果小时候,爹娘管得不好,会变成坏孩子:上学了,老师管得不好,会变成问题学生;工作了,组织管得不好,就会犯错误;社会上,警察管得不好,就会成为坏人。到了没人管,人管不住的那一天,人的胆子仿佛肥胖症患者,大且无所顾忌,俗话说:胆肥。
由此,人的胆子不是天生的大,都是练家子练出来的。偷过一次,没人管,就会接二连三:红杏出墙,没人管,就会变本加厉;拿人钱财,没人管,就会狮子再张口;抢人一次,没人管,就会打家劫舍。更严重一些的,杀过一个人,再杀人时,手也不那么抖了,心也不那么颤了,狠、准、稳。天生胆子大过天的,也许有吧,我没见过。
但人天生有叛逆的恶习。被人管,那是迫不得已。一旦得势,一旦有机会,就蠢蠢欲动,钻了空子,得了便宜,没被发现,心里头乐,然后继续。等到彻底露馅时,回天无力。因此,小偷可成为大盗,小贪官可成为大贪官,小坏蛋可成为大坏蛋。
既然人要管人,那该管的没管住,没管好,当然不行。实际上,人管人是一门学问,人事最复杂,看好自己的门,管好自己的人,如果真的看好,真的管好,也没那么多事。但恰恰,遇到管的人是自己的人,自己的人虽然也管。但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往往熟视无睹,往往爱屋及乌,到发现弊端时,管不住了;有的,不但不管,还同流合污、沆瀣一气,到头来,谁被谁管都颠三倒四了。而要让人都做到大公无私,那是何其难。尤其在选人、用人上,人是感情动物,就算是条件完全相当的两个人才,熟人、老部下、同学、战友以及衍生的系列人际关系网中的某一个人,自然会成为候选人。这不是什么原则问题,因为人的确不是生产线制造出的标本,不是机器人。俗话还说:打虎要靠亲兄弟,上阵还是父子兵。怕的是被选中的人靠着大树好乘凉,不服管,不受人管,师傅领进门,没修行好,没想着往好里修行,结果贻误自己,贻害他人。
人管人,是人治。再能的人,也就俩眼,管不住人可以理解(不管,不想管,放任是另外的概念),于是要靠制度管人,靠法治。说白了,就是在程序七管人。但每一道程序的执行者却是人,而不是计算机、监听器、探测仪,人心自有一杆秤,那准星是在左心房还是右心房?呵呵,这还是人说了算。要不那么多贪官,如果在贪污一百块钱时就被警告,也不会有成了巨贪时咸鱼翻不了身的尴尬。程序可以最大限度地减少人管人的不到之处,但是不是真管到了,是不是真的服管,还在自己。
有个自以为是的人说。雷锋一辈子没干坏事,那是因为他活得太短,没机会干坏事(大意)。这样的人,该打耳光。这样的人绝对不能当官,一当准是个贪污犯。这样的人也决不服人管——抢险救灾时,有的人牺牲了;追捕逃犯时,有的人殉职了;为官一任时,有的人两袖清风落下一身病。没有人要他一定要牺牲,一定要殉职,一定要为人民服务死而后已——他们是没机会死吗?
有的人吃的是草,挤的是奶;有的人吃人饭不干人事;有的人当官不为民做主,上任第一天就开始了“伟大”的敛财计划;电视里说,一位都市白领,把辛辛苦苦在国外打工赚的一百万块钱,全部送给了贫困的老家,连他的父亲都说:我没那么高的境界。
“人”字,左右各一撇,那是两只手。中间该有两条腿,站着、卧着、跪着、躺着、跑着,全在于自己。
生活中,其实,每个人都是管人的人,每个人都是被管的人。像“管天管地管空气”那类人,恰恰没管住他自己。
牵着鼻子走
孩子总被人牵着,牵着手,亦步亦趋,你到哪里他就到哪里。听话。放开他的手,就担忧,被坏人拐了,被车蹭了,迷路了。被牵着,腻烦了,就闹,尤其是看到喜欢的玩具,到了游乐城门口,累了,就不让你牵,而是想挣脱,那么坚决、那么任性。
一个人,一辈子,从孩子开始就被牵着。或者是一只手,或者是一道目光,或者是一束情缘,或者是一种传统。
被牵着,有时是自愿的,有时是无奈的,有时是强迫的,有时是愤懑的,有时是激进的。
自愿,如在大海中任自漂流,何处是岸,并不重要,此岸与彼岸,只是称谓的不同;无奈,如航行中遇到逆流,想打道返程,却没了退路,只能迎风而上;强迫,如风暴来临时,被人推上一艘弱不禁风的小舟,呼喊与抗争无济于事;愤懑,如船行到海中央,没了油,没了粮食,没了淡水,一场已久的阴谋让你陷于绝境;激进,是海岸的光芒与希望给你力量,无形或者有形的目标指引着你劈波斩浪。
人生如海,深不可测,凶险无穷。被牵着,我们下海。下海了,起风了,浪来了,阴云密布。然后有了各种不同的结局。
被牵着。我们学会了走路,在同一个地方,不要再次跌倒;被牵着,我们适应了人际,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被牵着,我们洞悉了生活,女人和男人,是同林鸟,也会各自飞:被牵着,我们迎合了社会,社会是幽深的井,你只是井底之蛙;被牵着,我们学会了虚伪,说一套,做一套,说得比唱得好;被牵着,我们野心膨胀,一夜之间,都想暴富;被牵着,我们私欲旺盛,公共财富,就如自家锅里的粥;被牵着,我们怀疑一切,偶尔也不相信自己的视觉与听觉。
一根绳子,牵着你的手,你还有脚,你可以扎根泥土,而不至于方向全无;一根绳子,牵着你的脚,你还有手,你可以抱着一棵树,仰望南飞的大雁;若是一根绳子,牵住了你的鼻子,你该怎么办?当然,被牵着鼻子,那是非常的不幸,是着实被牵着了。鼻子离你的目光太近,目光离你的思想不远,而且,鼻子是那么的脆弱,全无一点的力气。你就只有被牵着走。哪怕前方是沟壑,是陷阱,是阴谋,是死亡,你没有选择。而且,牵人鼻子者,没一个好东西,没人会以牵着鼻子的方式带你进入鲜花盛开的草原,带你进入宁谧安详的乐土,带你进入幸福美妙的生活,有吗?
被牵着鼻子,没办法做到心甘情愿。想抗争吗?想。能够坚决地挣脱的,是觉悟,是觉醒,是浪子回头,是痛定思痛,乃至,甚至两败俱伤,结局悲惨。全然不像孩子似的,赖着、哭着、闹着,无非多挨一巴掌。更有达到目的的,没有了手的牵引,他是那么快乐,那么兴奋,那么喜悦。
一个人,到一座新的城市,非常好奇,上了出租车,的哥介绍这里的酒吧,他说那就去看看。的哥把他拉到一间酒吧,他的鼻子在这时已经被牵着了。他进了酒吧,小姐来了。小姐坐下,开始不停地点饮料,开始肆无忌惮地吃零食。二十分钟后,等他醒悟时,消费已经跨时代地增长。如果他继续坐下去,两个小时后,他就无法全身而退。他不知道那家酒吧在哪条街道,叫什么名字。他是被的哥牵着去的,去了后被小姐牵着。很快地挣脱绳子,那非常机敏。
牵人鼻子者,都很巧妙。没有人凑到你跟前,告诉你目的,然后给你系上绳子。被牵着,总是心存一点的侥幸或者阴暗,否则,除非被人绑架。
反而,牵人鼻子者,都表现得很和蔼,很可爱,很善良。让你毫无警觉地被牵上。当官的被情人牵着,有权的被商人牵着,做生意的被市场牵着,小老百姓,被日子牵着。有苦,有乐,有喜,有悲,但不想被牵时。却总要付出点代价。
总要付出代价的——除非你不要让人牵着鼻子走。
时刻防备着
在城市,当你靠近一个人时——注意!不是熟人,而是陌生人,人家就要防备你了。人家把肩上的包从后面挪到前面,人家的余光会扫射到你,人家心里已经在提高警惕。
这和一个人靠近你是异曲同工的。
有一个人就靠近了我。那是在兰州,火车站,我出差回来正在等车,一个女人靠近了我,我开始警惕,她刚要张口,我说你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女人嘀咕了一句,看把你吓的,然后就走了。那一刻,我的脸突然就有些烧,我觉得自己很无趣,怕什么呢?怕她要钱,怕她问路,怕她的某种阴谋?一定是。在一个人靠近我时,我就开始防备了,而不管她也许只是问个路,也许只是打听个事。更谈什么她也许真的需要帮助,也许真的遇到难题,也许真的走投无路。
城里人,不知从何时起,开始在防备中生活了,越来越强烈的感觉是,人是可怕的,是凶险的。人与人的关系远远不如人与一只小狗,与一只猫。还甚至不如彻底的动物,草坪上互不相识的宠物老远见了,喜形于色,摇尾巴,问候,亲近。玩耍。
大抵是因为城里充满了谎言和欺骗。你看,假文凭、假药、假烟、假酒、假话、假人、假高干子弟、假干部、假公司、假离婚、假短信、假钞票、假证券等等。于是乎,广告里说好,未必真的好:嘴巴里说好,未必真的好;短信里说好,未必真的好;你以为真好,未必真的好——很多人在靠谎言和欺骗生存,且生存得很好,有滋有味。
于是就有人上当受骗。于是,人们对真实的生活就有了防备——面对求助者、乞讨者、落难者,人的心坚硬且冷漠,你怀疑他居心不良,你怕黄鼠狼给鸡拜年,你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的人生哲学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防备了生人,还要防备熟人,防备了熟人,还要防备家人。
防备让人疲惫,精神紧张。防备让人不再相互信任、狐疑。
防人之心不可无——老祖宗告诉我们,要时刻防备着。
老祖宗却没告诉我们,如何消解防备之苦?
因为老祖宗生活的年代,是闭塞的,信息不发达,道路不顺畅,商品不丰富,人也没这么多,现在翻天覆地了,一个人,时刻面临多个答案的选择题,每一个答案的后面似乎都是陷阱,乃至,一个答案都不对。
老祖宗没想到,如今骗人的方式五花八门、异彩纷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如今骗人的人都躲在幕后,甚至相距十万八千里,也对你的行为了如指掌:如今骗子都衣冠楚楚,文化程度十分高,不像骗子,却像死了文化人:如今骗子不再是单兵作战,而是形成了产业链,各有分工各司其职:如今骗子的机会多,而付出的成本低,所以非常划算冒险;如今骗子的技术高超,都用上了高科技,使人防不胜防;如今骗子既巧取豪夺,也糖衣炮弹,招数千变万化。
于是,这年头,交一个朋友真不容易。和尿泥长大的伙伴都有可能沦为骗你的对象,况且是半路杀出的“程咬金”?于是,你好心联络一个老乡,说一大堆家乡人的话,人家淡淡的一句,你还有什么事?
一见如故只能越来越少。再过些年,若是孩子让我对这个成语进行解释,我该怎么说呢。
自尊心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这大抵和自尊心是有关系的。你打了人家的脸,留了印痕,脸这东西又不能捂着藏着,人见人问,或者人在心里头乐,人的这脸还能挂得住吗?人都是要脸的,没有人能例外。这就伤了自尊了。你损人,专挑恶毒的话,专拣恶毒的事,什么是恶毒?就是拿人家说错的话,干错的事,见不得人的事,丢人的事说道。这更极大地伤自尊。
曾经有一个段子说:除了北京,都是地方:除了上海,都是乡下。上海人的高傲举国闻名,这也是上海人最刺伤全国人民自尊心的一个缺点。是啊,你上海人见了外地人从心底里就觉得自己与众不同,那自然会傲气十足,你傲气,别人就觉得委琐,或者在你眼里,别人都很委琐,那怎么不伤人自尊呢?好在是到了现在,据说上海人再也没有那股矜持了。上海市的政府官员曾经说过:既然我们请客人来,就要为客人准备好座位。椅子不够,就该我们站起来给客人让座。
城市始终令人充满幻想,不管是它的节奏,不管是高耸的楼群或者是丰富的物质,因此进入城市是很多农民的梦。但他们往往是带着强烈的自卑心理进入城市的,自己觉得低人一等,土气,倘若在这时,你一个城里人伤了人家的自尊心,要么人家认了,低头走路,要么人家原本脆弱的心土崩瓦解,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孩子更有自尊心。我女儿7岁时,非常想参加学校的合唱队,但小队员们大都是有本地户口的孩子,老师的理由也能说得过去,外地户口的孩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转学了,而合唱队却要一直唱到小学毕业,为了保持队伍的稳定性就没让女儿参加,但是女儿不相信命运的安排,在没有获得老师的允许下,硬是自个儿钻到队伍里,放开嗓子唱了起来。第一天老师没看见,第二天老师没言语,第三天,老师笑了——老师在心里已经把她当成合唱队的队员了。若老师把她从队伍里揪出来,你说伤不伤自尊心?别以为孩子整天嘻嘻哈哈的,其实心里敏感着呢。
人的自尊心都是极其脆弱的,那是个“雷区”,千万不要去碰、去伤害它。批评人,你就事论事,对事别对人;表扬人,你实事求是,态度恳切:在穷人面前,别把自己当富人;在富人面前,别硬撑出有钱样;在长者面前,别贬斥人家的苦难经历;在孩子面前,别呵斥他什么都做不好;在男人面前,别嘲笑他头发少,即便是善意的玩笑;在女人面前,别说她不会穿衣服。不会化妆。
让别人保持自尊,你只需要做到不炫耀、不颐指气使、不武断、不言不由衷、不狐假虎威、不气急败坏、不自命不凡、不自以为是、不先入为主——应该说就够了,若要想做得更好,那就谦虚一点、诚恳一点、朴实一点、容忍一点、宽厚一点、大气一点、仁爱一点。
一点点,就能给人以自尊,同时获得别人的尊重。
古人算哪根葱
人与人不同。因为一部《智人》的电影,话题就从我们的祖先说起。
16万年前,地球上出现最古老的现代人类,即“智人”,那时,人都很傻,很单纯,思想、语言、情感、微笑、悲伤——一点都不复杂,大家都很珍惜来之不易的生活——是啊,有什么能比成为人更让人激动的呢?大家和睦相处,共同抵御野兽和残酷的自然环境,日子清苦,却也悠哉。
但是,总有个别人会有其他的一些想法,在大家都茫然若失的情况下,某个人有一些、哪怕一点点想法,那就成了人群的主心骨。
所以,因为个别人的聪慧,人开始懂得埋葬死去的同伴,对死亡产生某种认识和感情反应;开始懂得自己的女人别的男人是不能碰的:开始懂得有些谜无法获得谜底,因此巫师与宗教有了萌芽:开始懂得烤熟的东西好吃,好消化;开始懂得留下记号使自己不会迷路,久而久之,就有了文字;开始懂得征服大象要知道它的弱点,比如将木棍插入大象的肛门,继而成为捕杀动物的高手:开始懂得利用地形猎捕大兽,制造渔叉捕鱼,做骨针缝衣服等。
接着,人开始有了征服欲。不是每个人都有征服欲,还是个别人。个别人翻越千山,跋涉万水,寻找栖息的家园。你看,古人去澳洲需要越过一条几十公里宽的海峡,那里的海槽很深,即使在大冰期时海底也露不出来。这成了人类进人澳洲难以逾越的天然屏障。但古人也许是用藤蔓植物捆绑竹子或枯树,制成竹筏或木筏,在茫茫的大海上漂流,淡水几近枯竭,人几近死亡时,终于看到了另一处海岸。当然,他们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人群与人群就这样分化了。
我们的祖先是勇于探索的,能够吃苦的,具有优秀的品德。
当然,是不是16万年前出现“智人”,这不好说,历史要是都一目了然,那还有什么意思?有另一种说法:早期智人可能在35万年前出现于东南欧,20万年前出现在西欧,13万年前出现于东非。以后,在欧洲其他地方,地中海沿岸,中国以及远东地区都有智人出现的踪迹。约2万年前智人渡过白令海峡进入美洲。
扯完祖先,再扯扯今人。
今人也学古人,吃过大锅饭,有饭大家吃,有福大家享。于是,干好干坏一个样,干与不干一个样,那么大家都不好好干。一些单位砸掉了大锅饭,算是一大进步。但人们横向一比较,竞争行业的大锅饭是砸了,人们都捧上了泥饭碗,但垄断行业没砸,人家一个看大门的比咱工程师拿得多,人家一个收过路费的比咱总经理拿得多。这还不说,有的垄断行业还很霸道,服务态度不好,冷漠,前两天有新闻报道说有些地方的工商银行,你若按揭贷款买了房子,想提前还贷要排四十几天的长队,若按计划还贷半个小时就能交钱。再说说名胜古迹,那可是古人留下来的,今人人人有份,但如今门票是越来越贵,人家美其名曰是财政拨款不足。维护经费不够,工资发不出来——这个理说得过去,偏偏是嘉峪关市关城文物管理所5名工作人员4年多时间贪污门票销售款1000多万元。什么概念?一天五六千元,一天不消停地连续贪污了4年多。你说这个单位缺钱吗?既不缺钱,为何门票涨得那么高?古人潇洒,穴居在洞子里,冬暖夏凉,还不掏房租,今人为了一套房子,得一辈子两辈子地苦,你说土地是谁的,国家的?对,但国家的难道国民没份?为何被个别人买去垒上砖头瓦块钢筋混凝土就天价出售而导致国民住不起房子?占山为王的时代终结了,囤积居奇的时代却来临了。还有消息说,找情人已成为贪官的时尚,据有关统计表明,被查处的贪官中95%都有“情妇”,有的有好些个,最多的一百多个。看来,古人群居、杂交的生活真是令一些今人艳羡不已。
今人中的一些人,贪污受贿,招摇撞骗,欺行霸市,钻法律的空子,钻政策的空子,钻国情的空子,手段之高,胃口之大,脸皮之厚,胆子之肥,肉心之黑,速度之快——前无古人,聪明绝顶,这样比较起来,今人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古人有知,自惭形秽:我算哪根葱呢?
境界
按理说人是有境界之分的。王静安在《人间词话》中说: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众里寻他千百度,回头蓦见,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如此说来,郭沫若能够当上曾经的中国第一文豪,该是经历了这三种境界。该是境界很高了,令人仰望。但是笑蜀先生在《郭沫若晚年败笔》一文(《中外文摘》2006年23期)中,说郭沫若“焚书检讨”、“即席向江青献诗”,阿谀献媚的姿态仅仅是为了自保,第一文豪到了此种地步,还有什么境界可言呢?
境界于是和学问是否有关系或关系有多大,确实值得思量。至少从郭沫若身上,看不出学问越大,境界越高的道理。还有一个人也能印证这一点,一代枭雄曹操学问也不低,诗歌造诣极高,所作《薤露行》、《蒿里行》、《步出夏门行》等,皆悲凉雄浑,气势磅礴。在他的奖掖、提携下,周围聚集了一批优秀文人,出现了建安文学。这样一个伟大的人物,却做出“宁教我负天下人,休叫天下人负我”的龌龊举动。若说滥杀无辜也是一种高远的境界,那如今满街的人都是圣贤了,监狱里的罪犯尽可以供人参观、瞻仰了。
不说学问了,我们说钱吧。从常人的思维讲,钱的多少象征着贫富的差距大小。有钱人是令人羡慕的。在物质社会,有钱人不存在衣食问题、住房问题、孩子上学交不起择校费的问题。从生存的角度讲,似乎不存在任何问题。可在日常生活中,有钱人特别狂傲恣睢;在领取政府救济时,有钱人面不红耳不赤。真是让人感叹。此种情形,要是还说什么境界,那真是笑掉大牙了。
不说钱了,我们说官吧。按理说,官位越高,收入也越高,待遇也越好,权力也越大。况且当上大官,能够阅人无数,能够一言九鼎,能够雷厉风行,能够做点实事,能够取悦于民,从个人的角度看,那是何等收获,何等潇洒。那怎么不是一种境界!只是,官越大的人,越不会反求诸躬,越管不住自己,什么贪污、包二奶、滥用职权、胡作非为等,非要把自己折腾成阶下囚、死刑犯,自己倒台不说,一家人跟着他背黑锅、一辈子抬不起头。这又是什么鸟境界?
当然,话不能说得偏颇得丧失分寸。以上的例子,和芸芸众生相比,确实是沧海一粟,不代表更多的有学问的人,有钱的人,官大的人。但众生对有学问的人、有钱的人、官大的人,必然要以普通的标准进行判别,甚至就是和自己做比较,我一个老百姓都能做到,你一个有学问的人,有钱的人,官大的人都做不到,那你的境界也太低了!
要说到境界,“屈原放逐,著有《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才是大境界。要说到境界,杜鲁门当选美国总统后,一位记者采访他的母亲时说,有这样的儿子,您一定感到十分自豪。杜鲁门的母亲微笑着点点头说,是这样的,不过我还有一个儿子,也同样使我感到自豪,他现在正在我家的地里挖土豆。
境界高低因人而异,没有对比性。人之境界,实则是人之本性、品质、眼界、学识等的综合产物。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人从娘胎里落地,很多事就定格了。若不然,三国时那么多人扶阿斗,怎么扶不起来呢;本该当皇帝的项羽怎么就被刘邦逼得自己抹了脖子呢?
老实人与小人
老实人不是某一个人,是一类人。骨子里带来的,不偷奸耍滑,不油嘴滑舌,不捕风捉影,不落井下石。本分,善良。
小人也不是某一个人,是一类人。骨子里或后天养成的,一个字,坏。坏的档次不同,水平不同,技术不同,手法不同。
老实人和小人不一定非要是死对头,但关系也不会如胶似漆。
老实人瞧不起小人,从内心里认为他们“成不了气候”。可是又不得不承认,在任何年代,都有小人们在悄悄地行动。他们工作成绩一般,群众基础一般,但好事一般落不下。领导们出去应酬,往往爱带小人同往,领导们有什么私事,也愿意让小人们去办。这是为何?小人听话,好使,有眼色。你看电视屏幕上一浪掀过一浪的古装戏。你瞅那些皇帝,身边无不是忠臣和奸臣轮番上场,皇帝老儿难道不知道谁忠谁奸?非也,他心里清楚得一本账。但是。他离不开小人。
从这个意义上说,老实人得罪小人是注定要吃亏的,除非你抱定破罐子破摔的念头,高举肃清小人的旗帜。
而小人也知道,凡是老实人,大多业务能力都不错,比自己强,是单位里的骨干。没有利益冲突时,小人也不想得罪老实人。但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老实人和小人走的是两条人生路,要想让小人和老实人水乳交融,如同让老鼠与猫做友好睦邻一样,基本是不可能的。而没有利益冲突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小人要想如鱼得水地活着,活得比较滋润,他一定要踩着别人的肩膀往上爬,无事生点非,靠排挤打压别人来巩固自己的地位,所以,小人可以不和老实人搞好关系,一门心思唯上,老实人却要尽可能地不要成为小人的眼中钉。俗话说,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你本事再大,原则性再强,再老实,老是被人倒打一耙,背后告状,日子就难过了。所以,大事得讲原则。小事得讲风格。千万别和小人斤斤计较。
我的一位朋友是个老实人。他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就得罪了小人。小人三天两头跑到领导那里告状,时间一长,领导对我的朋友也有了一定的看法。朋友问我怎么办?我说你还是想办法从小人那里找到解决问题的答案。他开始尝试着接触小人,适当地说一些赞美的话,你看,小人也喜欢别人恭维。情况开始有了好转。有一天,小人的家属来单位办事,恰好小人不在,朋友就跑前跑后地忙活着。几次之后,小人对朋友的态度有了很大程度的好转,他不再在领导那里打小报告了,而且还说了一些好话,领导的态度自然就有了转变。你看,小人有时也有自己的原则。
老实人往往不善于争利,不善于表现自我,注重面子,坚持原则,人际交往偏误,这是老实人的优点,也是老实人的缺点。老实人吃亏,小亏吃也就吃了,但要是被人暗算,在小人身上吃亏,或许就是大亏,不划算。社会竞争如此激烈,若是你已经有了一个不错的饭碗,那得把它看牢、守好,别因为小人而误了自己乃至一家人的快乐生活。
在不伤大原则的前提下,学会与小人为善。不要时刻藐视人家,嗤之以鼻,要知道,小人选择的路,有时也不那么好走,也充满了荆棘和坎坷。乃至无人时,也辛酸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什么鸟在叫
鸟有鸟语,人有人话。人的高级之处在于主宰世界,人更高级之处在于会说谎。这个逻辑是否成立,我也不清楚,因为我听不懂鸟语。
人为什么会说谎?这也是个深奥的问题,可能还不局限于心理学、伦理学、社会学等学科,一句谎话,心里想好了,脑子想明白了,嘴巴顺溜了,才能说出来,表情还要很严肃,眼神还不能游离,动作还不能夸张,想一想,那真不容易。动物们可能做不到,或者没惟妙惟肖,所以它们不高级,人能做到,人就高级得很。
因为人有这个本事,所以自小。家长和老师就不停地教导人不要说谎,要做一个诚实的人。人一懂事,就知道说谎是错误的,而且很羞。人长成型后,按道理就不该再说谎了,因为小时说谎,“狼”都会来。大了说谎,不定什么洪水猛兽就来了。再说,人一天要说那么多话,说的真话都会忘掉,谎话又怎么会烂熟于心呢。说出去的话,宛如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你忘了,别人却记得牢固。于是谎言就很容易被戳穿,被戳穿之后既很尴尬,又很龌龊,因此,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说谎话。
原则上,再有修养的人,谎话都说不到真话的分上,豪言壮语也好、语重心长也罢,都是要动真情的,都是要发自内心的,都是要感动别人的。但我不是说了吗,人就是高级,高级人说的是高级话,高级话自然能糊弄思想觉悟不太高级的人。大家不妨听听——想到广西还有700万人没有脱贫,我这个当主席的是觉也睡不好呀!原广西壮族自治区人民政府主席成克杰这样说。反腐倡廉是摆在我们面前的一项长期任务,要坚决惩治腐败现象,严厉查处贪污贿赂、弄权渎职、敲诈勒索、以权谋私等不法行为。原安徽省阜阳市市长肖作新当选市长后对记者这样说。现在是兰钢的困难时期,组织上让我来是和大家同甘共苦的,不是来享受的。为此我约法三章:第一,不用兰钢的钱为自己买小汽车;第二,不用兰钢的钱为自己买房子;第三,不乱花兰钢的一分钱!原兰州钢铁集团公司总经理张斌昌这样说。我若贪污一分钱,就将我开除党籍;我若受贿一分钱,就将我枪毙。并可一直枪毙到我的孙子。原福建省上杭县女副县长罗凤群这样说。
就话论话,这些话都是真的,都是千真万确的,因为我是从报纸上抄来的,不是胡编乱造的。虽然过去很长时间了,但很多人都没忘记,甚至记忆犹新。要是真话,恐怕没这个效果,事实为证,以上均为谎话。以上诸位都是贪官。想象一下他们台上说着高级话,台下大把捞钱的神态,那需要多好的心理素质,多巧的伪装手段,多高的敛财手段!动物界自然是“叹为观止”。问题是,像以上诸位的还大有人在,话说得一个比一个亮堂,事干得一个比一个龌龊。
人就是这么聪明。但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动物们未必靠脸活着,它们靠的是弱肉强食。即便是让人特别宠爱的大熊猫,我也没看出这一只和那一只的明显区别来。而人的这脸,是世界通行证,除非你整了容,搞得爹娘也认不出来。因此,人说过的话,是要靠“脸”去负责任的,别人会盯着你的脸质问你,实在气恼不过,会给你一句:你说话怎么和放屁一样!有修养的人都知道,纵然是五谷杂粮之气,也得讲究一下场合,不可乱放,那话怎么敢乱说、胡说、信口雌黄地说。难道应了古人所云: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何?
大概是吧。也唯有此方解释得了衣冠楚楚者、职位显赫者大放厥词的原因,人不把自己当人,那就只当什么鸟在叫吧!
圈子
在一处地方生活久了,就会有自己的圈子。什么叫圈子呢?也就是生活的轨道吧,譬如。喜欢经常去某家饭馆吃饭,喜欢经常和某某、某某闲扯、聊天,喜欢自己的职业、并借助自己的努力为自己赢得多多少少的喝彩,诸如此类,都是圈子内的事。圈子实则还是由人构成的,甲、乙、丙、丁……在以你为中心时,你的周围就有了圈子,在以别人为中心时,你或许也就是别人圈子里的某一个人。
圈子可不是一日之功就能画圆的,所以,在一处待久了,才会有圈子,待得越久,圈子越严密,乃至水泼不进,针插不进。圈子里没圈别的,圈的都是感情,感情这东西,时间越久,就越浓郁,和百年陈酿是一个道理。如此,围一个圈子委实不易,很多人进了城市,都感觉到“水土不服”,水土的另一种表达也可称之为文化,而文化这个东西也是虚无缥缈的,你不能说背了几句方言、游了几个景点、吃了几次小吃、读了几个典故,就觉得融入地方的文化了,那还远在天边呢——你得认识人,通过多少次的交往,和人熟悉,乃至有了些感情,你也许会成为别人圈子里的一个人,这到以你为中心,有自己的圈子,还差十万八千里。但是却急不得,因为感情这东西本身就急不得。养一只小猫小狗你还得慢慢才能培养起感情,况且是思维更加活跃。智商更加超群,口味更加刁钻的人。
因为这个难度,一般情况下,都不要轻易地离开自己的圈子,除非你那个圈子是火圈,不跳出来就被烤糊了。平素一般人的圈子都不是火圈,火圈和感情关系不大,所以可以在很短的时间里围出来,也自成一体,仿佛浑然天成,用放大镜仔细查看,实则圈子的各个连接处都是锯齿、犬牙、沟壑、陷阱,一般人就算颇费思量怕也围不出这样的圈子,这样的圈子利益的成分太重,其间掺杂着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落井下石等不健康因素。
常人的圈子就是朋友一大堆,当然不排除酒肉之徒;就是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体现人间温情;就是遇到点小麻烦、小困难、小挫折、小忧伤。能够随时处理、消化掉,而不至于孤立无援、四面楚歌。这不简单,这很重要,因为平常人难得有惊天动地之举,平索里遇到的尽是些芝麻大的小事,有了自己圈子里的人的帮助,小事变不成大事,小问题常在萌芽状态时,就被瓦解了。
而猛然换了地方,圈子一下子就没了,你想,你这个中心都转移了,圈子还能存在吗?你没了圈子,别人也会把你从圈子里渐渐排除。感情这东西,时间越久越浓郁,但距离越远越不妙——距离远了,时间久了,你不能奢望别人还老拿你当圈子里的人,别人遇到点小麻烦、小困难、小挫折、小忧伤时你在哪儿呢?找你喝点酒,倾诉一下苦闷都办不到,要你何用呢?偏是有人不这么理解,冠以“世态炎凉”一词,离开了,人走茶凉了,说话没人听了,小事办不了了,难题不能解决了,觉得失落,觉得伤感,觉得苦恼,继而愤懑,骂人,什么东西,过河拆桥,浑身长满势利眼!
元曲《冻苏秦》有一句:也素把世态炎凉心中暗忖; 《隋唐演义》也有一句:世态炎凉,古今如此;苏东坡还说: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南宋方岳也讲: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都和世态炎凉有关。想明白了,就这么回事,炎凉不炎凉的,看什么情况,你跑到圈子外面去了,一去千万里,本身就不够意思。还指望大家拥戴你、关心你、帮助你,这有点私心严重;你想组建新的圈子,人家不认你,态度淡漠,乃至拒你于千里之外,那你得继续努力,不能埋怨人家,你才来几天,就想在人际关系中如鱼得水、左右逢源,你以为自己是有权有势的贪官?
圈子者,和自留地差不多,闲暇时养点花草,种点瓜果蔬菜,等有小小的丰收时,呼朋唤友,吟诗赏月、对空高歌、品茗饮酒,陶冶了各自的情操,加深了相互的感情,这是圈子的一大妙处。万一野狼侵犯,大家齐心协力,同仇敌忾,显示出集体力量的伟大。当然,若此种危险来临时,圈子里的人除你之外,都四散而逃,你也不能说这就是世态炎凉,要怪只能怪自己眼光不好,看错了人。但人心隔肚皮,你不能都让大家开膛破肚,于是,进某个圈子、围某个圈子时,当需慎重。
圈子其实就是拉帮结派,人们对拉帮结派素来有看法,贬斥。其实也不完全一无是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赤”者聚在一起,形成自己的圈子,有自己的势力,是好事一桩,可以更好地发挥聪明才智。“黑”者聚在一起,形成自己的圈子,有自己的势力,却是坏事,因为破坏力更强,动摇军心,散布谣言,排挤“赤”者。但这样的圈子随处可见,人家同流合污,三五成群,“妻妾成排”,你一不小心,就撞了人家的圈子,就会遭到反击,团结起来力量大,“黑”者群起而攻你时,你的好日子肯定就结束了。
“黑”圈和“赤”圈截然不同的表现是,“黑”者以反击和挑衅为主,言行举止中常藏匿阴谋; “赤”者以抵抗和防御为主,能忍就忍,能让就让,能躲就躲,实在无处躲藏时,狗急了还跳墙呢。
鲁迅先生说:人的本性是,一要生存,二要温饱,三要发展。人不管形成什么样的圈子,加入什么样的圈子,大抵都是要解决这三个问题吧,若是有人不让你生存,不让你温饱,不让你发展,那你得跟他急。
人把自己圈起来不行,那会孤陋寡闻、闭门造车、坐井观天:人没有圈子不行,会抑郁、愁肠;人得成为圈里人,圈里的是主流。圈外的是另类——另类多了,也会形成圈子,也就成了主流。
百万刚起步
不经意间,身边的百万富翁多了起来。“富翁”是个代词,这里指的不是寿登耄耋之人,与年龄大小无关。
先是一个同事,若干月前,买了一套房,若干月后,卖了这套房,一进一出,陡然多出了40万。多出的钱全部投入股市,一眨眼——当然,这多少有些夸张,大约个把月间,股票市值就超过了100万,于是,他理所当然地成为百万富翁。
又是一个朋友,若干年前,买了几套房。大都是按揭,交了三成的首期,前些日子,一股脑转了按揭,于是,一下子也成了百万富翁。
还有一个朋友,去年买了一套房,大约六七十万,到如今,飞扬的房价使她也加入到百万富翁的行列。当然,房子她要住,所以不能变现,但心里一定有十分殷实的感觉。
时光向前推进10年或者20年,万元户是多么高不可攀!谁要是万元户,谁就是新闻人物,谁就是富有的标志——如今那真是小菜一碟了,万元户?好意思说!十万不算啥,百万刚起步。你以为百万户怎么了?百万户照样挤大巴、照样吃大排档、照样穿得跟个老百姓似的,这可不是夸张,我刚和百万户吃过饭。我从他们身上,一点也看不出富贵与雍容,一点也看不出喜形于色与情不自禁。大家随便数了数,一桌子人有六七位,有一半以上已经是百万户了,另有个别人正迈着坚实的步伐向百万户挺进,只有极少人还处于奔小康的路上,真是让人感慨。还真是,当大家都以十分平和的神情谈论百万户时,百万和一万也就没有什么区别了。那就是一个概念,达到了,不奇怪,没达到,继续努力吧。大家的心理素质好得就像铁打的营盘似的,弄得穷人连自卑都想不起有了。
平民能成为百万富翁,无一例外都和房子与股票有关,先是房子,自己住、囤积、炒房、放租,很短的时间,富了;再是股票,短线、长线、买进、卖出,很短的时间,富了。这不是夸张,这年头,给人一个概念,你要是在广州、深圳买了房,炒了股,不富都难,不想当百万户都不行。大家都富了,你要说你买房亏了,你炒股赔了,落拓形迹,不但说不出口,而且,会遭人鄙视——怕人家找你借钱似的。而且,这年头,要是你没买房,你没炒股,你简直就成了另类,因为到处都是“房子”与“股票”,见面不问“你吃了吗?”而是“你买的房子升值了吗?”、“你买的股票赚了多少?”你要是摇头,并表现出鄙夷的神色,气氛立时可入“三九”。
不过,我还是有疑问,你说大家都赚钱,而且都暴富,那富从哪里来呢?我不是经济学家。对这个没研究,但是可以把社会财富比作一桶水,你舀一点,他舀一点,若是没人添水,那桶子就会见底。舀的是赚的,添的是想日后大赚的。若是一段时间大家都往里添,一个水桶盛不下时,就用两个水桶,两个不够时,就用三个、四个,等财富堆积如山时,有贪心或手快者,一下子搬走了整个桶,那别人岂不就没水舀了?
所以我想,平民皆富裕只是个梦想,是空中楼阁,五个指头还不一般齐呢。尤其是百万富翁遍地走时,若是冷静下来仔细琢磨,脖子里还真直冒凉风。
我也想富贵。也幻想一夜之间坐拥百万。但是,我实现了,有人就一定实现不了;我富贵了,有人就一定会贫穷。我的富贵是转嫁来的,而不是靠汗水赚来的。
投资与投机,一字之差。也都能造就富翁,但也都能导致穷光蛋的横空出世。所以,和当年我们羡慕万元户一样,对如今的百万富翁,我们可以艳羡,但不要胡思乱想,实在想胡思乱想并想跃跃欲试时,先想想要是没水舀了,日子能不能过去。
贪字当头
人都贪。人天生都有贪念。贪图富贵、享乐、舒适、钱财、安逸。这是人之本性,无可厚非。无非有的人小富即安。有的人知足常乐,有的人利欲熏心,这都是建立在“贪”的基础之上的。真的没有人能够心甘情愿地清贫下去,没有人一天喝着西北风还一脸灿烂,没有人不想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遍长安花。
人都向往财富,都会想方设法聚敛财富。当真正财富如山时,也许会达到“视钱财如粪土”的崇高境界,此时,你是慈善也好,捐献也罢,或者临终时一股脑给了敬老院。那是另一种气度。带着财富进棺材的人为世人所不齿,是一种耻辱,两个字形容它,贪婪。
人都贪,面对尚未到手的财富,都会本能地追逐而不是放弃。比如赌博,本来输的不多,但想捞本,捞本之后想赢大把的钞票,于是越陷越深,不能自拔。比如为官者,本来不想贪,但一旦尝到甜头,就不由自主了,就管不住自己的欲望了,于是越贪越多,终于身陷囹圄。比如炒股者,本来赚了一点钱,但想赚更多的钱,于是不停地折腾,突然遭遇熊市,血本无归。
赌博与贪污,不去说它了。都不是正道。那就说说炒股,我有亲身体验,我在进入股市时一再告诫自己,要冷静,要保持良好的心态,要淡泊输赢。但真正进去后,面对瞬息万变的行情,不由得你不追着它走,赚了,还想再赚,亏了,想挽回败局,东山再起,真正能把钱放进股市,然后悠闲地云游四方者,那简直是神仙。能够在小赚之后及时收手者,不是神仙也是圣贤。能够在亏本之后彻底远离股市者,更称得上人中豪杰。
很难。为什么?人贪。
人生在世,“贪”字伴随始终。幼儿贪嘴,所以长身体;贪玩,所以快乐活泼;人贪小便宜,所以老吃亏;男人贪色,所以妻离子散;英雄贪生,所以屈膝变节。更有人贪权,所以买凶杀人;更有人贪钱,所以持枪抢劫;更有人抱着“人不利己、天诛地灭”的思想,贪婪地攫取不该属于他的财富、地位、权力、名誉。
“贪”字本无罪。某些方面,人贪一点好,比如贪学,那就学古人“囊萤”、“映雪”、“悬梁”、“刺股”;比如贪图物质,那就努力工作,尽可能让家人生活滋润、无忧无虑——但不可不择手段、狂傲恣睢,要按照古人韩愈给“义”字下的定义:“行而宜之之谓义”来贪。建立在人之基本的幸福、安康、舒适、愉悦之上的贪,一点都不为过,若是连这点贪心都没有,人活着还有什么劲!但除此以外的贪,要好好思量了,搞不好,就会“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危险极了。
一个偶然的机会,一家保险公司的业务员认识了我。他积极地与我联系,想让我买他的保险。那段时间,我正好休假,经常不在家。他几次给我打电话时,我都在外面游玩。工作太累了,得适当进行放松。有一次,他打电话时我就在他的公司附近,他欣喜地说,那我们能不能在附近的麦当劳见一面?我爽快地答应了。
那是个充满朝气的年轻人,干保险这一行的,都得有激情,能够感染别人。当时已是中午时分,我们在麦当劳会面后,他问我吃什么,他去买。我笑笑,婉言谢绝,我说你先坐吧,我来买。我们推让了一番,还是我去买了。
吃东西时,他有点不好意思,不自在。他还说,怎么能让您请客呢?我笑笑说,谁请都一样,你向我推销保险,就要你请客吗?我买了你的保险,也就多了一份保障,你将要为我服务,我为什么不能请你的客?
看得出来,他挺感动。保险这行竞争挺激烈的,就算你闭门不出,也常有不速之客敲门,塞传单,推销保险业务,有时让人挺烦的。但这是他们的工作,他们为此而生存。就如我也要在某一行工作,并为此而生存一样。你说谁的生存方式能独立、不求人,或者与别人没有关系?没有。
那么,大家都是平等的。你买了他的保险,你是他的上帝,只要他不离开这一行,只要你还继续投保,他就会为你始终如一地服务,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一辈子。他不能改变的是服务态度和质量。而在人格上,没有尊卑。甚至,你为了得到优质的服务,你更应该尊敬他。
而有的人不是。花了钱俨然就是“上帝”,颐指气使,盛气凌人。去吃饭,横挑鼻子竖挑眼;去买东西,把店员吆来喝去;去坐飞机,动辄就要投诉——花钱,是一种行为,从精神上讲或者也是一种快乐。花钱总会得到某种服务,即便是慈善捐款,你得到的也是尊敬与掌声。在花钱之前刁难一下别人,难为一下别人,或者在花钱的过程中,鄙视一下别人,委屈一下别人——有时,别人也要接受,很无奈,却没有选择,因为竞争的确很激烈,他也要吃饭。但是,你赢不到他的尊重。他甚至会在拿到你的钱出门后狠狠地吐一口唾沫,表示对你的不满。
平等和钱无关。有时你是花钱的,你要得到优质的服务;有时你是出售服务的,你想得到人家的尊重与理解。即便你是为老板打工,你在付出劳动的同时,希望得到赞许和奖赏。如果你的老板说,我给你那么高的薪水,你给我干这么点活!我想你的心情一定不愉快。如果你的老板每次都这么说,你的心情一定糟糕透顶了。你的老板说这话的前提不是平等,而是先入为主、高高在上。假如你这么说,我给你这么卖力地工作,你才给我这么点钱——你的老板一定暴跳如雷。是啊,平等不分人群,老幼,性别,也不分地位高低贵贱,有素质的人,把金钱的付出当作收获回报和服务的途径或方式,并不求感恩;没素质的人,把金钱的付出当作一种恩赐与施舍,希望你感恩戴德。
我对此深有体会。我曾经为一位老板工作过。而这位老板经常呵斥下属,我给你这么高的工资,你就这么给我干活?似乎能够给予别人很高的工资,完全是他个人的恩赐。实际上,那家公司是国有的,公司的钱是大家累死累活才赚下的。大家赚了钱,才是他能够分配的前提。而他,显然是把这个前提忽视了,恶语伤人。很多被他呵斥过的人说,在老板面前,现在不谈自尊。
不谈自尊,或者自尊都没了,还会平等吗?没有自尊与平等,人也就纯粹是为钱而工作。那么,市场变幻莫测,当公司陷入困境时,谁还会坚守?
有人还说。在家庭里地位的高低取决于收入的多寡,收入高的,地位高,收入低的,地位低。一般情况下,男的比女的挣得多,所以男的是“家长”。一旦女的挣得比男的多,女的地位就高了,男的就成吃软饭的了。即便风俗和观念如此,这和平等有关系吗?家庭里成员之间是否平等,那要看最终是否互敬互爱。钱的确可以让人活得体面一些,但互敬互爱,用钱买不到。
能与心共鸣的,只有心。心里塞不下钱。
平等待人,你会赢得敬重。
和广东人学做生意
在2006年公布的福布斯中国富豪榜中,广东人占了66个席位,独占鳌头。
北方人提起广东人,第一个感觉是广东人有钱。个个是老板、大款。虽然并非如此,但广东人对钱的好感明显超过北方人。不是说北方人不爱钱,和广东人比较,心里爱着,嘴上却不愿意多说,怕为此而丢面子。
广东人的钱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是辛辛苦苦赚来的。这一点,是无可厚非的。所以广东人赚钱,一般不靠投机,不靠关系,不靠行政势力,靠本事、靠思路、靠洞察力、靠敏锐的眼睛、靠吃苦耐劳的品质。当然,五个指头还不一般长呢,广东人里面也有不光明磊落的商人,但不代表粤商这个整体。
人们的感觉里,广东人似乎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其实不是,广东在明嘉靖以前,还是个蛮荒之地。北方人把南方人叫“南蛮子”,很不屑一顾。历朝历代的官员也都不愿意到广东做官,只有流放与被贬的人才会到这里来。那时谈不上商业的鼎盛。但广东海域辽阔,四通八达,广东人最终发现这是个优势,开始靠海吃海。他们把生意做到了海外,又将广东的物产源源不断地运往中原地区。广东开始了走向富裕的道路。北方人要想富先修路,广东人有天然的海路,没理由不富裕。
广东人里面,要说生意做得好的,潮汕人不能不提。这些个子普遍不高、生得一副南方人相的人具有超人的经商智慧。他们很乐观,从来只相信成功,不相信失败;他们手中哪怕只有10块钱,也要拿出5块钱做生意。他们没有固定的市场,像商场上的“世界公民”,哪里有生意就奔哪里去,反应异常灵敏。我在深圳罗湖区住过几年,怡景花园小区的确是个不错的住地。早在它刚刚建成时,潮汕人看准新居家装的生意,立即潮水般地在周围开起了系列店铺。而一两年之后,待小区居民已经住稳,他们又及时改头换面,纷纷将原店铺变为餐厅、药店、发廊等。他们就像是有人指挥的部队,说干就干,毫不迟疑。换成北方人,开家装店前,要左思右想,万一小区没人住怎么办?万一东西卖不出去怎么办?万一亏本了怎么办?该调整经营思路时,又想,现在好好的,再赚几年不迟;让别人改去,我不改正好补缺。生意自然是没有了。
广东人赚钱,讲求诚信。我在广州生活了这么多年,再小的店铺,都不会哄人。你买了东西去,一旦发现质量问题,他确认后,保准换给你新的。他们也许这次亏了,但他们更知道,若是以“一锤子买卖”的想法做生意,他们就要关门大吉,广州随处充满竞争,大家的竞争意识都很强。他们都希望能拉来回头客。
广东人性格平和。普遍具有强烈的功利主义和实用主义。远离政治。当然不是说他们不关心政治,他们从政治中时刻寻找着商机,在他们的观念中,只要赚到钱,就意味着丰衣足食,无忧无虑。在“实用主义”的影响下,他们或者他们的孩子读书的积极性不高,这无疑是个缺陷。新生代广东人已经意识到这一点,在孩子教育方面,他们舍得投入,在改善基础教育设施方面,他们更舍得投入。前不久,虎门还出台政策,虎门籍学生在虎门考上北大、清华,累计奖金可达60万。这是有钱的好处。也是对下一代教育的重视。
广东人独具慧眼,敢为天下先;广东人借鸡生蛋,财源滚滚来:广东人王婆卖瓜,广告意识强;广东人锐意创新,变中求稳;广东人胸怀宽广,决不排外,他们招贤纳士为人才提供优越的环境,为自己创造源源不断的利润。
曾经,“孔雀东南飞”势不可挡;如今,更多的孔雀还是愿意到广东栖息。这足以说明广东是创业干事的沃土。
在广东生活久了,思想会变,观念也会变。若有机会,和广东人学做生意,收获一定不少。
在商言商。商业社会,有经商的头脑,准不是坏事。
皇上的口信
古时候没电话。不要说平民百姓通讯不方便,就算是皇帝老儿有大事要昭告天下,也得挨个地方去通知。至于通知发到哪一级,我没研究。若是皇上想让通知的精神不折不扣地传达到基层,泱泱大国,恐怕没个三年五载的也起不到多好的效果。朝廷一旦遇到急事得“八百里加急”,差官不换——鞍马劳顿,为什么不换个人?我估计是责任制,一旦出了事好查。就只换马,各个驿站都养着良驹,就等这个时候用。差官这么急着赶路去传达皇上的精神,总得有个凭证不是?这大家都知道,要么是圣旨,特殊情况下没圣旨,那就揣着御赐金牌,再特殊的情况下连个金牌也没拿,那就传达皇上口谕。那时候皇上是天子,是真龙,皇上对臣子说话讲究“君无戏言”;臣子对皇上说话得句句实在,否则就是欺君,罪大恶极,搞不好要掉脑袋。即便是来人传达皇上的口信,下面的官员也要绝对尊重与重视。口信说怎么办你就怎么办。一般情况下,当然是没问题。当然,肯定有人心术不正,钻这个空子。秦始皇死前,曾经写信让远在西北边境的大儿子扶苏回来继位。就算扶苏真的收到信,连夜赶路,日夜兼程赶到咸阳,恐怕也见不到他爹最后一面。更何况中书令赵高等人合谋篡改了遗诏,谎称立公子胡亥为继位人。还另写了一封信给扶苏,勒令他和戍边的大将蒙恬自杀。
“皇上”的一封信,就能让人立马“心甘情愿”地抹脖子。要搁在现在,这事就简单了,随便一个电话就能证实一下信息是否可靠。人终有一死,但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信息闭塞有很多不利因素。有人会打时间差、有人会假传圣旨和口谕、有人会伪造金牌,总之,有人能钻空子。如今信息化了,打开网络,很多信息一目了然,世界一片透明,要想骗人,没点头脑还真弄不成。但是,高明的骗子往往还就能得手。有一个干部就在电话里被冒充的领导骗了。人家问:“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这个干部试探性地问:“你是×处长吗?”对方马上肯定。随后被骗就顺理成章了。仅仅凭着声音就骗人得逞,骗子比皇上厉害。
我也给一些领导打过电话。可不是想骗人家。以前认识,后来工作岗位变了,我离市场经济越来越近,人家的官越做越大。我也没什么要求人家办,就是叙叙旧。人家会“哦”、“正在开会”。再联系时,人家继续“哦”、“正在开会”。也许人家是在开会。但要想让人家打给我一个电话,那可难了,基本就没指望。这年头,有的领导的确忙,忙得没时间接电话,忙得用上了防打扰的“商务通”手机,一般的电话(我的就是)、不熟悉的电话、群众的电话,没时间听。但是,若是上级的电话,直呼其名的电话,称之为“小×”的电话,态度不耐烦的电话,他们都接。有的人还一定点头哈腰、笑容满面、态度虔诚,有大把的时间、有足够的耐性倾听来自上级的声音。
骗子智商不低,他们非常清楚“官大一级压死人”这句老话的实质作用。都说市场经济了,官本位思想该消除了,当官的就是人民的公仆。可是有的人没换思想,他们没做人民的公仆,反倒像足了领导的仆人,特别会察言观色、特别会阿谀奉承、特别会体恤领导疾苦、特别的如履薄冰——一句话,特别会来事。
在这种思想下,冒充领导的电话,他们也先入为主地宁可信其有了。要真是来人说传达“皇上的口信”,那有些人的下巴都能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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